第9節

“好吧,”當克勞德啟程上路消失在大傢的視野中時,洛維·博爾頓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不想讓我兒子聽到什麼事情?”

尤尼爾暫時沒有理會她,而是把臉對著其他人說:“蒙哥馬利縣的警長辦公室派瞭兩名代表去看瞭霍莉拍照的地方,他們在那座有一面墻上噴著納粹萬字符的廢棄工廠裡發現瞭一堆沾滿血的衣服,其中有一件是護工服,上面縫著一個HMU 財產的標簽。”

“HMU,海斯曼記憶療養院,”霍伊說,“等他們分析衣服上的血跡時,你們猜結果會是其中一個女孩的,還是兩個女孩的都有?”

“再加上他們發現的所有指紋都會被證明是希斯·霍爾姆斯的,”亞力克補充道,“如果他當時已經開始變身瞭,那些指紋可能是模糊的。”

“或者不是,”霍莉說,“我們不知道變身需要多長時間,甚至不知道每次變身是否都是一樣的。”

“那兒的警長有問題要問,”尤尼爾說,“被我推掉瞭。考慮到我們可能正面對的情況,我真希望我能夠永遠推遲回答他。”

“你們這些人不要再互相議論瞭,快告訴告訴我吧,”洛維說,“求你們瞭,我很擔心我兒子,他和那兩個人一樣無辜,而他們兩個都死瞭。”

“我理解你的擔心,”拉夫說,“等一分鐘。霍莉,你從機場回來的路上告知博爾頓母子的時候,你有沒有告訴他們有關墓地的事?你沒有吧,對嗎?”

“沒有,你說隻讓我講重點,我就照做瞭。”

“哦,等一下,”洛維說,“等一下。我小時候在拉雷多看過一部電影,是關於那些女鬥士的電影——”

“《墨西哥女摔跤手奇遇惡魔》,”霍伊說,“我沒看過,吉伯尼女士給我們帶來過一個拷貝。雖不是什麼獲獎影片,但同樣有趣。”

“那是其中一部有關羅西塔·穆諾茲系列電影,”洛維說,“真正的鬥士,我們,我和我的朋友們曾經都想成為她,有一次萬聖節我甚至還打扮成她的樣子,是我媽媽給我做的服裝。那部關於庫科的電影可真恐怖,裡面有一個教授……或者科學傢……我記不清瞭,但厄爾·庫科就頂著他的臉,當女鬥士們最終找到他時,他正住在當地墓地裡的一個地窖或墓穴裡。故事是那樣的吧?”

“是的,”霍莉說,“因為傳說的一部分,至少西班牙版本的傳說是那樣講的,庫科和死人睡在一起,就像吸血鬼一樣。”

“如果這東西真的存在,”亞力克說,“它就是個吸血鬼,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它需要喝人血來制造變身鏈上的下一環,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拉夫又一次在心裡想,你們這群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很喜歡霍莉·吉伯尼,但他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她。拜她所賜,他的腦子裡正在進行思想鬥爭,他強烈希望自己的兩個想法能夠休戰。

霍莉轉向洛維,對她說:“俄亥俄州警方發現血衣的那座廢棄工廠距離埋葬希斯·霍爾姆斯和他父母的墓地很近,在特裡·梅特蘭傢祖先埋葬的舊墓地附近的一個谷倉裡發現瞭更多的衣服,所以問題來瞭:這兒附近有墓地嗎?”

洛維思考瞭一會兒,他們等待著她的回答。最後她說:“普萊恩維爾有一塊墓地,但馬裡斯維爾沒有。見鬼,我們這裡連一座教堂都沒有,以前有一座,是我們的寬恕女神,但它在二十年前被一場大火燒光瞭。”

“見鬼!”霍伊咕噥著。

“那有傢族墓地嗎?”霍莉問,“有的時候人們把傢人埋葬在自傢土地上,對吧?”

“哦,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老太太說,“但我們傢從來沒有過。我媽和我爸都葬在傢鄉拉雷多,他們的爸媽也葬在那裡。過去那裡是印第安納州,內戰結束後,我的族人就從那裡移民過來瞭。”

“你丈夫呢?”霍伊問。

“喬治?他們傢族人都來自奧斯汀,就葬在那裡,就葬在他父母旁邊。我過去偶爾會坐公共汽車去看他,通常都是在他生日那天,帶著鮮花什麼的,但自從我得瞭這個該死的肺氣腫,我就再也沒有去過。”

“嗯,我猜就是那裡。”尤尼爾說。

洛維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她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可以唱歌,你知道的,那個時候我還風韻猶存。我還會彈吉他,高中畢業之後我從拉雷多來到瞭奧斯汀,就是為瞭音樂。他們管那裡叫南部的納什維爾。當我等待自己在《旋轉木馬》或《突破者說》之類的節目上的大秀時,我在佈拉佐斯街的一傢造紙廠找瞭一份工作,糊信封。我從未等到大秀的機會,但我嫁給瞭工頭,就是喬治。直到他退休我都沒有後悔過。”

“我想我們有點兒跑題瞭。”霍伊提醒道。

拉夫說:“讓她講。”他有一種預感,他總覺得會露出什麼端倪,有用的信息要出現瞭。雖然老太太把話題都要扯到天邊瞭,但沒錯,信息要出現瞭。“請繼續,博爾頓太太。”

她滿臉狐疑地看著霍伊,但當霍莉朝她點頭微笑時,洛維回敬給她一個微笑,點燃一支煙,然後繼續講起來。

“等到喬治夠三十年工齡,領瞭養老金時,他把我們從奧斯汀搬到瞭這裡。克勞德那個時候隻有十二歲,因為我們生他生晚瞭,在我們決定上帝不會賜予我們一個孩子之後很久,我們才有瞭克勞德。我兒子從來就不喜歡馬裡斯維爾,他懷念奧斯汀的明亮燈光和他那些一文不值的朋友——我兒子這一生身邊總是纏著一些狐朋狗友。起初我並不太喜歡這地方,但我漸漸喜歡上瞭它的安寧。當人上瞭年紀的時候,想要的就隻是安寧,你們這些年輕人現在可能還不會相信,但你們遲早會明白的。不過那個傢庭墓地是個不錯的想法,現在我要考慮一下。我可能死在外面無法屍骨還鄉,但我想克勞德最終會把我的骨灰帶回奧斯汀的,那樣我就可以跟我的丈夫躺在一起瞭,就像以前一樣,而且,現在看來也不會太久瞭。”

洛維咳嗽瞭一陣,然後厭惡地看著她手裡的煙,把它扔在已經滿是煙蒂的煙灰缸裡繼續悶燒。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最後來到瞭馬裡斯維爾嗎?喬治突然有瞭養羊駝的想法,結果沒過多久他養的羊駝就都死掉瞭,之後他就改養黃金貴賓瞭。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黃金貴賓犬是金毛犬和貴賓犬的雜交品種,你認為進化論允許那種雜交嗎?我真他媽的懷疑。他哥哥給他灌輸瞭那個觀念,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羅傑·博爾頓更傻的傢夥瞭,但喬治認為他們賺到錢瞭。羅傑帶著他的傢人搬到這裡,他們兄弟兩個成為瞭生意合夥人。不管怎麼說,那些黃金貴賓犬跟那些羊駝一樣,最後全都死光瞭,在那之後,我和喬治手頭兒緊瞭一段日子,但是我們的積蓄還足夠度日。但是羅傑把他所有的積蓄都投到那項該死的蠢項目上瞭,於是他開始四處求職,而且……”

洛維停頓瞭一下,臉上露出瞭一副震驚的表情。

“羅傑怎麼瞭?”拉夫問到。

“該死,”洛維·博爾頓說,“我老瞭,但那不能成為借口,內心的想法都暴露在臉上。”

拉夫向前探出身子,握住她的一隻手。“你在說什麼,洛維?”拉夫像在審訊室裡一樣,最後對坐在他面前的人都直呼名字,他現在就這樣直接叫瞭洛維的名字。

“羅傑·博爾頓和他的兩個兒子,也就是克勞德的堂哥,都葬在離這裡不到四英裡的地方,還有另外四個人,也許是五個人,當然,還有那兩個孩子,那對雙胞胎。”洛維緩緩地前後搖著頭,“當克勞德在蓋茨維爾因偷竊罪被抓起來六個月時,我氣壞瞭,而且當他開始吸毒時,我感到非常羞恥,你知道的。但是後來我發現這是上帝對我的仁慈,因為如果他當時沒有進監獄,他就會跟他們一起死在那裡瞭。他爸不會死,那個時候喬治已經犯過兩次心臟病瞭,他去不瞭,但克勞德……沒錯,他就會跟他們一起死在那裡瞭。”

亞力克問道:“哪裡?”現在他也向前探出身子,聚精會神地凝視著洛維。

“馬裡斯維爾洞,”洛維說,“那些人就是死在那裡的,他們現在仍然埋在裡面。”

《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