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船、劫匪

射不能中,與無矢同。

——《武經總要》

梁興站在河岸邊,望著河上那些船隻,納悶之極,竟笑瞭出來。

今天的事情太古怪,先是自己上那船,莫名其妙殺瞭蔣凈,接著發覺有人跟蹤自己,而後那隻船不見瞭。剛才他又將事情告訴瞭顧震,顧震雖說相識,但畢竟是官府的人,告訴他便等於報瞭案。顧震對職任又一向盡責,若將此事上報,便成瞭公事,查問起來,該怎麼對答?

他正在尋思,忽聽到身後有人喚,回頭一看,是施有良和甄輝。

“你沒做什麼莽撞事吧?”施有良一臉擔憂,“我和甄輝剛才趕過來看你,偏生那會兒河裡出現那些異事,到處擠擠嚷嚷,一錯眼就找不見你瞭。”

“施大哥一直在埋怨我,說我不該把瞧見蔣凈的事告訴你。咦?那隻客船呢?不在瞭?”甄輝雖然笑著,神色間卻有些後怕。

“不在瞭最好。這梁豹子性子本就有些躁,剛才又喝瞭些酒,萬一惹出什麼禍來……”

梁興本在猶豫該如何跟他們講,見他們這麼說,便沒有講出來,隻含糊笑著:“對不住,讓兩位兄長擔心瞭。”

“沒事就好,你剛才一跑,我連杯酒都沒撈到,咱們還是安心吃酒去?”

“好。”

三人重新回到橋西頭的程傢酒肆,剛才的酒菜店傢沒收走。梁興讓添瞭兩樣新鮮菜,又打瞭一角酒,三人坐下喝瞭兩盞。梁興一眼瞧見顧震在河裡那隻新遊船的船尾,正大聲朝水裡呼喝,兩個人從水底浮出,一個高聲道:“大人,水裡什麼都沒有!”

甄輝在一旁嘆道:“那麼大一隻船,憑空就不見瞭。又漂出個白衣仙人和兩個小仙童……若不是親眼瞧見,誰肯信?今年真是古怪——對瞭,梁豹子,那天金明池爭標,聽說水底忽然冒出許多黑骷髏,是不是真的?”

“嗯。”梁興點瞭點頭,那天他的確親眼目睹,金明池水面上浮出許多黑色骷髏,不多時就化成瞭黑煙。

“聽說官傢被驚得不輕?”

“嗯。”梁興心裡裝著事,隨口附和著。

施有良和甄輝見他沒情緒,也都減瞭興致。三人喝瞭半晌,不咸不淡說瞭些話,看日頭向西,便各自散瞭。

顧震一直在河邊那隻新遊船上,沒有下來。後來,訟絕趙不尤也上瞭那船。梁興知道,顧震有疑難案子才會請趙不尤相助,看來今天是不得空閑瞭。他剛要離開,一扭頭看到顧震出來站在那船頭上,他忙走到河岸邊,喚瞭一聲:“顧大哥。”

“梁豹子?你怎麼還在這裡閑逛?”

“我回去後,發覺有些不對,就回來看看,那隻船卻不見瞭。那船上的人可來報過案瞭?”

“沒有。”

“哦?這就更古怪瞭。”

“我這裡正在忙這攤子爛事,你還是先回去,莫要亂想亂動。”

梁興隻得道聲別,慢慢回去,心裡一直納悶。剛過瞭虹橋,扭頭看見橋東頭茶鋪的嚴老兒正蹲在河邊的泥爐邊看著燒水,便走瞭過去。嚴老兒常年守著這間茶棚,虹橋這一帶大小事情知道得最多。

“嚴老爹,跟您打問一件事。”

“哦?梁教頭,什麼事?”

“你知不知道一個叫鐘大眼的船主?”

“怎麼不知道?別說他,就連他爹鐘老蕩下巴有幾根毛,我都清楚。”

“中午他的船停在對岸,您瞧見瞭嗎?”

“怎麼沒見?不是就停在那隻仙船屁股後頭?”

“鐘大眼的船後來去瞭哪裡?”

“那會兒,又是仙船,又是仙人,亂騰騰的,誰還管他那隻小爛船?”

“鐘大眼傢住在哪裡?”

“往東一裡多地,東榆莊,巷子進去左邊第三傢就是。”

蔣沖吃完瞭面,連湯都喝盡,這才付瞭十文面錢,轉身出來。

剛才聽面館店主葉大郎講瞭堂兄的事後,他心裡犯起難來:堂兄殺人的事情,的確有些可疑,不過自己人生地不熟,就是想查,也沒處問去。何況這事經瞭官,官府自然已經查問過,官府都認準堂兄是兇手,應該沒有錯。就算有錯,也是堂兄命數不好。堂兄的事,怕也隻能這樣瞭。

來趟汴京不易,還是該去城裡好生逛一逛,而後就回傢去吧。

於是他過瞭虹橋,朝城門那頭走去。剛走到護城河橋頭,正在抬頭驚嘆城樓的雄壯,肩膀忽然被人拍瞭一把。回頭一看,是個瘦高的漢子,穿著件舊白佈衣裳,長得像匹瘦驢子。左額角刺著幾個墨字,蔣沖隻認得“第七指揮”四個字,知道這人是軍漢。

那人瞅瞭瞅兩邊,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堂兄在哪裡。”

“嗯?”蔣沖一愣,“你是?”

“別問那麼多,想見你堂兄就跟我來。”

那漢子轉身沿著護城河往南走去,蔣沖略一遲疑,還是忙跟瞭上去。他連問瞭幾次,那人都不應聲,隻快步走著。蔣沖隻得一直跟著,走瞭半裡多路,越走越僻靜,蔣沖有些怕起來,不由得停住瞭腳。

“我堂兄究竟在哪裡?你不說,我不去瞭。”

“不能白見,你得先給行腳錢。”那漢子轉過身,目光冷狠狠的。

“你要多少?”

“五百文。”

“我沒帶那麼多。”

“有多少,都給我。”

蔣沖越發疑心,沒有動。卻見那漢子向他身後點瞭點頭,他忙回身一看,一個壯漢快步奔瞭過來,手裡攥著把匕首。額角也刺著墨字,也是軍漢。兩人一前一後,把他逼在中間。

蔣沖頓時大悔,雖然自己習過武,若在傢鄉,自然會拼一拼,但這裡是汴京,又不知道兩人底細,膽量先就減瞭幾分。不過他盡力克制著,不讓怕懼露出來。

那兩人並不說話,都直直瞪著蔣沖。蔣沖不敢回瞪,垂下眼,略一猶豫,還是從腰間解下瞭錢袋,遞給那瘦高個:“我的錢全在這裡頭。”

瘦高個接過錢袋,掂都沒掂,隨手揣到懷裡,而後朝壯漢使瞭個眼色。

蔣沖立即明白,這兩人絕不是為瞭劫錢,這是要性命!

稍一遲疑,後面那個壯漢已經舉著匕首刺瞭過來。看那身手,是練過的。他忙側身避過,隨即出拳回擊。那壯漢沒料到他會還手,一愣,被他一拳砸中左臉,壯漢怪叫一聲,揮刃又刺。那瘦高個也從腰間抽出把匕首,從右邊夾擊過來。蔣沖忙連退兩步,一邊閃避,一邊急急思忖:看兩人身手,他對付一個還成,兩個就有些吃力,何況兩人都有匕首,自己卻赤著手。他想起堂兄說過,兩軍對敵,智三分、力三分、氣三分。這種時候,智使不上,力鬥不過,隻有靠氣,狠拼狠打,才能逼退兩人。

他眼角掃到旁邊地下有幾塊石頭,忙避開兩人夾攻,隨即俯身抓瞭兩塊比拳頭略大的,揮舞著石頭,做出不要命的瘋狠樣兒,使出一套伏虎拳,怪叫著朝兩人猛砸猛打。兩人果然被他的勢頭嚇住,先還回擊兩下,蔣沖瞅空一石頭砸中那個壯漢的肩膀,壯漢險些被砸倒。兩人更加怕起來,出手頓時怯瞭三分。蔣沖趁勢繼續怪吼瘋打,兩人再招架不住,一起轉身逃開。

蔣沖沒敢去追,握著兩塊石頭,看著兩人逃遠後,這才扔掉石頭,坐倒在河岸邊喘息。想起那瘦高個說的第一句話“我知道你堂兄在哪裡”,他心裡一陣陣寒怕。

梁興背著斜陽,甩開大步,沿汴河往東邊找去。

鐘大眼船上死瞭人,卻不聲不響把船劃走,說起來,倒像是在幫忙。但世上哪裡會有這麼便宜的事?鐘大眼不聲張,一定有不聲張的原委。何況剛才還有人跟蹤自己。本來隻是一場意外誤殺,若被這些人借來生事,不知道會造出什麼禍端來。

他自幼在軍營長大,雖沒見過真實戰陣,卻見慣瞭將校、節級和兵卒們明來暗去、你爭我奪。他父親性情溫懦,凡事都盡量讓和躲,也一直教導梁興莫要生事。但這世道不是你躲讓便能全安。最終,他父親還是沒能讓過、躲開,把命都送瞭。梁興由此認定瞭一條:不害人,但也絕不能讓人害。

眼下這事,背後似乎藏著些什麼,他想起《六韜》所言:“夫存者非存,在於慮亡。樂者非樂,在於慮殃。”若不趕緊查明白、及早制止,自己恐怕難逃災殃,遠非誤殺之罪。

一裡多地,不一時便到瞭東榆莊。莊子裡十分安靜,斜陽巷陌,不見一個人影,隻有人戶院裡的狗聽到他的腳步聲,接連吠起來。梁興來到左邊第三傢,見院門虛掩著,便輕輕推開,裡面一隻小狗猛地躥出來,才一兩個月大,乖聲嫩氣地朝梁興吠叫著。隨後一個小男童跑瞭出來,五六歲大,一雙眼格外大。

“你是誰?”男童滿眼戒備,做出大人的聲氣。

“你爹姓鐘?”

“是啊,你是誰?”

“你爹回來瞭嗎?”

“沒有,你是誰?”

“你爹每天什麼時候回來?”

“太陽落山。你是誰?”

“他的船夜裡停放在哪裡?”

“我不告訴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爹的朋友。”

“你騙我,我爹的朋友都知道,我爹的船夜裡停在卜傢那裡!你是食兒魔變的!”

男童“砰”地關起門,隨即從裡面閂上瞭。

梁興一愣,隨即笑瞭笑,隻得轉身離開。不知道小童說的卜傢是哪裡?他先走到汴河邊,這片莊子離河有幾百步遠,河邊看不到一隻船。這一帶十分僻靜,夜裡泊船恐怕不安穩。鐘大眼的船會泊在哪裡?恐怕是虹橋那一帶,那裡兩岸都是店肆,通夜都有人。

梁興又趕回瞭虹橋,來到嚴老兒茶鋪。

“梁教頭,找見瞭沒有?”嚴老兒一眼看到瞭他。

“他沒回傢。對瞭,嚴老爹,他的船夜間泊在哪裡?”

“西頭那個河灣邊,卜傢食店那裡,他們這些船戶一起出錢,請瞭卜傢的人夜裡替他們看船。”

“多謝老爹!”

梁興又大步趕到橋西頭的卜傢食店那裡,這時天色漸昏,河邊泊著幾隻客船。他先挨個看瞭一遍,鐘大眼那隻客船當時他並沒有細看,隻記得窗外垂著兩大片蓑草,應該是兩件蓑衣晾曬在船篷上。河邊這幾隻客船模樣都差不多,並沒有見哪隻船頂上掛著蓑衣。至於鐘大眼船上的人,他也隻隱約記得船篷上那個年輕船工,這幾隻客船上有幾個船工,但都不是。

這時,食店裡走出個年輕夥計,端瞭盆水出來潑,梁興忙問:“小哥,你有沒有瞧見鐘大眼?”

“鐘大眼?沒有。”

“他的船也沒見?”

“沒有。”

“他的船每天什麼時候泊過來?”

“按理說該來瞭。”

梁興望著昏茫茫的河水,心裡越發納悶。

雷炮一直窩在溫傢茶食店廚房的灶臺後。

天黑下來後,他讓妹妹珠娘收拾瞭些吃食,填飽夜肚,這才溜著墻邊偷偷摸瞭回去。到瞭軍巡鋪一看,裡面黑漆漆沒有點燈,也聽不見人聲。這些懶鬼們都睡瞭?

他輕輕摸黑進到正屋,摸到桌上的火石,打著點亮瞭油燈,左右一照,一個人都不見。端著燈出去看,胡十將和那五個禁兵的兩間宿房門都開著,裡面黑洞洞沒一點聲響。他不敢進去,走到後面,廚房空著,自己和付九的小宿房裡也沒人。他越發納悶,忙跑出去到旁邊的龍柳茶坊,找他傢夥計一問,才知道汴河發生怪事,一隻船上似乎死瞭不少人,連胡十將和所有鋪兵,都被左軍巡使召去,到虹橋那兒查案去瞭。

雷炮聽瞭,先是一驚,以為是自己上的那隻船。再一聽,是什麼仙船撞到的一隻新遊船。他這才松瞭口氣,隨即樂起來,這麼說,自己撞見的那件事都算不得什麼瞭。雖說中午吃瞭一場驚嚇,卻也躲過瞭一趟苦差。他獨個兒回到宿房,吹瞭燈,倒在鋪上。在小凳上窩瞭一下午,腰背都酸痛,他伸腿張臂,躺得展展地,放心歇息起來。

躺瞭一陣,想起父親,他不由得又恨恨罵道:你化灰化煙、變鬼變妖,有什麼屁打緊?但好死不死,把那契書帶走做什麼?

正氣著,外頭忽然傳來喚聲:“哥,你在裡頭嗎?”

“在!進來!”雷炮聽出來是王哈兒,便爬起身,重新點亮瞭油燈。

“哥,就你一個人?”王哈兒聳頭聳腦地走瞭進來,蹭到桌邊,歪著身子坐下來。

他們兩傢為鄰,自幼相識,雷炮大兩歲,王哈兒尾巴一樣常跟著他耍,成年後又都入瞭廂兵。王哈兒一直叫雷炮“哥”,但去年他竟升瞭承局,雖然隻是蟣虱大點的小小官階,神氣卻立刻變瞭,見瞭雷炮,說話連“你”都懶得叫。自從雷炮父親化灰後,他嘴裡的“哥”又回來瞭。

“哥,找見那個姓牟的沒?”

“還說,差點被你害死。”雷炮把中午上那船的經過講瞭一遍。

“姓牟的死瞭?”

“我沒敢仔細瞧,似乎不是他。”

“唉!哥你也不仔細瞅清楚。”

“還敢瞅清楚?險些被人亂混成兇手捉去見官瞭。對瞭,你說那姓牟的妖人,他使妖法把我爹化成灰,究竟想做什麼?”

“妖人的心腸,我咋能猜得破?那天,雷老伯最後一回來找你,真的再沒說啥?”

“沒有啊,我不是從頭到尾都跟你講瞭?”

“雷老伯許久沒來找過哥,頭天忽然來找你,第二天就化灰不見瞭。難道是來跟你道別?”

“哪個曉得他那酒糟透的爛腸肚?”

“哥,你再好生想想,雷老伯真的再沒說啥?”

“沒。”雷炮見王哈兒又來打問這些,心裡頓時警覺起來,這幾天他又開始叫我“哥”,莫非是想貪我那酒癆爹的錢?

王哈兒似乎也覺察瞭,臉上迅即撮出些笑,又問:“珠娘這兩天好嗎?”

“她有什麼好不好?被人休瞭,死喪寡氣的,跟我說瞭兩次,想搬回我傢宅院裡住。我至今沒松口。”

“哦……”

雷炮見王哈兒神色微微一變,卻看不出是什麼心思。他猛然想起,王哈兒和妹妹珠娘自小相熟,兩人知事後,暗地裡似乎有些男女絲繭兒,當年父母聽到王哈兒名字,神色都不對。王哈兒至今沒娶媳婦,難道在打珠娘的主意?這樣再好不過瞭,趕緊把珠娘嫁掉,省得回來占房屋、分傢財。

他剛要開口試探,王哈兒卻站起身:“哥,時候不早瞭,我得趕緊回去瞭。”

汴河兩岸店肆都亮起瞭燈,梁興仍在卜傢食店後邊等著。

斜對岸水上那隻新遊船也點起瞭許多燈籠,幾個人在那船上來來去去忙碌,其中一個高大身影是顧震。梁興心想,看來那船上的事比我的要重得多,顧震這兩天恐怕都顧不上我的事情瞭。這樣也好,等我自己查清楚一些瞭,再去跟他解釋。

他一扭頭,忽然看見對岸上河灣那邊泊著一隻小客船,船頭朝北,左側窗戶上垂掛著兩片東西,似乎是蓑衣!天色太暗,辨不清楚。他忙甩開大步,急步過瞭虹橋,沿著河岸快步走到那河灣。

那隻客船靜靜泊在水邊,船上黑洞洞的,聽不到人聲。梁興走到近前,想起蔣凈張嘴瞪眼的死狀,心裡不由得泛寒。他大聲問:“有人嗎?”

連問瞭兩聲,沒有絲毫動靜。他回身看看,岸邊是崔傢客店,店裡透出些燈光,一個人聽到聲音,走出門來張望。梁興便走瞭過去,走近一看,是個小廝。他身後的店裡隻有兩個客人對坐著,正在吃酒。

“小哥,岸邊那隻船上的人在你傢店裡?”

“沒有啊。”

“那他們去哪裡瞭?”

“不知道。”

“不知道?那船為何泊在你傢店前?”

“不清楚,河岸並不歸哪傢,船都是隨意停泊。”

“你沒見那船上的人下船?”

“下午客人多,一直在忙,沒留意。傍晚得空出來,那船已經泊在那裡瞭。”

“能否借盞油燈?蠟燭也成。”

“好,客官稍等。”小廝回身取瞭段蠟燭,點亮後拿瞭出來,照瞭照梁興的臉,忽然訝異道,“是梁教頭?剛才暗,沒看清楚。”

“嗯,多謝小哥。”

梁興接過蠟燭,用一隻手擋著風,回身走到岸邊,望著黑洞洞的艙門,沉瞭沉氣,這才抬腿跨瞭進去。他先一眼望向艙角,空的,蔣凈的屍體不在瞭。

他又四處照照,艙裡一片幽暗寂靜,果然沒有人。隻有水搖船身,間或發出一兩聲嘎吱聲。對面那扇窗關上瞭,他舉著蠟燭過去,推開窗一看,窗頂上垂著兩大片蓑草,正是中午那隻小客船。

船主鐘大眼搬走瞭蔣凈的屍體,他為何要這麼做。屍體又搬去瞭哪裡?

梁興環視昏暗的船艙,心裡既悶又惑,不知道該查些什麼?半晌,他才走到靠裡的那面艙壁板前,舉著蠟燭,照瞭照蔣凈中午站立的位置。地板上有幾處烏黑污跡,不知是不是血跡。再看板壁,是豎排的木板,木色暗舊。他伸手推瞭推,木板都很牢實。

梁興怔怔望著燭影晃動的板壁,心裡越發茫然,半晌才走出那艙,用手擋著風,舉著蠟燭,去查看這船的其他艙室。他先沿船舷走到左隔壁,推開門往裡照去,裡面空蕩蕩,連傢什雜物都沒有。他走瞭進去,左右上下看瞭看,什麼都沒有。他不由得悶嘆瞭口氣。四下一片死寂,嘆氣聲顯得格外深重,隻有腳底艙板下的水聲,嘩嘩應和著。

他轉身出去,走到船頭,中午鐘大眼和兩個船工就站在這裡。船上堆著些船槳、繩索、木桶等船上雜物,其他則看不出什麼。他又沿著船舷走到船尾,四處照瞭照,靠艙壁有個矮木架,上面擺著木盆、碗盞,還有些菜蔬,旁邊一個小泥爐,架著一隻鐵鍋。此外,便再沒有什麼瞭。

梁興抬起頭環視岸上,昏黑中唯見岸邊店肆的燈燭亮著,不知道鐘大眼為何要將船停在這裡,他們抬著屍體上岸,難道不怕人瞧見?

《清明上河圖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