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君嗎？怎麼樣，你最近挺不錯吧？”
電話另一頭傳來貴船打趣的聲音，仿佛他會打這個電話就是很有意思的事瞭。
“謝謝您的關心，我在這邊還算過得去。”一村回答道。他正坐在北陸醫科大學不足八平米的小研究室裡。貴船不是那種沒事打個電話的閑人，更不會專門打電話過來關心被自己趕走的學生後來過得怎麼樣。
“我聽說你在研發人工瓣膜啊？”
貴船說出瞭出人意料的話。這個行業看似很大，其實很小，不知他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反正貴船的信息網總讓一村大吃一驚。
“啊……”
一村含糊地應瞭一聲，貴船馬上問：“在跟誰合作？我聽說是那邊的當地企業？”
“是一個叫櫻田的公司。”一村回答道。
“沒聽說過啊，是醫療系統的嗎？”
“不，是搞紡織的。”
一村故意亂說，雖然不知道貴船想幹什麼，但他不想多說一句話，以免被抓住機會刨根問底。
“哦，搞紡織的啊。”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思索，隨後傳來那句熟悉的話。“他們有錢嗎？”
對貴船來說，醫學就是算術。
“算是捉襟見肘。”
北陸醫科大學是一所歷史很短的私立學校，跟貴船所在的亞洲醫科大學根本沒得比。實際上，一村跟櫻田合作的研發一直在依賴經濟產業省的補助，經常需要出去拉資金。
“你那邊的研究費肯定不夠用吧。我是為你好，要是你想跟我共同研發，我也不是不能考慮。現在還不知道是會跟日本克萊恩還是什麼企業合作，但隻要你願意過來，我可以幫你找願意出資的企業。這對你來說不也是一件好事嗎？你想想吧。”
一村不知如何回答，這番話實在太出人意料瞭。
他確實非常需要研發費用，可是跟貴船共同研發，就意味著所有功勞都可能被搶走。
不，最成問題的是，貴船有可能急功近利而忘掉本質。他之前會跟貴船分道揚鑣，最大的原因其實是貴船過於性急，甚至有可能忽視安全問題。
“謝謝您的關照。”
且不論心裡怎麼想，一村還是鄭重其事地道瞭謝。
“不過我目前有大學批的一小筆預算，再加上政府補助，暫時還能過得去。有幸得到您的關心，真是太感謝瞭。”
電話另一頭又出現瞭一陣沉默。
“是嗎……不過一村君啊，研發醫療器械需要的可不隻是錢，還要有人背書啊。那種沒錢的三流大學加上地方中小型企業研發的產品，PMDA可不會輕易批準的。我把話說清楚瞭，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PMDA，就是醫藥品和醫療器械綜合機構（Pharmaceuticals and Medical Devices Agency），是醫藥品和醫療器械的審查機關。日本國內的所有醫藥品和醫療器械都要在研發階段接受PMDA以建議為名義的指導和評估，最終再交由厚生勞動省進行批準。
PMDA的負責人雖然是審核專傢，但並非專業學者。因此，學會論文、意見書等資料都會對PMDA的評判帶來很大影響。反過來說，貴船身為學會的重要人物，他給出的意見在某些情況下甚至可以左右PMDA的評判。
“承您貴言。”一村謹慎地挑選著措辭，“屆時就請您多多關照瞭。隻不過現階段我實在不好意思勞煩老師，想先靠自己走走看。”
“原來如此。不過我跟你說，我這人容易變心，現在雖然找瞭你，可你也要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認真考慮好哦。”貴船說，“這可都是為瞭你我啊。”
那個“你”是不是有點多餘瞭……一村心中暗想，嘴上卻恭敬地回答：“我記下瞭。”隨後結束瞭跟貴船的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