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節慵懶的塘報

部下走瞭,雲傢又重新獲得瞭往日的安詳,看著管事送走瞭四位將軍,辛月進瞭大廳,見丈夫獨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喜孜孜的趴在雲燁背上貼著耳朵問:“夫君啊,這四位將軍是你從左武衛請回來的吧,杜傢娘子可給妾身說瞭,您占瞭大便宜,杜將軍這些天一直發脾氣,說是左武衛的悍將都被您給抽空瞭,他現在就是一個光桿將軍。”

雲燁把身子往後仰仰,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無奈的對辛月說:“還沒聽出來啊,杜傢這是在要好處,公事上他棋差一招,就想從其他方面把臉面撈回來,不過這回就讓他得逞一次,咱傢和杜傢有生意上的往來麼?”

“皮貨生意上有些糾葛,杜傢原來就是經營皮貨的,但是咱傢接瞭遼東的皮子,他傢的生意就不好做瞭。”辛月這些年已經鍛煉出來瞭,杜傢的夫人說起這些事情,無非就是想從雲傢的生意裡撈到一點好處,所以她才特意說給丈夫聽。

雲傢和別人傢都不同,自己的皮貨,隻在自己傢的集市上賣,便宜坊的掌櫃要求瞭幾回,都被辛月拒絕,遼東乃是苦寒之地,所以那裡出產地皮毛為上品,其它地方出產的,要比遼東出產的差一截,當然價錢也就天差地別。

“在莊子上給杜傢一個鋪面吧,挑地段好的,準許杜傢的皮毛進入集市售賣,咱傢隻做最好的皮毛和批量最大的羊皮,中間的市場讓出來吧。”

雲燁想瞭想,對辛月說出瞭自己的決定,辛月點點頭,下回貴婦們聚會的時候,自己就會把這個消息婉轉的傳遞給杜傢,讓他們知道雲傢不是光占便宜不吃虧的人傢。

晚上沒睡好,這時候雲燁的腦漿早就成瞭一鍋漿糊,還冒著泡,如果再不睡覺,作出來的決定也一定會傻得冒泡。

義正辭嚴的告訴辛月,自己病的很重,需要休息,現在,不管誰來都閉門不見,好好睡一覺才是當務之急,長安的水深浪急,需要自己有一個清醒的腦袋瓜子。

當雲燁一覺醒來之後,才發現外面的天色早就黑瞭,一夜沒睡,再加上恩愛過度,休息瞭這麼長的時間,依然感覺渾身酸痛,躺在床上腦子裡不停地掙紮,是到底要起來吃一頓飯呢?還是繼續睡覺。

屋子裡靜悄悄的,隻有火爐在發出明暗不定的光芒,火爐上的架著的水壺在嗚嗚的往外噴著白霧,滾開的熱水要是沖泡一杯花茶,味道一定不錯,茉莉花的香味一定會彌漫整間屋子,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唾手可得,隻要呼喚一聲就好,立刻就會有丫鬟把一切都弄好端到嘴邊,可是雲燁就是不喊,這種又累,又餓,又渴的滋味很久沒有嘗試過瞭。

人沒有受不瞭的罪,卻有享不瞭的福,荒原,叢林,沙漠自己都經歷過,每回從那些地方出來都發誓再也不去瞭,但是現在思緒卻飄飛到瞭嶺南的那個小小的山洞裡,當時自己也是孤獨的面對著火堆,火焰跳躍著,洞壁上的簡筆畫人物似乎活過來一樣,有的拿著長矛刺殺野鹿,有的跪坐在地上烹調食物。

還有一些圍著火堆在跳舞,如果不是雲燁仔細辨認,絕對會把簡筆畫的太陽,當成飛碟。一些人在對著太陽膜拜,柴堆上架著一具屍體,那些人似乎不是在悲傷,而是在慶祝。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這是拜火教教典上的一句話,說的或許是有道理的,有瞭時間,去拜火教的小聖殿裡去瞧瞧,賀天殤那裡很奇怪,到底是怎麼個奇怪法,去看看才知道。

生和死才是人的大魔障,看不破,瞧不透,參不熟也悟不透,一個長生的念頭,就讓那些希望長生的人匆匆的付出瞭生命,也不知道他們在臨死前,有沒有後悔?真正的做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曹操冤枉袁紹瞭,這些人才是。

躺在床上斜著眼睛看火爐,也不知過去瞭多少時候,當雲燁在渴死和起床之間奮力做選擇的時候,辛月回來救瞭雲燁的命。

見丈夫直勾勾的看著桌子上的茶壺,哪有不明白的,倒瞭一杯涼茶,想想不妥,又給裡面添瞭些熱水,這才送到丈夫的嘴邊,一口抽幹茶水,雲燁又瞪著眼珠子看茶壺,辛月無奈,隻好再給茶壺裡添加瞭熱水,捧給瞭雲燁,就著壺嘴真是飲如長鯨納百川,直到喝幹瞭茶水,吐出兩片茶葉,方才罷休。

很好玩,重新躺下去的時候,肚子裡咣當,咣當作響,就像才飲瞭水的驢子,雲燁不由得再晃晃身體,咣當咣當的聲音又起,自己現在就是一層皮包著一罐子水。

辛月撓著頭發弄不清楚丈夫這是到底怎麼瞭,行為古怪,而且一言不發,隻是直勾勾的看著爐火發愣,莫非真的中瞭邪?

丫鬟非常的討厭,端著一簸箕煤炭,掀開煤爐子,就倒進去瞭一簸箕煤,鐵爐子裡頓時黑煙滾滾,再也沒有那些美麗的火光瞭。

雲燁一下子就竄瞭起來,撒上鞋子邊跑邊解褲帶,辛月急急地跟在後面,見他一頭沖進茅廁,才撇撇嘴,站在院子裡等候。

來如銀河倒灌,去如江海潰堤,這泡尿似乎帶走瞭雲燁身上所有的疲倦,打瞭個冷戰之後,更是精神百倍。

穿好褲子,看到院子裡的辛月就大聲的嚷嚷:“你這個婆娘莫非要謀殺親夫不成,到現在也不給我準備吃食,要活活餓死我啊。”

您這一覺睡瞭五個時辰,現在都三更天瞭,妾身看瞭您幾回,您都是在呼呼大睡,飯食都熱瞭幾回瞭,您又不吃剩飯,現在想起吃飯瞭。“

辛月嘴裡這麼說,卻早早就吩咐丫鬟給雲燁下瞭一大碗哨子面,蹲在亭子裡,給面裡重重的加瞭辣椒,和醋,再嚼上兩瓣蒜,一巨碗面條下肚,渾身舒暢,這時候就是去打老虎都不成問題。

攆走瞭辛月,雲燁獨自來到書房,拿出年前積累的文書開始批閱,水軍裡劉仁願,冬魚他們打理的很好,今年一共來回瞭三趟,再有一個月就會回來,提前完成瞭朝提下達的各項任務,有足足三個月的假期可供消耗。

人不能閑著,尤其是當兵的,一閑著就會出問題,對於這一點,雲燁深有體會,他自己就是這個樣子,蘭陵訂購海菜也如數運到,瓊脂這東西,沒有海菜就做不出來,蘭陵想要擴大生產奶糖,就必須準備大量的海菜,水軍將士也能從中大賺一筆。就是不知道皇宮現在有沒有變成奶牛場。

李承乾很有意思,塘報裡的報道說他現在幾乎是兄友弟恭的表率,不管幹什麼事情,都會拉上自己的兩個弟弟,再這麼發展下去,吃狗屎也會三個人分成三截,一起吞下去。

都學會瞭利用中華的傳統美德,當哥三一起穿著戲服給自己的父皇演戲,慶祝父親成為天可汗之後,國朝上下,就掀起一股兄友弟恭的風潮,現在滿大街都能聽到:“啊,小弟,這枚梨子給你吃吧。“

“啊,大哥,這明明隻剩下瞭梨核,小弟還是吃那個小的梨核把!“

明明心裡面恨不能砍死對方,自己一個人好繼承傢業,硬是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把弟弟攆的遠遠地,還說是為瞭弟弟著想。

搖搖頭甩走瞭這些怪念頭,這幾天腦子裡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些讓人費解的東西,問過李綱瞭,老先生說這是蝶在繭中之兆,隻要熬過這段困難時期,一定會破繭成蝶,到時候個人的修養學識會更上一層樓。

雲燁不這麼認為,人生又不是過關斬將,砍死一個又一個的自己,最後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瞭,很有趣麼?

毛毛蟲挺好,身子一拱一拱的吃樹葉,多好,變成蝴蝶就沒多少日子可活瞭,雲燁是一個隻追求生命長度的人,對於質量他不是太在乎。與其焰火一樣的燦爛剎那光景,他更願意默默無聞的活的像隻龜。

大唐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讓所有人有些陌生,常年活躍在塘報上的魏征,如今似乎變成瞭透明人,不再聽到他四處彈劾別人的奏章,那些驕橫拔扈的勛貴們現在也變得文質彬彬,很少再聽說誰把誰傢的孩子扔進瞭井裡,往日的紈絝們不是在邊關苦熬,就是在書院被壓榨,要麼就成為文官後努力的建功立業,最差的也接掌瞭傢裡的生意,天南海北的為幾枚銅板奔波。

沒人知道大唐為什麼會有這些變化,皇帝越來越像神靈,明顯感到輕松地農人們把李二這位從來不加賦稅的皇帝供在祖龕裡,在香煙繚繞中讓人更加的畏懼。隻是離自己遠瞭好多。

廣告出現在塘報上,驚得雲燁差點掀翻桌子上的筆墨。雖然隻有一行小小的字,上面寫著:出關中,過雲中,那裡是無窮無盡的土地,關中十畝荒地換雲中良田百畝。大唐貞觀七年。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