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十六章

接到趙顯坤的電話,許峰匆匆趕回集團。

走進董事長辦公室,看到烏泱泱的一群人,他愣瞭愣,目光落到蘇筱身上。

黃禮林率先發難:“許助理,你可算回來瞭。身為審計人員,應該知道保密條款吧?”

許峰還發蒙:“知道,當然知道,有什麼問題嗎?”

黃禮林說:“知道就好,你為什麼把我們天科的機密數據給蘇筱看?”

許峰詫異:“沒有,我沒有給蘇筱看過天科的機密數據。”

大傢都看向蘇筱。

蘇筱說:“你還記不記得,一個月前,你找過我,給我看天科的結算單。”

許峰說:“這個我記得,可那不是什麼機密數據,那就是結算單。”

“結算單中間夾雜瞭一張天科的財務數據分析草稿,應該是你們審計小組記錄的,裡面有現金流、負債率等。”

“有嗎?”

“有,一張草稿紙。”蘇筱比畫瞭一下,“大概就這麼點大,半張A4紙。”

許峰說:“那跟機密數據有什麼關系?”

蘇筱說:“我從財務數據裡推算出天科的毛利率。”

許峰傻眼瞭,眨巴眼睛半天:“不可能,你當時隻看瞭一眼。”

蘇筱說:“我是隻看瞭一眼,但是我對數據比較敏感,當時都記下瞭。”

許峰依然不信:“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趙顯坤說:“可不可能,測一下不就知道瞭。”從案頭翻出一張報表,遞給許峰。

許峰接過報表,遞到蘇筱面前,略做停頓,然後拿走。蘇筱從包裡拿出一張紙一支筆,飛快地寫瞭起來。過瞭幾分鐘,她把寫滿數據的紙遞給許峰。許峰接過紙,和報表對照著,臉色漸白。

趙顯坤朝許峰伸出手:“給我。”

許峰臉色灰敗地將報表和蘇筱寫的數據遞給趙顯坤,趙顯坤比照瞭一下,深深地看蘇筱一眼,然後遞給徐知平。

徐知平又檢查瞭一遍,看著黃禮林歉意地說:“說起來,是我失職瞭。我最近身體不好,愛偷懶。許峰第一次擔綱審計小組組長,經驗不足,我作為主管領導,沒有給予他相應的指導,沒有及時跟進和監督,造成這種不必要的誤會。禮林,我向你道歉。”說罷,朝黃禮林欠瞭欠身子。

黃禮林哪裡敢受,閃到一邊,說:“老徐你幹嗎,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經手的。”

趙顯坤看瞭許峰一眼。

許峰很不情願,但沒有辦法,低下頭說:“對不起,黃總,是我的失誤。”

對他,黃禮林就不客氣瞭,說:“許助理,說一聲對不起很容易,但是你這個失誤,讓我們天科跑瞭一個7000萬的項目。你說怎麼辦?”

許峰低著頭,牙關緊咬,沒有說話。

蘇筱心裡很不舒服,扭頭看向夏明。夏明目光虛虛地落在墻上,不肯與她對視。

趙顯坤語氣淡淡地說:“事情弄清楚就行瞭。你們先回去吧,等領導班子開會討論後,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黃禮林還想說些什麼,夏明拉著他就往外走。其他人也跟著往外走,汪洋落在最後,歉意地看著趙顯坤說:“對不起,董事長,我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子。”

趙顯坤寬厚地笑瞭笑,站起來,拍瞭拍他的肩膀。

蘇筱走出電梯,站在柱子後,看著夏明和黃禮林。他們說瞭一會兒話後散開,上瞭各自的車。她加快腳步,走到夏明的車旁,拉開副駕駛的門,坐瞭上去。夏明愣瞭愣,看瞭她一眼後,發動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

“你要去哪裡?地鐵站,還是公交汽車站。”

蘇筱涼涼地說:“夏主任,好手段呀。”

夏明反問:“什麼手段?”

蘇筱自顧自地說:“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應該是從新員工培訓開始吧。不,應該更早,是從你知道許峰是審計小組組長開始吧。你先故意接近我,在新員工入職培訓上告訴我,曾經你也相信造價表就是造價表,打消我對你的敵意。”

夏明神情自若地說:“然後呢?”

“那個時候你不見得知道能利用上我,但是你這個人比別人想得長遠,想得周全。以你的專業能力,許峰很難審計出什麼,隻有我從頭到尾跟著桃源村安居工程,清楚所有的分包項目,能夠看出你們搞的虛假分包。你知道在我幫助許峰的過程中,肯定會接觸你們的數據,當我用上數據的時候,必定會被汪總追問數據來源,這個時候我隻能告訴他們數據來源於許峰……”

夏明笑瞭笑說:“很有趣的推理。”

“有趣,是很有趣,對夏主任來說,把這麼多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確實很有趣。”蘇筱說,“你為瞭讓我負責靜水河項目的標書,故意在汪總面前說上回你大意瞭,激起他要再跟你一較高下的想法。後來大概知道靜水河項目標書不是我負責的,於是向集團申請調我去天科,汪總知道瞭,就再次啟用我負責靜水河項目。就這樣,我們所有人一步一步地走進你的圈套裡,幫你扳倒許峰。”

夏明沒有說話,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到地鐵站,他靠邊停下車,說:“我記得這號線是往你們公司去的。”

蘇筱不下車,盯著他。

“你們公司跟我們公司不順路,我沒有辦法送你。”

蘇筱又盯瞭他一眼,打開車門,突然聽到他說:“其實這件事下來,你成瞭最大的贏傢。”

“我謝謝你大爺。”蘇筱忍無可忍,重重地關上車門。一口氣走進地鐵站,刷卡進閘,站在月臺邊等車的時候,她才冷靜下來,想起剛才莫名而起的怒火,有些奇怪,自己完全沒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夏明是什麼樣的人,在第一次見面他說出造價表是關系表的時候,她就知道瞭。

在蘇筱乘夏明車離開地下停車場沒有多久,汪洋也開著車離開瞭。他沒有返回天成,在大街上兜兜轉轉一個小時,拐進一個小巷子裡。巷子深處有個私房菜館,門口泊著幾輛車,他將車停下,走瞭進去。

走到一個包間前,他重重地扣瞭兩下,再輕輕地扣三下。門開瞭,露出黃禮林的大胖臉,一臉笑容。汪洋走瞭進來。兩人哈哈大笑著抱在一起,互相拍著後背,就像多年的老友。這個時候要是有熟人看見,一定會驚掉下巴,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這麼要好瞭。

抱瞭好一會兒,兩人才松開,還是高興,臉上都掛著笑。

黃禮林說:“痛快,今天咱們一定要喝一杯。”

汪洋問:“你這身體行嗎?”

黃禮林拍著胸脯:“好著呢。”

叫瞭酒又叫瞭菜。倒上酒,黃禮林舉杯說:“啥都不說,咱們先幹一杯,配合默契。”

汪洋舉杯相碰,小啜一口,眼底閃過一絲擔憂。“咱們剛才是不是演過瞭,董事長會不會看出來呢?”

黃禮林搖頭:“別把他想得太神瞭,他也就是個人。”

汪洋說:“他不是一般人,那腦袋瓜就跟計算機一樣。”

黃禮林嗤笑。

汪洋不悅地瞪他:“你笑什麼?”

“你說你一個山東漢子,頂天立地,怎麼就這麼怕他?”

“你懂個屁,我哪裡是怕他。”汪洋嘆口氣,微微傷感,“你是不會懂的。”

黃禮林說:“哎喲,我是不懂。可你就懂瞭?你對他講感情,他對你講感情瞭嗎?他把我踢出集團管理層也就算瞭,反正我跟他一向也就那樣。可是你呢?忠心耿耿,鞍前馬後,就差為他拋頭顱灑熱血瞭……”

汪洋眼神閃爍,悶悶地喝著酒。

見攻心成功,黃禮林心裡得意,身子前傾,搭著汪洋的肩膀,繼續挑撥離間:“不值得,汪洋,真不值得。說起來你是一個分公司總經理,用個人還得看瑪麗亞那小娘們的臉色,她為集團搬過磚扛過水泥嗎?為趙顯坤打過架蹚過雷嗎?不就是嫁個有點本事的男人,然後就跑到集團裡指指點點,她算哪根蔥?還有那個許峰,哎喲,以為自己是欽差大臣,鼻孔都朝天瞭。趙顯坤現在就喜歡用這些人,瑪麗亞、許峰,什麼文化素質高什麼視野開闊,他們就是一群來乘涼的人,卻在我們這些種樹的人頭上拉屎撒尿。”說到這裡,已經是發自肺腑,沒有挑撥離間的演戲成分。

“汪洋,我知道你一直想回集團當個副總,死瞭這條心吧,現在我們還有點價值,趙顯坤留著我們,有一天我們完全沒有價值瞭,連這個分公司總經理的位置都坐不住。”

汪洋動容,沒錯,他還抱著幻想。

“聽我一句話,早點想個退路。”

汪洋抬起眼皮看他:“你想出啥退路瞭?”

黃禮林嘿嘿地笑,十分得意。

汪洋輕捶他肩膀說:“說。”

“咱們做建築的,項目就是王道,項目怎麼來的,關系嘛。這些年我的錢都砸那裡面瞭。”黃禮林說,“現在,算是有點成果瞭。”

“什麼成果,你別話說一半,給我指個路唄。”

“你不成,你沒這條件。”

“啥意思呀,瞧不起人呀。”

“不是這意思,你傢閨女太小瞭,沒這條件。你現在好好培養她,將來記得送英國去留學。留學也有講究,留美的都是讀書好的,留英的要不有錢要不有權。”

話說到這份兒上,汪洋自然懂瞭。黃禮林年輕時候挺混蛋的,整天不著傢,在外面喝大酒侃大山,當時他媳婦懷孕五個月,在傢裡洗澡時摔瞭一跤,等他回到傢已經晚瞭,孩子沒保住。後來他媳婦又懷孕兩次,但都自然流產瞭,身體損害很大。他心裡愧疚,從此絕瞭生養孩子的想法,隻把一腔心思都轉到夏明身上。

“誰傢的姑娘呀?”

黃禮林神神秘秘地笑,要有尾巴,這會兒都得翹起來瞭。

汪洋推他:“說說說。”

“賀勝利。”

汪洋詫異地哦瞭一聲,賀勝利是主管部門的領導。“真的假的?黃胖子。”

黃禮林嘿嘿地笑著說:“我外甥這麼帥又這麼能幹,哪一個小姑娘見瞭不動心?”

汪洋心裡有些酸:“那你還是等搞定瞭再說,別到時候牛皮吹破瞭,糊你一臉。”

黃禮林笑瞭笑,夾起菜吃著,那神色仿佛在說,知道你酸瞭。

汪洋從頭到尾被他壓著,心裡也不服氣,想瞭想說:“你傢夏明能力是強,但是遇到我們傢蘇筱還不是吃癟。”

黃禮林沉下臉說:“不要跟我提那丫頭,要不是她橫插一杠,許峰屁也查不出來,咱們也不用演這麼大一場戲。”

“得瞭,你一個大男人跟小姑娘計較什麼。再說,沒有她,許峰就不查啦!”汪洋就是看許峰“掘地三尺”的架勢怕瞭,怕他掘完天科又來掘天成,這才跟黃禮林聯起手來做瞭一局。

“我勸你小心點,那丫頭可不是個善茬。”

“不是善茬呀,那我把她開瞭好不好?然後你再招到天科去。”汪洋語帶譏誚地說,“你說你,一手拿著矛,一手拿著盾,自己打自己,逗誰玩呢?”

“你愛信不信,我把話擺在這裡。她心氣兒高著呢,你降不住她,早晚她得把你禍害瞭,到時候你還得替她數錢。”

“你才禍害,見不得人好。”汪洋火大,把筷子一扔,“不吃瞭,跟你吃飯鬧心。”起身就走。

黃禮林也不阻攔,自顧自斟上一杯酒。

汪洋氣呼呼地往外走,經過前臺的酒架子,忽然腳步一頓,招來服務員指著拉菲紅酒說:“給我來兩瓶,記剛才房間賬上。”這傢私房菜館平時不對外營業,來的人非富即貴,都是出手大方的主兒。服務員不疑有他,將兩瓶紅酒打包,遞給他。

外面天已經黑瞭,華燈初上。

汪洋駛出小巷子,拐進大街,順著車流,快到天成時,手機響瞭。看到屏幕顯示“黃胖子來電”,他得意地壞笑一聲,將音樂聲開到最大,然後按下接通鍵。

私房菜館裡,把手機擱在耳邊的黃禮林,被一句高亢的“我在遙望,月亮之上”震得心跳加速,渾身一個哆嗦,他趕緊將手機從耳邊拿開,越想越氣,對著話筒怒吼一聲:“汪洋你大爺的。”

汪洋哈哈大笑著,心情美極瞭。

一腳油門到天成,汪洋拎著兩瓶酒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走進辦公室。杜鵑戴著頸枕縮在電腦椅裡追韓劇,也不知道看到什麼狗血劇情,雙眼通紅梨花帶雨。看到汪洋進來,她大為尷尬,手忙腳亂去關窗口,結果鼠標掉在地上。

“行瞭行瞭,繼續看你的,別哭太使勁,哭壞瞭不好。”

杜鵑不好意思地笑著。

汪洋抬腳準備往總經理辦公室去,看到商務合約部方向還亮著燈光,腳步一頓,問:“還有誰在呀?”

“蘇筱還在。”

“你把酒拿到我辦公室放著。”汪洋想瞭想,將酒擱在前臺桌子上,往商務合約部走去。遠遠地,就能聽到復印機工作的聲音。許是因為這聲音有些響亮,他都走到商務合約部門口,蘇筱還沒有察覺。此時的她,站在復印機旁邊看著窗外出神,復印機裡吐出的是註冊造價師證的復印件。

她已經拿回註冊造價師證瞭?汪洋愣瞭愣。電光石火間,所有的事情都聯系到一起瞭。誰幫她拿的造價師證?為什麼她會幫許峰?腦海裡突然回想起黃禮林那句話“你降不住她”,汪洋原地思索片刻,敲瞭敲門。和他預料的一樣,回過神來的蘇筱下意識地擋住瞭復印件。

“汪總。”

“這麼晚,怎麼還在呀?”

“馬上就回去瞭。”

“你住哪一片區,要順路的話,我送你。”

“我住海淀。”

“不順路。”汪洋有點遺憾,“趕緊回去吧,已經很晚瞭。”轉身往回走,沒走幾步,聽到蘇筱在身後說:“汪總,為什麼你認定東林是內奸?”

汪洋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略做沉吟。

“我覺得每個人做事都不是無緣無故的,東林,我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動機讓他打電話給黃禮林,事情不曝光,他沒有任何好處,事情曝光,他更得不到好處。所以我覺得,他不可能是內奸。”蘇筱看著他的眼睛說,“真正受益的人才可能是打電話的人……”

汪洋意識到她在懷疑自己,隨口說:“這個其實不重要。”

“不重要嗎?”蘇筱微微拔高聲音,眼神變得尖銳,“這個污點很可能跟著他一生,讓他找不到工作。”

突如其來的尖銳讓汪洋愣瞭愣,隨即想起她的經歷,便明白她是替東林不平,也在替自己不平。他斟酌言詞,解釋瞭一下:“你也看到瞭,他平時愛偷懶,不思進取,專業能力也不行,這才是重要原因。但你說得對,確實內奸這個不太好聽,會對他以後的工作造成不良影響,我會跟老陳再商量一下,給他一個妥善的處置。”

蘇筱收起目光中的尖銳,自責地說:“都怪我。”

“怎麼會怪你呢?中標瞭,多好的一件事呀。要不是發生這種事,我還準備搞個聚餐,好好慶祝一下。”見她意興闌珊,汪洋忍不住多說瞭幾句,“真不怪你。這次的事情很復雜,跟你其實沒什麼關系,你中標也就是一個導火線。所以你別想太多,踏實工作就行瞭,其他事情有我跟陳主任呢。等這件事情徹底過去瞭,咱們搞個聚餐,慶祝中標。”

蘇筱點點頭,心裡卻想,恐怕那時候我已經走瞭。

不知道是不是這番談話起瞭作用,最終,汪洋收回開除東林的決定,賠償瞭N+1的工資,讓他主動辭職。東林走的時候沒跟任何人打招呼,蘇筱給他打電話,但他沒有接。過兩天,集團下瞭關於內奸門的紅頭文件,大意是一場誤會,有人故意挑唆引起糾紛,實無此事。希望各子公司以此為戒,以後若再發生此類事情,將嚴懲不貸。隨後又下瞭一個人事調令,說是因為業務發展的需要,許峰即日調任為地產公司的物業部經理,審計小組組長的位置由徐知平接替。

這一系列操作,讓蘇筱覺得很不可思議,她都能感覺到事情的詭異之處,難道趙顯坤感覺不到嗎?這個董事長未免太過無用瞭。很多年後,等她做瞭高層,才明白過來,成千上萬人的利益糾葛,不是一句對錯就能公斷的。很多局外人事後能一目瞭然地看出因果,是因為把它當成孤立事件看待。但對局內人來說,這不是一起孤立事情,這是日積月累的矛盾,層層交織的利益,還有無法割舍的情感。它的因不在當下,可能在很久以前;它的果也不在當下,也許要到很久以後。

二十多年前,振華隻是一支四處打遊擊的建築隊,掛靠在國有建築公司下面,去過海南,到過新疆,幹著最苦的活,拿著最少的錢。剛開始步履維艱,經過一幹人等的艱苦奮鬥,慢慢地打開局面,拿到特級資質,建立攪拌站,涉及地產開發,成為一個枝繁葉茂的集團企業。

而後,集團患上瞭大企業病,機構臃腫,光副總就有二十幾個,人浮於事,請示報告一大堆,內鬥嚴重,發展停滯,企業虧損嚴重,處於破產的邊緣。為瞭生存,趙顯坤不得不進行一次壯士斷腕式的改革。汪洋和黃禮林原本都是集團副總,那次改革中被踢出集團管理層。集團給他們每個人5000萬的物資設備創辦子公司,讓他們自主經營、自負盈虧。這就是天科、天成、天同、天正、天和五傢天字號子公司的由來。

當時分給天字號的物資設備都不是新的,分給它們的人員也是被集團淘汰的,所謂自主經營自負盈虧,也就是自求多福的意思。所以,這次自救式的改革,雖然明面上沒有說,性質上帶著一點分傢的味道。

沒想到2000年後,建築業蓬勃發展,市場廣闊,阿貓阿狗都能賺錢,更何況是正規軍的天字號,他們活得滋滋潤潤,與集團的關系就變得微妙瞭。一方覺得我是分出去的,另一方認為5000萬啟動資金是集團出的,股權歸屬於集團,人事權和物資權都在集團,你們就是幾個管傢。

誰也不肯後退一步,於是就互相較著勁。

歷史根源、道義情分、經營現狀、未來發展……趙顯坤都要考慮。內奸門事情一出,他意識到自己逼得太急瞭,兔子急瞭還得咬人,更何況人呢?於是他果斷地處罰瞭許峰。看起來是認瞭,但對他來說,叫作戰略撤退。他很有耐心,能夠忍受逆境,所有的資源都服務於大局,包括他喜歡的人和厭惡的人。在他看來,許峰就像棋盤上的車,隻是後退瞭,不是處罰瞭。

年輕又一直處於底層的蘇筱自然理解不瞭趙顯坤這種上位者的思維模式,從自己的遭遇,從許峰和東林的遭遇,她看到的是不公平、黑暗、欺壓……職場不帶血腥味的殘酷撲面而來,讓她無法呼吸。

《理想之城:蘇筱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