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二十五章

六月瞭,即使是清晨,陽光也很好,照著好大一片菜地,井然有序的各種時令蔬菜,一顆顆青翠欲滴。蘇筱沿著小路走過來,從地圖上看就覺得大,到現場一看更大。走到盡頭,立著一棟五六層高的小樓。

門口,有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砌花壇,動作行雲流水。

蘇筱看瞭一會兒,說:“老先生以前是瓦工吧。”

老人頭也不抬地說:“是呀,做瞭一輩子的泥水匠。”

“看您這手藝,以前是瓦工班組長。”

老人嘿嘿笑瞭兩聲,得意地說:“是呀,最多的時候手下一百多號人呢。”

“您怎麼住在這裡呢?這塊地應該是農業用地呀,這個樓應該是臨時建築物。”

老人直起腰,看蘇筱一眼,說:“小姑娘挺懂的呀,也是搞這一行的吧。”

蘇筱笑容滿面地說:“老先生好眼力。”

“哪一傢公司的呀?”

“振華。”

“哎喲,巧瞭巧瞭。”老人高興地說,“我以前也是振華的。”

“您怎麼住在這裡呀?”

老人嘆口氣說:“這不,做瞭一輩子的泥水匠也沒買上房嘛,老傢的房子一直沒人住,也塌瞭,小夏就安排我住在這裡。”

“小夏?”蘇筱心裡打瞭一個突。

“對,小夏,他也是振華的,你認不認識,他叫夏明。”

“我認識。”

有說笑聲傳來。

蘇筱循著聲音看過去,樓裡出來好幾個人,也是年齡很大,扛著鋤頭,說說笑笑。

老人說:“我們以前都是天科的,幹不動活瞭,又因為各種原因回不瞭老傢。小夏就把我們安排在這裡瞭,種種菜,每年也有個固定收入……欸,對瞭,小姑娘,你來這裡做什麼?”

蘇筱遲疑瞭一下,說:“我是小夏的朋友,經過這裡,隨便看看。這裡是臨時建築,你們不可能一直住這裡吧?”

老人笑呵呵地說:“小夏說瞭,這塊地以後是要建房子的,到時候給我們都安排個地兒。”

蘇筱恍然大悟。

“我有一陣子沒看到小夏瞭,他還好嗎?”

蘇筱點點頭,說:“很好,非常好。”

不能再好瞭,蘇筱心想。

又和老人聊瞭一會兒,將情況都瞭解清楚,蘇筱同他告別,走到無人的地方,她拍瞭一張菜地的照片發給夏明,然後坐在樹蔭下面的石墩子上等著他。今兒天好,艷陽高照,菜地裡一片蒼翠,十分養眼。她的心情復雜,有被欺騙的惱火,也有理解夏明行為的釋然,也有不知道接下去怎麼辦的糾結。

良久,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轉過身,果然是夏明,他還是老樣子,一臉沉穩,看不出內心。蘇筱鼓掌:“夏總,這一手瞞天過海,真是玩得太漂亮瞭。”

通過快速擴張,讓公司處於虧損邊緣,是以黃禮林中風之後資金鏈斷裂,他借機引進崔哥這種不講道理的債權方;鼓動汪洋借高利貸還給集團,從而激化天字號與集團的矛盾,加速天字號合並的進程,所以他當時很痛快地同意合並;合並需要盡調,虧損的事情自然就暴露出來瞭,集團發現虧損之後肯定會調查,但是因為最近頻繁借款,調查多數會把註意力用在兩本賬、小金庫和虛假借款,以及左手倒右手這類違法違紀行為上,卻沒有想到他真正要“隱藏”的是一塊地;接下去他再利用崔哥這種不講道理的野蠻作風,向集團施壓,集團擔憂這是雙方聯手的套利行為,同時為瞭IPO一定會快刀斬亂麻,盡快剝離;接下去他隻需要安排人買下天科,再把這塊農業用地轉成商業用地,輕輕松松就可以扭虧為盈……多麼復雜的一個局,多麼精準的操作。

“一般,這不讓你看出來瞭嘛。”夏明笑瞭笑,在旁邊的石墩子上坐下,“我就知道,如果這件事存在變數的話,這個變數一定來自你。”

“這塊地這麼大,要轉成商業用地或者住宅用地應該價值不菲吧,至少七個億。”

“農業用地轉成商業住宅哪有這麼容易。”

蘇筱看著不遠處的高樓大廈,說:“就算轉不瞭,按照目前的城市擴張速度,最多三年就要開發到這裡瞭。何況你還有賀小姐呢。”

夏明笑瞭笑,沒有告訴她,賀瑤已經走瞭。

“昨天我在想你也是人不是神,現在才發現還是把你想得太簡單瞭,你給所有人都挖瞭一個坑。”蘇筱語氣重重地說,“所有人都被你牽著鼻子走。”

“沒錯,我處心積慮,我牽著大傢鼻子走,我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夏明長長地嘆口氣說,“你覺得我想?”

蘇筱嘲諷地說:“你肯定是不想,你肯定都是不得已的。”

“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森林的門壞瞭的笑話。”夏明頓瞭頓說,“隻有先拿到門,我才能制定規則,是雙向收費五百年,還是免費一千年。”

“我知道你想利用潛規則來戰勝他們,然後再重新制定自己的規定,問題是,你利用潛規則戰勝別人,這是潛規則的勝利,不是你的勝利。就像勇士們在殺死惡龍的時候都認為自己會返回村莊,但是坐在那些金銀財寶上,他們最終都變成瞭惡龍。”

夏明看著蘇筱的眼睛說:“那你勝利瞭嗎?想想許峰。”

提及許峰,蘇筱的底氣一下子泄瞭。

“你再想想,如果集團願意支付8000萬幫天科渡過難關,還有什麼事?”

蘇筱更加泄氣,頭都耷拉下來瞭。

“還有合並之後,我們天科的老員工們怎麼辦,這些人怎麼辦?”夏明指指在菜地勞作的退休建築工人們,“你告訴我,這些人怎麼辦?”

蘇筱抬起頭看著烈日下勞作的老人們。他們以為夏明在同他們打招呼,一個個直起腰來揮著手。

“集團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嗎?”

蘇筱張張嘴巴,說不出話。她還記得天和老總是如何逼退員工,而自己去找徐知平抗議時,徐知平隻是輕描淡寫地說瞭一句,出發點是好的,隻是方式有欠妥當。

夏明說:“我也想造價表就是造價表啊。我也想沒有那麼多利弊,隻有簡單的對錯。可是,你覺得在集團裡能實現嗎?”

這一剎那,蘇筱一直堅定的信念開始搖擺瞭,腦海裡響起諸多聲音,嘈雜地交織在一起,吵得她腦袋都疼瞭。

瑪麗亞說:“……哪有合並不裁員的,合並之後裁員20%、30%都是正常的。”

徐知平說:“……我們的責任就是收錢。”

汪明宇說:“……他們天天困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一天不困難的。我和他們認識這麼久,太清楚瞭。”

徐知平說:“……企業不是慈善機構,還是要以盈利為目的,有時候該狠心就狠心,該犧牲就犧牲。”

許峰說:“……我不想再被他們按在地上摩擦瞭。”

蘇筱按住太陽穴。

“蘇筱。”

蘇筱抬起頭看著他。

“你還記得我曾經的邀請嗎?我說,歡迎你加入天科,這個邀請沒有期限,從前條件不完備,現在條件成熟瞭。等天科剝離瞭,它會是一個全新的天科,由我們一起來制定規則。”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讓人怦然心動的邀請呀。

蘇筱心事重重地回到集團,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接到黃禮林的電話,特別客氣地問她方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話來康復醫院一趟。蘇筱買瞭花和水果,打車到康復醫院。今日的黃禮林和上次走廊裡狹路相逢時又有些不同,他看起來暮氣沉沉,佝僂著背坐在窗前,看著外面,背影蕭瑟。他緩緩地調轉輪椅,看著剛剛進門的蘇筱,臉上浮起客氣的笑容。

對,就是為瞭客氣而笑,笑容很假還帶著苦澀味道。

“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

“您說這話見外瞭。”蘇筱把花和水果放下,在沙發上落座。

黃禮林滑動輪椅,到蘇筱幾步之外。

“當年我跟汪明宇爭副總經理的位置,鬧得很不愉快,董事長對我說,禮林,給你一個公司,你自己搞去吧,然後給瞭5000萬物資,搞瞭天科。我那個時候心裡憋著一股勁,你們覺得我不行,我就要讓你們看看,我到底行不行。其他的沒多想,也沒有要股權股份。主要那個時候,我對股權股份不是特別懂。等我懂瞭,天科已經有聲有色,我舍不得放手瞭。”黃禮林輕嘆口氣,歉意地看著蘇筱,“不好意思,又讓你聽這些陳年老故事。”

蘇筱搖搖頭說:“沒有沒有,這也是集團和天字號的歷史,我們要以史為鑒。”

“其實,我有很多次機會出來單幹,如果早點出來,不是我吹牛,現在大小也是個人物。就是因為舍不得天科,一拖再拖,拖的時候越久,投入越多,越不肯放手。可天科畢竟是集團的種呀,就算我回報集團的遠遠超過5000萬,它還是集團的種,我就是個帶孩子的,把它養得白白胖胖,最後它要認祖歸宗瞭。”

站在黃禮林的角度,確實一生替他人做瞭嫁衣。站在集團的角度,我給你物資給你支持,你一個管傢想著篡權。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真不好站隊,蘇筱斟酌言辭說:“我理解黃總您的心情……”

黃禮林擺擺手說:“不不不,我不是要讓你理解我,到瞭這個地步,理解不理解,無所謂瞭。天科就是我給自己挖的坑,埋瞭自己還不夠,我還把夏明給拉進來瞭。以他的能力,單幹早就風生水起瞭,是因為我舍不得天科,把他也給絆住瞭。我對不起他,我太對不起他瞭。”情難自禁,說到最後,眼睛發紅,聲音都變瞭,“我還非要讓他跟你分手,我明明知道他喜歡你……”

蘇筱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曾經如此強悍的人,現在佝僂著背坐在輪椅上,暮色沉沉。

蘇筱想瞭想,婉轉地說:“我進入集團時間晚,很多事情不是親身經歷,不好評價,我的能力也不足以決定事情發展的方向。隻有一點,我還是清楚的,我沒有怪你,夏明更不會怪你瞭。”

黃禮林抹一把眼睛,說:“那就好,那就好。不好意思,讓你聽我嘮叨瞭,你回去吧,我知道你很忙。”

蘇筱其實想陪他再坐會兒,再說會兒話,看得出來他很孤獨。從燈紅酒綠的生意場退下來,每天面對醫院的黑白兩色,對他這種生性活潑的人來說,是一種慢性折磨。但是兩人一直不對付,要聊天也找不到話題。他找她,說這麼一番話,用心她明白,有故意示弱的成分,試圖左右她的決定。不能說他成功,但她確實搖擺瞭。

“那我走瞭,有空我再來看您。”

黃禮林點點頭,擠出客氣的笑容:“好。”

蘇筱拉開門走瞭出去,又不放心地回頭看瞭一眼,黃禮林挺直瞭背,沖她客氣地笑著,揮瞭揮手。關上門的瞬間,黃禮林緩緩地垂下腦袋,佝僂瞭背。他確實是示弱想要博取蘇筱的同情,左右她的決定,隻要她不向集團匯報,正常完成剝離,他心心念念的天科獨立就達成瞭。那是他一輩子的願望呀。但他確實也弱瞭,不方便的腿腳把他困在黑白世界裡,每天聞著福爾馬林的氣味,就算意志如鋼鐵也被磨損瞭。從前他面對蘇筱,耀武揚威,威脅恫嚇,什麼時候示弱過?示弱是因為真的弱瞭。他對她甚至都恨不起來瞭。

蘇筱再一次心事重重地回到集團。

出租車剛停下,突然有一輛越野車打橫裡躥瞭過來,滋溜停瞭下來。越野車後面還跟著兩輛面包車。面包車門打開,崔哥的花胳膊花脖子小弟們跳瞭下來,有十來個人,氣勢洶洶。

路人紛紛躲閃。

越野車的車窗放下,露出崔哥兇神惡煞的臉,閃電貂在他肩膀上爬起來爬去,吱吱地叫著。

蘇筱趕緊付錢下車,快步走到越野車前,笑著問:“崔哥,您怎麼來瞭?”

崔哥冷冷地看她一眼,沒有吱聲,隻沖小弟們擺擺手。

小弟們立刻動瞭起來,從面包車的後備廂裡取出白底黑字的條幅,就往門口的樹上掛。條幅上面寫著“無良振華還我血汗錢”“沒有公道沒有天理振華還錢”“趙顯坤你媽叫你出來還錢”等。

頓時引來一群路人指指點點。

“崔哥,這不合適吧。有什麼事咱們好好商量。”

“跟你們沒什麼可商量的,一群敗類,言而無信。”

被流氓指著鼻子罵敗類,可真是新鮮體驗。

蘇筱想瞭想,給徐知平打瞭個電話。

一會兒徐知平下來瞭,到越野車前說:“崔總,您好,小蘇剛剛匯報瞭情況,有些事情都是溝通不到位造成的。這樣,您到我們樓上坐會兒,咱們好好談談。”

崔哥的目的還是要錢,見更高職位的人出來瞭,又遞上臺階,自然就答應瞭。他表面上還裝出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帶著花脖子小弟抱著閃電貂,跟著徐知平和蘇筱,大搖大擺地到瞭二十八層的會議室。

坐下之後,還非常囂張地將腳蹺在會議桌上。

“你們這些人,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老子好心好意給你們三天時間,沒用,非得要把條幅掛上,才能好好說話。”

徐知平親自給他斟好茶水,溫和地說:“崔總喝杯茶,消消氣,凡事好商量。”

崔哥大模大樣地端起茶喝瞭一口:“商量啥呀,就你們集團這效率,三天還商量不出一個屁。我不管你們啥剝離不剝離,反正我隻要錢,拿不到錢,我就一直掛著條幅,你們這麼大的企業不能欺負我一個小人物。”

蘇筱笑著說:“崔哥,您別開玩笑,您可不是什麼小人物,您這麼一跺腳,我們整棟樓都得晃動瞭。”

崔哥心裡很受用,臉色稍霽,說:“我不怕跟你們說,比你們更大的集團我也遇到過,最後還不都得乖乖還錢。”

徐知平點點頭,態度很好地說:“明白,不過我們集團現在確實沒錢,隻能賣掉天科,您再寬容幾天,等我們確認購買方後,一定會解決那8000萬。”

“這種廢話就不用說瞭。”崔哥將茶杯重重一放,“老子的時間也是金錢。”

蘇筱和徐知平相視一眼,正為難,響起敲門聲,跟著門被推開,進來的是聞訊而來的夏明。看到他,崔哥真是氣不打一處,拔高聲音說:“喲喲喲,看看這誰來瞭,草包,大草包來瞭。”

花脖子小弟發出誇張的笑聲,跟豬叫一般,特別刺耳。

夏明置若罔聞,和徐知平打瞭一個招呼:“徐總。”

“坐吧。”徐知平指指身邊的位置,“你們兩個才是當事人,還得你們來說清楚才行啊。”

崔哥憤憤不平地說:“我跟他沒話可說,當時我看他是個聰明人才借錢給他,結果現在發現他就是個傻子、草包。”

夏明也不生氣,笑瞭笑說:“崔哥生我氣,我理解,是我辜負瞭崔哥的信任。這件事情既然由我而起,也該由我來解決……”

崔哥打斷他:“你怎麼解決,你有錢嗎?”

“你那8000萬是拿群星廣場的房子抵押的,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群星集團吧。他們是大國企,背後有財政支持,不可能倒。雖然現在群星集團的情況不太好,但是爛船也有三斤釘。”夏明頓瞭頓,接著往下說,“那天你封瞭工地,姚總知道瞭,他也很擔心,怕項目停工,特意找我詢問情況。他聽說……”看看蘇筱,又看看徐知平,“咱們集團想要剝離天科,特別感興趣,想跟集團談談。”

崔哥和徐知平心裡一動,心想這倒是個好辦法。

蘇筱也是心裡一動,原來他計劃由群星集團收購天科,這安排真是無懈可擊瞭。這人的大腦到底是怎麼長的,大腦溝回深如馬裡亞納海溝瞭。世人皆成他的棋子,或進或退,各得其所,一步不差。

感慨之餘,不由得看瞭夏明一眼。

夏明察覺到她的目光,也回眸看瞭她一眼。

崔哥問:“群星集團真要收購?不是又騙我吧。”

“這樣,明天我帶你見一下姚總,你可以當面問他。”

“行,那我就再信你一回。”他沖花脖子小弟擺擺手,“叫樓下的把條幅撤瞭。”

夏明說:“謝謝崔哥。”

崔哥放下蹺起的雙腳,別有深意地看瞭夏明一眼,帶著花脖子,抱著閃電貂,揚長而去。

等門關上,徐知平看向夏明:“群星集團真想收購天科?”

夏明點點頭說:“其實姚總很早就想收購天科瞭,去年還跟我提過,我當時回絕瞭。現在他怕項目停瞭,他們沒有辦法按時預售,那他們的損失太慘重,肯定不止8000萬。他讓我跟集團約時間談談,徐總您看什麼時候方便?”

“這事情我還得匯報董事長。”

“行,那我等您消息。”

徐知平感慨地說:“其實我還想過,要是有可能,讓你舅舅收購,畢竟天科是你舅舅花費瞭無數心血做起來的。”

夏明謹慎地看他一眼,確定他這話不是試探後,說:“有您這句話,我舅舅的付出都值得瞭。”

“我長著眼睛呢,好歹能看不出嗎?”徐知平站瞭起來,“我去請示董事長瞭。”

他走後,會議室裡隻剩夏明和蘇筱瞭。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一腔話要說,又都覺得說什麼也不合適。

他呢,不想利用感情來左右她。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變數,如果想人生順意,最好除掉她。他也有無數次的機會除掉她,但是一直沒有動手,不是因為心軟下不瞭手,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她的這份堅持,她說造價表就是造價表的堅持,她要清清白白做人的堅持,她不與這個世界同流合污的堅持。每個人最初都是她,但最終都不得不與社會妥協。如果有一天,她要放棄這份堅持,也要由她自己決定,而不是因為他的左右。

她呢,一想到天和老總逼員工辭職的醜態,一想到流離失所的砌磚老人,也下不瞭決心去匯報趙顯坤。獨立後的天科由她和他一起制定規則,那是多麼令人向往的事情呀,但是天科的獨立畢竟是通過潛規則實現的,雖然在法律層面挑不出任何問題,但終究是潛規則啊。如果她用瞭潛規則,那她也成瞭屠龍者。

屠龍者終成惡龍。

蘇筱嘆瞭口氣,起身走瞭。

《理想之城:蘇筱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