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節除夕晚宴

玉山峰頂每到夜間就會有一縷青煙升起,天亮的時候準時會熄滅,一個瘦小的身子在雪地上疾馳,速度很快,但是他矮小的身體這時候成瞭他最大的累贅,隻要他跑的稍微慢一些兩條小短腿就會陷進厚厚的積雪裡,變得笨拙,難堪。張嘴嚎叫一嗓子,誰都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身子裡居然會發出這樣大的聲音。

又一次突圍失敗,薑離隻好把身子躺在雪地上滾回去,他在雪堆裡挖瞭一個洞,隻有在這裡他才能感受到一點點溫暖,如果綠珠的腿沒有摔斷,兩個人配合著怎麼都能下到山下去,如今綠珠發著高燒,雙腿腫的紫青,肋骨也斷瞭三根,動都不能動,如何能逃出生天?

以前還以為自己穩操勝券,誰料想頃刻間主客異位,自己在稀裡糊塗中走進瞭絕路。胃裡像著火一樣難受,薑離抓瞭一把雪填進嘴裡,想要撲滅饑火,雪水進肚子,饑餓的感覺越發的強烈瞭。

刨開冰雪才找到瞭幾粒松子,上一會吃飯還是自己抓到瞭一隻窩在樹洞裡過冬的松樹,兩個人隻靠一隻松鼠的儲糧無論如何是不夠的。

鉆進瞭洞裡,薑離把松子砸開,掏出松仁喂到綠珠的嘴邊,食物的味道讓綠珠自動的張開嘴巴,六顆松子而已,嘴巴張的再大又如何?

綠珠醒瞭,惡狠狠地看著薑離說:“我還很餓,再給我喂一點。“薑離搖搖頭說:”沒有瞭,一點都沒有瞭。“

綠珠艱難的把頭轉過去,面對著雪璧不說話,這時候的綠珠那裡還有半點美人的風姿,嬌嫩的臉頰全是凍瘡,露在裙子外面的腳趾已經發黑瞭,如果雲燁在這裡,他會立刻建議綠珠把腳切掉,要不然寒氣入侵血脈之後,一定會有性命之憂。

“阿珠,你躺著,我這就去找吃的,現在天晴瞭,外面說不定有老鷹飛過來,我用石頭去打,給你打老鷹回來吃,烤熟瞭吃。“

薑離溫柔的安慰瞭綠珠,把殘破的氈子蓋在綠珠的身上,想瞭想又把自己的裘衣解下來給她蓋上,又躡手躡腳的出瞭洞。

現在想喝口熱水都是奢望,出瞭洞的薑離全身縮成瞭一團,仰頭看著天空不住盤旋的老鷹,甩出瞭一顆石頭,結果,石頭到瞭半路就掉瞭下來,老鷹飛的太高瞭。白晃晃的雪地刺得眼睛發疼,以前一直住在江南的薑離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兩隻眼睛有時候會什麼都看不見。

無奈的躺在雪地上,準備休息一下,抬眼看著藍天眼睛才舒服一些,老鷹盤旋的圈子變小瞭,身子好像也變大瞭,薑離瞇縫起瞭眼睛,這不是錯覺,老鷹飛的低瞭,說不定他發現瞭獵物?

薑離左右看看除瞭自己沒發現有活物,難道說老子是獵物?

他幹脆放松瞭身子,漆黑的衣服在雪地裡顯得是那麼的清楚,老鷹從薑離的身上飛過去,一遍,又一遍,山頂的寒風已經快要把薑離凍僵瞭,大不去管左手,隻把右手揣在懷裡。貼在胸口上取暖,一會就要靠這隻手給老鷹致命的一擊。

老鷹終於落地瞭,但是非常的小心,靠近瞭幾步,又退開,黃褐色的眼珠裡充滿瞭疑問,眼看著天上別的老鷹也要降落,為瞭多吃一口食物,老鷹一下子就跳到瞭薑離的身上,粗壯有力的爪子深深地嵌進他的肩膀上,長長的喙閃電般的向他的眼睛啄來,薑離腦袋一偏,右手的刀子就深深地刺進瞭老鷹的肚子。

老鷹呱的慘叫一聲,振翅就打算逃跑,巨大的翅膀扇起瞭狂風,雪粒子打在薑離的臉上生疼,那雙紮進他身體的爪子將他帶的幾乎離地起飛。薑離閉上眼睛,拿刀子狠狠地在老鷹肚子裡攪瞭一下,鋒利的刀子一下子就把老鷹的內臟給割瞭下來,掉瞭薑離一臉,老鷹無力的撲擊瞭兩下翅膀,就不動瞭,薑離非常的高興,把老鷹爪子從自己的肩膀上卸下來,顧不得包紮,有瞭這隻老鷹,綠珠四五天都不用考慮吃食,再堅持幾天,等那些雪變硬瞭,自己就能帶著綠珠離開,直接回江南,這個鬼地方多一天都不留。

神人本來就是一筆糊塗賬,用不著為瞭賭一口氣把自己的老命搭上,雲燁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這些天早就看來瞭,那個長得和老婦人一樣的老頭子,非常的恐怖,雲燁在山上甩出來的掌心雷也非常的可怕,不是自己夫妻能夠對付的,早些回傢才是正經,如果運氣好綠珠能有身孕,誰還去管什麼出世和入世。

鉆進瞭動,薑離把老鷹拖到綠珠的身邊,趁著老鷹的身子還熱,割開瞭咽喉,把溫熱的老鷹血一點點的擠進瞭綠珠的嘴裡。看著綠珠貪婪吞咽的樣子,薑離開心極瞭,隻要能吞咽,就好,再熬上四五天,就能逃出生天。

薑離歡快的拔著老鷹的羽毛,在這個忙碌的間隙裡還為綠珠用老鷹羽毛編制瞭一頂鷹冠,等到把毛都拔幹凈之後,就小心的生起瞭一堆火,今日雲霧繚繞山下的人看不見山頂的動靜,所以大白天的生火也不要緊。

看著火苗舔舐著肉塊,薑離的喉結上下活動的飛快,畢竟四天沒吃飯瞭,誰都受不瞭,綠珠也不說話,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老鷹肉,口水不停地流,薑離愛憐的幫她擦擦嘴,卻被她一胳膊打開,癡癡地看著肉塊。

害怕綠珠燙著,薑離撕下來一小塊肉,吹涼瞭給綠珠喂瞭過去,綠珠吃的很快,不一會就把一小半老鷹吃瞭下去,薑離就把老鷹收瞭起來,掛在雪璧上,剩下的要吃四天呢,不能一頓吃完瞭。

看著撿拾地上的老鷹骨頭使勁嚼得薑離,綠珠大聲地說:“我還要吃,我餓!“

薑離費勁的把一小塊骨頭嚼碎瞭咽瞭下去說:“阿珠,不能吃瞭,我們還要在這裡留四天,外面的老鷹遠遠地躲開瞭,我在也抓不到瞭,你忍忍,等下瞭山,我給你買你最喜歡吃的棗糕,乖乖地睡 ,我在這裡陪著你。“

綠珠又把頭轉瞭過去,面對著雪璧發呆,薑離害怕她凍著就往火堆裡加瞭一點柴火,這些天每天都在為尋找一點食物奔波從來沒有好好地休息過,現在烤著溫暖的火堆,抱著自己的膝蓋沉沉的睡去。

一陣鉆心的疼痛從肋下傳來,薑離差異的朝自己的肋下看去,隻見一把刀子深深地刺進瞭自己的身子,方式很熟悉,從第三根肋骨的下方朝上刺就會到達心臟,這是一擊必殺的招式,知道這樣殺人的好像隻有自己和綠珠。

“咯咯咯“,綠珠笑的開心極瞭,這個該死的侏儒,已經控制自己十年瞭,現在連一點老鷹肉都不肯給自己,現在自己已經重傷瞭,說不定這個傢夥就會把自己扔下逃跑,該死的老天怎麼不是他的腿被摔斷,偏偏是老娘的,說不定這傢夥就是在等自己死,好吃自己的肉,現在好瞭,老娘沒吃的瞭,就吃你!

薑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終於一頭倒在瞭火堆裡,臉上不知道是雪水還是淚水,在火堆裡發出嗤啦的一陣輕響變成瞭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大年三十這天,無舌帶著狗子老江再一次來到雪堆上,這次可以越過雪堆瞭,因為那些積雪已經變得很瓷實,幾乎就是大塊大塊的冰疙瘩,估計開春的時候東羊河會發洪水,這樣多的冰雪足夠融化到晚春的。

三個人艱難的越過瞭雪崩的地方,在山頂找瞭很久,才找到那個雪洞,無舌往裡看瞭一眼就把腦袋縮瞭回來,對老江說:“往裡潑些煤油把,把這些都燒掉,不要讓老天看見,免得增加侯爺的罪孽。“

好奇的狗子把頭探進去之後就迅速的縮瞭回來,趴在雪地上吐得苦膽都流出來瞭,老江苦笑起來,他不用看就能想象裡面的樣子,無非是人吃人罷瞭,早年間如果自己沒有加入唐軍,而是加入瞭朱桀的軍隊,說不定自己也會吃人,大冷天,沒東西吃,不吃人,吃什麼?看似是一句有道理的話,可是,人不是野獸,不是這麼算的。

“奶奶的,那個女人真狠,硬是把一個人吃的就剩下一個身子,兩條腿上全是牙印,老天爺,她是生吃的,有柴火為什麼不點火?“

“就你話多。”無舌重重的在狗子的腦袋上敲瞭一記,老江鉆進洞裡,把帶來取暖的煤油均勻的潑灑在兩具屍體上。點著火就出來瞭。

雪洞上的雪很快就融化瞭,順著兩側流走,頂上的積雪慢慢化掉,掉在火堆裡帶起瞭一陣陣水霧。濃煙從通風口直上雲霄。

不一會雪水就化盡瞭,匯成瞭一股小溪,帶著好些黑色的肉塊順著低處掉下瞭懸崖,好幾隻老鷹似乎聞到瞭味道,箭一般的向懸崖底部沖去。

無舌,老江,狗子也沒有興趣再多看那個雪洞一眼,不等火焰熄滅就匆匆下山,今晚傢裡還有豐盛的酒宴在等候大傢,沒工夫去管那些人吃人的事。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