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展示會開幕儀式約有二十傢醫藥品廠商參加，可謂各方來客齊聚一堂，熱鬧非凡。
地點是在飯田橋某酒店的會議大廳，儀式於下午六點開始。貴船剛用拿手的演講換來會場內的一片沸騰，現在正一邊與眾多業內人士交換名片，一邊暗自等待那個人出現。
等他好不容易交換完一輪名片，荻尾一誠敦實的身體也正好從派對人群中搖搖晃晃地擠瞭過來。
貴船註視著那個身影，一手拿著酒杯走過去，從背後打瞭聲招呼。
“荻尾老師，好久不見啦。”
“哦，是貴船大老師。”
荻尾一如既往地過分誇張，留著兩撇山羊胡的臉上滿是笑容，沖貴船伸出一隻手。
“你氣色挺好啊。”
貴船應付瞭兩句，拋出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大學那邊怎麼樣？我聽說很順利啊。”
“我很想說托你的福，可是跟這世道一樣，我們也很艱難啊。”
荻尾撓瞭撓後腦勺，一臉無奈地笑著說。他那爽朗大氣的表情給人一種陽光的感覺，與貴船截然不同。
荻尾曾與貴船在同一所大學醫院共事。
“我們這邊過去的一村君承蒙你關照瞭。研發資金方面是不是有困難啊？畢竟他是那種主意特別多的人。”
貴船很快把話帶向瞭正題。
“沒有，沒有，他可能幹瞭。”荻尾說，“我們的心血管外科基本就靠他在支撐。”他毫無保留地誇獎道，“隻不過正如你所說，我們荷包吃緊啊。真羨慕大老師那邊。”
大老師——早在兩人共事之時，荻尾就這樣稱呼貴船瞭。或許隻是貴船的錯覺吧，他覺得這個稱謂聽起來半是尊敬，半是揶揄。兩人年齡相同，但跟上進心強的貴船相比，荻尾屬於踏實低調的類型。他總是一臉溫和的笑容，可貴船不知道他實際如何看待自己。他們就像兩隻擅長爾虞我詐的老狐貍一樣相處著。
“關於那件事，我在想，要是可以的話，我們可以探討一下為他的人工瓣膜研發提供資金援助。畢竟是一村君，我們大學的理事會肯定會鼎力相助。”
荻尾臉上的笑容消失瞭，轉而露出嚴肅的表情。
“哦？你願意出資？”
他沒發現山羊胡上沾瞭啤酒泡，先說瞭一句“那真是太感謝瞭”，隨後目光歪向左前方，陷入瞭沉思。
過瞭一會兒，他又抬起頭。
“是一村君向你提的請求嗎？”
“他那個人就是太客氣瞭，我覺得不會主動提出來。”
荻尾凝視著貴船，仿佛想跳過他的表情直接讀取其內心想法。過瞭一會兒，他說道：“既然如此，能請你先跟一村君談談嗎？”
本來荻尾身為校長，應該由他去跟一村談資金援助的事情。然而荻尾並沒有這麼做，而是請貴船去跟一村本人談。
這個包袱甩得太妙瞭。要是荻尾插足進來，他跟貴船之間定會泛起風波。在貴船所在的亞洲醫科大學眼中，荻尾所在的北陸醫科大學不過是一所弱小大學。荻尾肯定是在瞬間做出判斷，認為自己不該輕易插手其中，卷入多餘的事端。
與此同時，他還一眼就看穿瞭貴船對這件事的想法。
“要是一村君表示務必請你資助，那我也會考慮考慮。你看，這樣如何？”
貴船本想巧言說服荻尾，怎知就這樣被他推脫掉瞭。
“好吧。”實在沒辦法，貴船隻好這麼回答，“那麼荻尾老師就別怪我僭越，直接聯系一村君啦。”
荻尾舉起啤酒杯點點頭，又晃晃悠悠地在會場上轉悠起來。貴船目送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之後無事可做，便匆匆離開會場坐上瞭出租車。他在後座上抱著胳膊凝視瞭一會兒夜景，不久之後開始閉目養神。
如果對方是一村，那麼不在電話上講，見面聊一聊應該沒什麼問題。
他想起下個月在橫濱有一場學術研討會，可是幾經思索，又覺得那樣行不通。
到福井去一趟吧。
專程去一趟這個行動本身就有意義，對方不可能拒絕。
“成瞭。”
貴船閉著眼，低聲笑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