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二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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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初,衛崢嶸不再是警察瞭。他去瞭一趟出租汽車公司,開回來一輛出租車。老霍說得挺好,他們當警察的,開出租車上手就是快,熟悉城市道路,遵守交通規則。

從這天開始,出租車司機衛崢嶸每天開出租車上路,沿街拉活兒。他白天吃盒飯,喝瓶裝水。周末接兒子上公園,下館子吃肯德基麥當勞,讓他吃個夠。

然而,開著車,他並不快樂,臉上從沒露出過笑容。

轉眼出瞭冬,入瞭春,一躍到瞭夏初,天氣暖瞭,樹都綠油油的。衛崢嶸在路邊小攤上買冰棍兒時手機響瞭,他新買瞭個諾基亞。來電的是個陌生的聲音,說,您姓衛嗎?

胡海霞在傢裡暈倒瞭,是糖尿病。衛崢嶸站在病房門口,兒子壯壯拉著他的手。醫生說,你兒子真厲害,知道打120,以後多註意著點兒。衛崢嶸心疼地拍拍兒子的腦袋,看看病房裡的前妻,俯下身跟兒子說,兒子,爸爸去跟媽媽認錯,隻要她同意,以後我天天回傢。壯壯高興地摟住瞭他的脖子。衛崢嶸差點落淚。

衛崢嶸和胡海霞復合瞭。他白天出車,早晚都在傢做飯幹傢務。他之前沒下過廚房,起初刀法生疏,蘿卜絲切得有粗有細,長長短短,慢慢地也就熟練瞭。

有一天,傳呼機響瞭。陸行知發來消息說,“專案組撤瞭。案子沒有再發,難道真是武小文?師傅你還好嗎?”衛崢嶸把傳呼機放下,沒回。自從離開警隊,他再沒跟陸行知通過話,消息也從來不回。他把自己跟警隊切割瞭,雖然疼,也要切個幹凈。過瞭會兒,他又拿起傳呼機,把電池摳瞭,然後把傳呼機放進抽屜。

直到1998年底,再沒出現過相似的殺人案。兇手好像莫名其妙地突然停手瞭。專案組也再沒有新的線索,隻好撤掉。地圖都取下瞭,墻上光禿禿的。各種案卷資料也被一一搬走,奔騰486也搬出去瞭,衛崢嶸暫借瞭一年多的大會議室終於騰出來瞭。陸行知站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悵然若失。

出租車,衛崢嶸一開就是十二年。白天出車時,他眼看著老城區的平房一點點減少、消失,一座座樓房拔地而起,層層加高。

十二年白駒過隙,城市變瞭,衛崢嶸也老瞭。有那麼幾次,他開著車,不由自主就往警隊去,好像自己還是警察,還在上班,什麼都沒變過。意識到走錯的那一刻,他好像從一個絕好的夢裡醒來。

2010年4月底那個平常的早晨,衛崢嶸在菜攤上買瞭一捆蔥,尼龍繩系好,提瞭往傢走。路上堵車瞭,堵成一條長龍。衛崢嶸觀察著堵車的形勢,看見堵車的源頭是一輛大眾輝騰。他本來沒打算管,然而聽到堵車的後方傳來警笛的鳴響,他遠遠地瞭望一眼,就向輝騰走瞭過去。堵車的後方,陸行知坐在車裡,看見前方的車流漸漸松動,又閉上瞭眼睛。

那個早晨,他們倆都不知道互相離得那麼遠,又這麼近。

《黯夜之光(塵封十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