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求蒼天保佑我苦男兒

兩個男人間總有些猥瑣的話題,不大的酒桌上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時地指點一下院子裡來來往往的婦人,膽大些的就啐一口,膽小些的就紅著臉鉆屋子裡不出來。

“今日才知道兄弟能夠一路做到侯爵,絕非幸至,做官的皮厚心黑不要臉這三樣法寶你運用的收發自如,隻是你確定那個春風散確實有用?九娘是歷經過災難的人,心智之堅不是普通弱女子可以比擬的。”

“小弟確定,任她是貞潔烈婦,用瞭此藥,也難逃哥哥手心。”

“你怎麼如此肯定?好像你吃過似的”說完這句話,看雲燁不言語,驚奇地問:“莫非你真的栽在這種藥物之下?誰啊,施藥的是男人,女人?”問完話,還把身子往後挪挪。

“公主,大唐的長公主,現在你侄子都一歲瞭,要是男人,信不信我把長安城都給點瞭。“無論是誰,醜事被揭穿都有些惱羞成怒。

熙童放聲大笑,震得房簷上的塵土簌簌的往下落,雲燁稍一驚愕,也跟著大笑,丟人事拿出來在兄弟們面前一說,就成瞭有趣的事。

鯨魚肉被蒸熟之後端瞭上來,孩子們習慣性的圍在老爹身邊,兩個大人都沒吃,就這樣一筷子,一筷子的全喂給瞭孩子。

“這就是你的希望之所在?“雲燁指指吃完魚肉散去的孩子,看得出來,熙童看這些孩子看的眼角都帶著笑意。

“是啊,老子今年三十有五,蹉跎瞭半生,在生死間徘徊瞭這麼久,也該有個窩瞭,現在我老婆孩子一樣不缺,你來瞭之後,連糧食都不缺瞭,還有什麼放不下的,現在孩子的底子差,等九娘給孩子們教的字夠多瞭,我就帶著他們去長安找你,放在書院裡好好教教,成才也罷,不成材也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我這個當爹的責任就算是盡到瞭,等到他們長大成人瞭,有能力養活自己的老娘瞭,如果你做官做膩瞭,咱們就一起再去天邊走走。說實話,那裡的風光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說起這些,雲燁長嘆瞭一口氣,想瞭一下說:‘要想到達白玉京,幾乎不可能,除非有天大的機緣,否則就是白白送命,有些事情我不想瞞你,當初田襄子要去白玉京,我沒有過多的阻攔,甚至可以說是起到瞭推波助瀾的作用,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他必須死,盛世就要來臨,我想看到長安八水之上白帆點點,商賈如雲,我想看到百姓臉上帶著自豪地笑容。

而田襄子,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大敵,他早就看破瞭世間百態,所有人的生死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包括他自己的,為瞭達到自己的目的,他不惜帶著所有人一起去死,一個智者入魔有多麼可怕,我見識過,大唐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所以你明知他到不瞭白玉京,卻給他指明瞭道路,讓他帶著自己的夢想去死?”熙童哀傷的低下瞭頭接著說:“他至死都在感激你。”

雲燁的手一抖,杯子從手上滑落,掉在石板上摔得粉碎,算計人絕對不是一種愉快的經歷,哪怕是有著最崇高的目的。

“我知道田師進不瞭白玉京,他殺的人太多瞭,當初我就追隨在田師身邊,我是看著他如何引誘朱桀去吃人的,他有一本秘籍,就記錄瞭吃掉一個人會得到這個人的精血,而後延年,結果證明,那是錯的,為瞭證明那本書是在胡說八道,朱桀吃掉瞭最少三百個人,最後連自己的小妾,兒子都吃瞭,那時候,朱桀已經不是人,暴躁,易怒,兩隻眼睛血紅,看到所有的人就像看到瞭食物,他已經是一個惡鬼,一頭野獸,即將泯滅最後的靈智。

田師看到這種情形,隻是說瞭聲可惜,就燒掉瞭那本書帶著我們離去,後來,朱桀就被全天下的人圍攻,活活的燒死在他的府邸,我想他到瞭最後時刻,都想祈求田師給他一條活路走,可惜他是一個失敗的廢人,田師拋棄瞭他。

所以我以為,田師被你誘惑,最後在傷心絕望中死去,這是老天爺最好的安排,我之所以陪他走到最後,就是想看看這老天到底有沒有眼,結果,很好,很完美,他咽氣的時候,我幾乎要向老天朝拜,天有眼,他到底是公平的。“

話說完熙童倒瞭三杯酒,虔誠的獻給瞭老天。

“我在野人山的時候,也曾經迷茫過,尤其是竇燕山死後,我埋葬瞭他,那時候我其實處在一種夢遊狀態,如果有什麼毒蛇猛獸到來,我也會死,可是老天爺不讓我死,叢林裡的毒蛇猛獸似乎都避著我,一個可怕的東西都沒有,就連水蛭這種隨處可見的東西都仿佛藏瞭起來,那時候我就認為,我是上天的寵兒,天底下的萬物我有生殺予奪的權利。直到我看到那個碩大無朋的天坑才明白,我是走瞭狗運,大地塌陷,百獸避走,這是常識。

出瞭野人山,我有一段極為美好的回憶,是他們安撫瞭我的心,那些歡快的舞蹈,動聽的歌聲,善良的人,淳樸的愛情,把我心裡滔天的殺人之意撫平瞭大半,就是剩下的那一點,也讓我把兩百餘人活活的送進瞭死路,知道麼?沒有一個逃出我設計的山神打鼓的陷阱。我還把我救命恩人的頭顱剝去瞭殘餘的皮肉制成瞭一個骷髏,準備帶回傢收藏。我在龍卷風裡大聲的詛咒上天,希望它能把我帶回我來的地方,可是他們不要我,誰都不要我啊!我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孤兒……“

雲燁開始說話說得有條有理,可是後來,笑著笑著眼淚滂沱的往下流,嘴角依然上翹,淚水劃過嘴角,從下巴上滴答滴答的流下來,那個笑容比哭更加的讓人心酸。

熙童遞給雲燁一罐子酒示意他喝下去,雲燁透過淚眼模模糊糊看到瞭酒壇子上那個二十八的字樣,就把拉到一邊,挑瞭一個寫著六十字樣的壇子,拍開泥封抱著酒罐子痛飲,隻喝瞭不到一半,就一頭杵倒在菜盤子裡什麼都不知道瞭。

日上三竿,雲燁才爬起來,頭疼的像是被一萬頭驢踏過,把頭擱在桌子上,揉著太陽穴開始彌補昨天的那段空白記憶,想起自己最後說的話,在臉上抽瞭兩巴掌,把自己扒的赤裸裸的露在人前很有趣麼?

一個半大的小子把頭從窗戶外探進來,看到雲燁醒瞭,就對外面喊:“爹爹,雲叔叔醒瞭,在揉腦袋。“

頭上全是草梗的熙童把腦袋探進來瞅瞭一眼笑著說:“這是你第一次喝酒不耍滑,原來你傢的酒,數字越高的越烈,這回知道瞭,下回要是再蒙我,老子就給你灌三壇子數字最大的,在你傢裡,被你坑慘瞭,我一直納悶,看你的身板也不是一個好酒量的,居然能和我拼成那樣,回回醉倒的都是我。“

“我昨天給你說的趕快忘記,小心我殺人滅口,你知道的貴族滅起口來,那就不是人,我才弄死瞭兩百多,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魔王個屁,殺幾個人內疚的嚎瞭半晚上,你是將軍,幹的就是殺人的活,內疚個屁,才兩百多,老子當年殺山賊的時候,血把全身都染紅瞭,這外面的世道不會比你在野人山好多少,讓老子選,老子寧可選擇野人山,也不選擇跑到外面受活罪。趕緊把你的事情幹完,咱們結伴到天地的盡頭去看看。”

“有個屁的盡頭,你要是一直沿著一個方向走,走上個幾年,你會發現你自己又回到瞭原地,不相信,你就試試看,我們將來要是從長安向南出發,最後一定會回到長安,就像拉磨的老驢,這種蠢事情,我才不幹。”

“有這種事情?那他娘的南轅北轍這句話豈不是沒錯?”熙童一臉的狐疑。

“當然沒錯,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貨才會以為這個典故是笑話蠢人的,其實啊,誰笑話,誰才是蠢人。”

穿著單衣把頭浸在溫水裡,直到快憋死瞭,才吐幾個泡泡把頭抬起來,大口的喘氣,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很美好,不敢再耽擱瞭,李二在京城裡望眼欲穿的等著珍寶呢,準備好好地刺激一下那些權貴,現在看他們心痛的樣子是李二最大的惡趣味。

喝瞭一碗粥,劉進寶給雲燁穿好盔甲,準備離去,熙童忙著把幹草堆用木叉挑開晾曬,隻是笑著沖他揮揮手,就繼續忙碌他的農活。

知道熙童不喜歡兒女情長,自己也不喜歡,雲燁在幾個孩子的頭上撫摸一下,又對出門相送的婦人們說瞭聲珍重,就騎上旺財回營地。

不錯的日子,把真話留在河北,自己一身輕松地回到長安繼續虛情假意的周旋在權貴之間也不錯,人總要有真誠的時候,如果假的時間長瞭,假的也會變成真的,這是一種境界,自己還沒到弄假成真的地步。

騎在馬上重新揪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裡,正在閉上眼睛品嘗清新的青草味道時,身後好像有蒼涼雄渾的歌聲傳來:“求蒼天保佑我苦男兒……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