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夢魘

雲燁喝瞭湯藥之後,又昏睡瞭過去,發瞭一身汗,看著好像好瞭一些,還沒到四更天,身體卻再一次變得滾燙,這一次比第一次來的還要迅猛,辛月聽著夫君沉重的喘息聲,不斷地拿冰水覆在額頭,那日暮,鈴鐺也拿著棉佈蘸著烈酒擦拭雲燁的腹股溝,和腋下。這一套降溫的手段全用上瞭,雲燁的體溫也沒有降下來多少。

辛月把手攥緊,放在嘴裡咬著,淚水嘩嘩的,卻不敢出聲,小鈴鐺已經被老奶奶攆瞭出去,隻有那日暮面帶笑容,不緊不慢的照顧丈夫。

“不許你起怪念頭,夫君說過,他如果出瞭事,我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把孩子帶大,雲傢註定是要成為豪門大傢的。“辛月把流血的手從嘴裡取出來,平靜的對那日暮說。

“我不管,雲暮反正喜歡你多過喜歡我,你把她帶大就好,如果夫君出事,我去陪夫君,你們好好活著就是瞭,沒瞭夫君,我活著沒意思,夫君知道我傻,我任性,不會怪我的。”

老奶奶一巴掌就抽在那日暮的臉上,惡狠狠地說:“再敢詛咒我孫兒,不用你自殺,我這就打死你。“

孫思邈在地上走來走去,苦思良策,雲燁很少生病,堪稱從來不生病,沒想到這一病居然如此兇險,打退瞭一波,又來一波,似乎要把雲燁以前沒生的病,要一次生完。

程咬金,牛進達,秦瓊,尉遲恭天不亮就來瞭,看過雲燁之後,各個搓著手毫無辦法,隻能央求孫思邈想辦法。

雲燁這樣的重臣病重自然要稟告皇帝,等雲傢的人走瞭之後,一個黑衣人走瞭進來說:“回稟陛下,藍田侯雲燁確實病重,病的很兇險,高熱不退,他的妾室已經做好瞭殉葬的準備,這些已經探查無誤。”

李二煩躁的讓黑衣人退下,困獸一般的在大殿裡來回踱步,才要準備讓人準備儀仗親自去探望,卻看見長孫盛裝出來道:“陛下,您去不妥,雲燁現在隻是病重,生死未知,您去瞭別人就更加的恐慌,還是臣妾去比較妥當。”

李二喟嘆一聲自顧自的去瞭後宮,煩躁的對內侍說:“今日罷朝一日。”

李承乾已經在雲傢瞭,他聽到消息之後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陣的恐懼,身子冷的厲害,哆哆嗦嗦的爬上一匹馬,披風都沒披,就風馳電掣的趕往雲傢。才到雲傢,就看見李泰穿著一套做實驗的破麻衣,也匆匆趕到瞭,程處默黑著臉坐在臺階上一言不發。

雲傢的人越來越多,當雲燁的部下穿著鎧甲站在前後門上的時候,整個雲傢的哀傷氣氛到瞭極致,這是在學秦瓊和尉遲恭呢,滿身殺氣的站在那裡,就是防止不幹凈的東西進來。

長孫的鑾駕在雲傢牌坊底下就停下瞭,步行著穿越瞭整個集市,今日集市上人依然很多,大傢都把手統在衣袖裡等待雲傢傳出侯爺好轉的消息。

在今天,就算是再勤勉的夥計也吆喝不出來,大傢默默地做著交易,如同鬼蜮。老秦把長孫迎進瞭,小聲的介紹著病情。

“孫先生說雲燁這是憂思過度,以致外邪入侵,再加上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休息過,所以才會病的如此兇險。”

長孫點點頭,坐在床邊上的凳子上讓眾人全都退下,隻留下辛月在跟前,她從懷裡掏出一枚鳳佩交給辛月說:“這是本宮的信物,是陛下冊封我為皇後時給的,我一直保存著,現在我把它交給你,有瞭此物,你可以向皇傢提三個要求,隻要不過份,陛下一定會答應,太子也會答應。”

辛月抓著鳳佩嗚咽著點頭,眼淚流的越發的洶湧,連皇後都不看好自己夫君的病情,這讓人情何以堪。

長孫低頭看著呼吸急促的雲燁,輕輕地撫摸瞭一下他的額頭,輕輕的說:“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情形,你從牛傢匆匆的跑出來,穿著一襲青衣,頭發也沒有挽起來,就那樣像條馬尾巴一樣的飄在後面,樣子非常的緊張,還有一絲得意,就像小孩子搗亂成功一樣,迷迷糊糊地一頭紮進侍衛群裡,被人傢擒住,不斷地討饒,我看的很清楚啊,見你第一面,我就覺得你和我很投緣,果然,我的預感沒錯,後來我們師徒,相處的一向不錯。

陛下想收你為義子,你居然不答應,當時你挺著胸膛說;你要讓雲傢成為一個大大的傢族,綿延萬世,我和陛下都在笑話你,小燁,建立一個大傢族不容易,需要做很多的事情,你也清楚,所以這些年你從未懈怠過,太累瞭,小燁。

你是一個很好的孩子,我們都知道,你有時候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意讓你喜愛的人傷心,太上皇,陛下,我,承乾,青雀,李恪,高陽,蘭陵,現在又要加上晉陽,關心瞭這麼多的人,你自己卻從來沒有好好地歇息過。

謝謝你,小燁,我和陛下都非常的感謝你。“

長孫說完,掏出手帕沾一沾眼角的淚花,吩咐辛月好生照顧好雲燁自己就起身離去,她在雲傢停留的時間長瞭並不好。

雲燁對與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正在夢境裡活的很艱難,這幾乎是一個魔怪的世界,到處是一些長腿,長腳,長手的傢夥要糾纏自己,砍斷瞭一條又來一條,無休無止的,好像要把他活活的纏死,那些該死的手臂像皮條一樣,打著彎蛇一樣的從地面爬過來抓著腳脖子就不松手。

砍殺瞭很久,也沒有砍殺完,低頭看看自己的雙腳上已經拖著無數的斷手,每走一步都非常的困難,趁著胳膊還沒有爬過來,雲燁拿著刀子把自己腿上的斷臂一一砍下來。其中一刀居然砍到瞭自己,非常的疼,雲燁經不住大叫起來。

叫喚完瞭才發現那些長手臂,長腿,長腳的傢夥已經被自己嚇跑瞭,這就得意瞭,拖著刀子走在坑窪不平的路上,這個該死的地方居然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整個天空就是晨曦裡的那一抹魚肚白。你分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

魏征坐在滿是電視機的廳堂裡滔滔不絕的向雲燁介紹各種電視機的優劣,不但他自己說,電視裡的那一張毛茸茸的大嘴也喋喋不休的說著廢話,捂著耳朵都能聽見。

給瞭銀幣不要,金幣也不要,紅彤彤的百元大鈔還是不要,雲燁憤怒的大聲喊叫:“你他娘的到底要什麼?”

世界一下子就安靜瞭,雲燁認為自己的聲音好像對付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很有效,所以他就決定唱歌,好多的歌曲他已經記不起來瞭,於是他就從小蜜蜂開始唱,一直到我是一隻小小鳥,唱到這首歌的時候發現很有感覺,撕心裂肺的那種舒爽感覺,讓人全身透著暢快。很可惜,隻記得四句,“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怎麼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很高?”

歌唱累瞭,這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發夢,不行啊,得回去,昏睡前記得自己好像在發燒來著,看樣子病的不輕。這片地方算不得很大,可是走瞭很久都沒有都沒有找到出口,媽的,這是什麼地方,該死的給個方向也好啊。

實在是沒力氣走瞭,腿軟的厲害,要是旺財在這裡就好瞭,這個懶東西一定能把自己馱出去,都說戰馬自己能找到回傢的路,可惜啊,旺財不在。

這是夢魘,雲燁清楚,自己被困在夢裡瞭,該死的,刀子沒用處,所已經變成瞭一根木棍,和自己初到大唐,在隴右荒原上流浪時手裡抓的那根木棍很像,嘆瞭口氣。隻好抱著木棍坐在砂石上休息一會。

天上下雨瞭,把臉澆的濕漉漉的,但是衣服沒濕 ,最重要的還有一股子稠酒的味道,媽的,這是旺財的口水,雲燁領教這味道不是一次兩次瞭,喝瞭稠酒從來都不知道漱口,那股子桂花味道讓人作嘔。

“滾開,旺財,把你的臭嘴拿開。”雲燁一下子睜開眼睛,眼睛很模糊,眨瞭好幾下視線才逐漸清晰,果然,旺財的那張長臉就出現在面前,見到雲燁在看它,高興地叫瞭一嗓子,噴瞭雲燁一頭一臉的口水。

耳朵似乎也逐漸恢復瞭作用,雲燁聽見辛月發出的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聽得出來,狂喜在一瞬間就溢滿瞭辛月的胸懷,因為聲音很大。

孫思邈走瞭進來,再次抓起雲燁的胳膊,感覺瞭一陣子脈搏,笑著放下來,滿是皺紋的老臉,充滿瞭欣慰,老傢夥已經有多長時間沒笑過瞭?

承乾的臉,李泰的豬頭,老程的胡子拉碴的臉,老牛帶著紅眼球的臉,一一從上方劃過。老秦泄氣一般的坐在椅子上說:“老天保佑,總算是活過來瞭。”

瞅著滿屋子的人,雲燁忽然對辛月說:“老祖師來瞭……”

《唐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