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驢臉、紫癍

不能分人之兵,疑人之心,則數倍不足。

——《武經總要》

“哥哥,這兩天我到處尋你尋不見,你遇到什麼事瞭?”

“的確碰到些麻煩,獨個兒應付不過來,才請你來幫忙。”

“咱們兄弟之間,說啥幫忙?啥事?快說。”

梁興在虹橋下等瞭許久,總算等來瞭石守威。在龍標班中,梁興和石守威最投契。

那回梁興要立威,在金明池麻繩索橋上,將五十人全都逼落進冰水裡後,他知道這些人雖然不敢再低看自己,但必然心懷怨憤不服,這威尚未全然立起。果然,第二天在校場上,每人一把木槳,演練劃槳。梁興自己也從未劃過槳,特地去向幾位老船工仔細討教過,才掌握瞭其中關竅。他一個一個校正軍士們握槳的姿勢,到石守威那裡時,石守威虎著臉,硬別著胳膊,和梁興較勁。

梁興正要拿他做頭刀肉,便笑著激道:“你這臂膀有些拐,是不是昨天被冰水凍壞瞭?”

“凍你娘!”石守威果然惱怒起來,“你昨天不過是瓦肆裡弄巧耍尖的賊把戲,你敢在這平地上跟爺爺真刀真槍幹一場?”

“成!不過不必真刀真槍,怕傷到你,我難交差。咱們就用這木槳對一陣。”

“憑你那些貓三狗四的手段?木槳就木槳,來!”

兩人各執一根木槳,對起陣來。禁軍“十刀八棍、六箭七槍”武藝排名中,石守威名列“十刀”第三位,尚高過梁興一位。他把槳當刀使,掄得呼呼響,力道極猛。禁軍演武競技時,梁興就和他對過陣,的確是一等好手,自己刀法略遜一分,輸給瞭他。那之後,梁興曾仔細揣摩過如何對敵,純以力拼,自己不是石守威的敵手。石守威刀法又純熟,百十招之內很難尋出破綻。前一晚他讀《孫子兵法》,讀到那句“利而誘之,亂而取之”,頓時有瞭主意。石守威求勝心重,唯有先示些弱,誘他急擊,才能讓他露出些漏子。不過石守威性子雖有些躁,但絕非一般俗手,這誘敵之計把握不好,反倒會自招其敗。

於是,他沉住氣,揮動木槳,和石守威對鬥起來。石守威果然是勁敵,刀法沉實渾厚,梁興將槍法、棍法混入刀法中,全力迎戰,也隻打瞭個平手。鬥瞭五十回合之後,他身上已經出汗,石守威卻似乎越來越猛。圍觀的那些士兵全都替石守威叫好。梁興暗暗心驚,但隨即發覺,石守威這是有些發躁瞭。

梁興瞅著石守威又一槳劈下來,他側身讓過,石守威一折腕,變作橫砍。梁興斜撐木槳去擋,石守威卻手臂一沉,槳頭壓低,轉而剁向他的腿。梁興見他使過這一招,一波三折,步步緊逼,就算避得過前兩擊,也很難避開第三擊。石守威這是決勝一招、志在必得。

時候到瞭——梁興微露出些慌意,倒跳著避開,身子隨之斜仰,他忙用木槳撐地,做出險些摔倒的樣子。石守威果然中計,一槳向他狠猛搗來。梁興卻雙手撐槳,騰身躍起,避過石守威木槳,跟著一記燕尾剪,從半空中連續踢向石守威。石守威大出意外,慌忙急退半步,躲過瞭第一腳,卻被第二腳踢中左肩頸。在那些兵士的驚呼聲中,他重重栽倒在地。

梁興忙過去伸手拉起石守威:“石兄弟刀法果然高強,梁某僥幸得手。慚愧!”

石守威卻叉手一拜,誠懇道:“先前聽‘鬥絕’名號,想著不過是虛誇唬人,今天算是真實領教瞭,之前諸多不敬,還請梁教頭莫要怪罪。”

至此,梁興才在龍標班中站穩瞭腳跟,也和石守威成瞭莫逆之交。

眼下,他身陷困局,不能現身走動,但一些事情得去查問。因此才想到石守威。他知道石守威信得過,便把自己這幾天來的遭際盡數告訴瞭石守威。

石守威聽完後,呆瞭半晌才嘆道:“這是什麼鳥事?這般詭詭綽綽。哥哥,你要我做什麼?”

“之前我疏忽瞭一件事。清明那天中午,鐘大眼那隻船駛向上遊,直到傍晚,我在崔傢客店前面河灣那裡找見那船。假蔣凈的屍首並不在鐘大眼船上,大白天,汴河上下那天人又多,自然不會當時便拋屍河中。應該是先搬上瞭岸,藏瞭起來,等天黑瞭才偷偷拋進河裡。做這些事,必得近便才成。”

“哥哥是說崔傢客店?”

“嗯,我問過崔傢客店的夥計,他說那船傍晚才泊到那裡。但那船當時頭向北,朝著上遊。那些人若是中午先把船劃到瞭上遊某處,搬下屍首,再把船順流劃下來,該泊在南岸才對。就算泊到左岸,船頭也該朝著下遊,否則就得讓船在河中間掉頭才成。他們要避開眼目,何必做這多餘的事情?”

“那夥計在說謊?”

“眼下還不清楚。我要托你的,正是這事。”

“今晚我就去探一探。”

“石兄弟,這些人行事詭秘、下手殘狠,你得多當心。”

“哥哥放心。還有件事哥哥聽說沒有?”

“什麼事?”

“楚瀾楚二哥的兄長楚滄也死瞭。”

蔣沖從楚傢出來後,仍寄居到瞭爛柯寺。

那個小和尚弈心隻念瞭兩句詩,並沒問其他。老和尚烏鷺更是隻顧參禪和下棋,見瞭他像是沒見一般。夜間還有個人來寄居,弈心說那人姓馮,是汴京“牙絕”,落瞭難。蔣沖見那人神色萎鬱,便沒有搭話。他和那人一樣,每天早出晚歸。他是去尋頭一天到汴京時,劫殺自己的那兩個漢子。

然而一連尋瞭三天,都沒見那兩個人的影兒。

每頓飯食他都不好在爛柯寺吃,隻在外面隨意將就一些。好在除瞭自己剩餘的三貫錢,楚傢又賞瞭他二兩銀子,加起來,比從傢鄉出發時還多瞭兩貫錢,節省些,足足夠一個月的花銷。這些錢他不敢放在爛柯寺,每天都背在身上,萬一有什麼不妥,也好隨時拔腿就走。

隻是,他現在扮成瞭僧人,連著吃瞭許多天素,肚腸裡寡得厲害,瞧著滿街各樣葷食,許多都沒嘗過,卻不能買,隻好望著吞口水。到第三天,他實在受不得,等天黑下來,跑進城裡,找到堂兄蔣凈說的州橋夜市。果然,一整條街上燈燭耀眼,各般油香肉香沖鼻沖腦,而且人車擁擠,誰都顧不得瞧誰。他從包袱裡取出來時戴的舊頭巾,包住瞭光頭,走進人群中。隻見邊上一傢挨一傢的食攤上堆滿瞭各色吃食,炙雞鴨、雜燠、抹臟、煎肝臟、灌肺、灌腸、雜炸……更有許多他見都沒見過。他相中瞭肥潤潤的煎白腸,那攤主正忙,竹簽一插遞給瞭他,隻說瞭聲“十文錢”,便又去招呼其他主顧。他付瞭錢,接過白腸,顧不得燙,一口咬下去,滿嘴油香,滋味透腦,像是旱田忽逢甘霖一樣,爽暢到幾乎要叫出來。他便一路瞧,一路吃,換瞭七八樣,花瞭近百文錢,吃到肉都堆到瞭喉嚨眼,這才鼓著漲肚,擠在人堆裡,慢慢往回走去。

走瞭半截,忽然瞅見斜對街人頭叢中轉過半張瘦長側臉,正是自己要尋的兩個劫匪中的頭一個,那個瘦驢子一般的高個軍漢。他忙低下頭,朝那邊擠瞭過去。擠到離那驢臉軍漢幾步遠的地方,隔著幾個人,一直微低著頭,小心跟在後面。

賣香藥花朵的竇猴兒也在追蹤一個人,那個紫癍臉的女子。

那晚,他告訴鄧紫玉,瞧見紫癍臉女子從後門進瞭紅繡院,上樓去瞭梁紅玉的房間。鄧紫玉聽瞭,果然有些好奇。竇猴兒見她嗅到瞭香,忙又添些料:“梁紅玉獨個兒住在後面樓上,除瞭服侍她的兩個貼身丫頭,其他仆婦都不許上去。那個紫癍臉女子不過是在汴河船上幫工的村婦,竟能上那樓去。姐姐你說奇不奇怪?”

“哦?那你去好好打聽打聽。”

“姐姐,能打聽的我都打聽到瞭。你也知道我傢,我爹隻是個挖河修堤的老廂軍,他那點糧料錢,還灌不滿他那酒窟窿。我娘身子又不好,三天著病,兩天吃藥的。我每天跑折瞭腿,賣這點香藥花朵……”

“成瞭,成瞭。這塊銀子有三兩二錢多,拿去給你娘抓藥,剩下的足夠你們娘兒兩個吃一個月瞭。這個月,你就先把買賣擱下,隻一心給我去對面瞄著,若真能捋出些絲線兒來,這塊也給你。”鄧紫玉又從荷包裡摸出一塊碎銀,也至少有三兩,在竇猴兒眼前晃瞭晃,便塞瞭回去。

“嘿嘿,跟著姐姐,你唾口唾沫,我滿臉都是銀星兒。”竇猴兒笑瞇瞭眼。

“說這些村話。我的錢得來就那般輕巧?你給我聽著,我知道你慣會偷奸耍懶,你若敢在我跟前撒猴尿,瞧我不把你那話兒醃成白腸,賣瞭賠我的錢!”

“姐姐是千眼菩薩,我敢在姐姐跟前耍奸?姐姐就放心等著收信兒吧。”

竇猴兒原本隻想胡亂對付過去,但看到鄧紫玉第二塊銀子,便立刻改瞭主意。他知道鄧紫玉待人雖輕慢刻薄,卻從不說虛話。晚上回到東南城外的傢,見他爹不在,自然又去吃酒瞭。他忙把這事告訴瞭娘,並取出那塊銀子交給瞭娘。他娘四十來歲,卻虛弱得像五六十歲一般,又一向膽小懼事,摸著那銀子,擔心起來:“這種事怕是做不得吧?”

“怕啥?又不是去偷去搶,我瞧見啥,就照實說啥。那梁紅玉若真的沒做啥醜事,便不怕人說她。但若真的有啥藏頭匿尾的勾當,我也算替天行道。”

“我仍覺著有些不妥當。”

“唉,你就莫瞎管瞭,好生去抓幾服藥,把身子養好,比啥都妥當!”

“都是我拖累瞭你……”他娘抹起淚來。

“哭啥哭?誰讓你是我娘,不讓你拖累,讓誰拖累?怪道身子始終好不起來,成天這麼抽抽搭搭的,金剛也要抽搭出癆癥來!”他一惱,轉身回自己房裡,躺倒在破床上,心裡煩悶悶的,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一早,他怕娘又要叨念,洗瞭把臉,說瞭一聲,就緊忙出門,趕到瞭紅繡院。他在街口小食攤上摸出五文錢,買瞭張胡餅,邊走邊吃,在那周圍旋來旋去。紅繡院臨街也是一座三層樓宇,雖沒有對街的劍舞坊那麼宏壯富奢,簷下門前的彩繪錦飾卻十分綺麗艷目。這時還早,樓前並沒有什麼人。竇猴兒便繞到後街,後門關著,更加安靜。他站遠一些,踮著腳,向墻裡張望。幾株大梧桐掩著,梁紅玉那座小樓隻露出一角紅窗碧簷,窗戶關著,什麼都瞧不見。

他想,那院裡丫頭仆婦都認得自己,這麼白眉赤眼地盯著,會惹人怪疑。該把賣香藥花朵的竹籮帶出來,也好遮遮眼目。他正在後悔,一陣車輪軋軋聲從街頭傳來,是一輛平板牛車,車上兩隻臟木桶,車旁一對粗服男女,漢子挽牛,婦人敲著木梆子,是收糞人。他們挨戶緩緩慢行,喚各傢出來清倒馬桶,汴京人稱之為“傾腳頭”。竇猴兒忙用袖子捂住鼻子,閃到旁邊的大梧桐樹後。那車快要到紅繡院的後門時,那門開瞭,幾個仆婦各提著隻馬桶,先後走瞭出來。挽車的漢子挨個接過馬桶,將糞水倒進車上大木桶中。那些仆婦接瞭空馬桶,全都回去後,門又關上瞭。挽車漢子正要驅牛,那門卻又打開,一個中年婦人左右手各提著隻馬桶快步走瞭出來,口裡叫著:“等等!”

那婦人四十來歲,粗粗壯壯的,穿著件半舊的青佈衫子、藍綾裙。竇猴兒認得,姓邢,是在後院做雜活的。他忙跑瞭過去:“邢嫂!”

“竇猴兒?這麼早你就來討嫌?”

“您一個人提兩隻馬桶,我能不趕緊過來幫幫手?來,給我——”竇猴兒從邢嫂手中搶過一隻馬桶遞給那漢子,又把第二隻也搶瞭過去。

“你個猴兒又要耍啥槍棒?昨天喚你幫我挪一挪水缸,你耳朵被屎糊住瞭?”

“您喚我瞭?我咋一點兒都沒聽見?我現在就幫你挪去。”竇猴兒見那兩隻馬桶嶄嶄新,是用耐水棗木制成,邊緣上還雕瞭蘭花紋,猜想一定是院裡那些藝伎房裡用的,等那漢子倒盡瞭兩隻馬桶,他忙接過來提著就往門裡走去。

“早挪好瞭,還等你?馬桶給我,不消勞動你,倒惹人說嘴。”

竇猴兒卻快步進瞭後院,院裡左邊是幾間仆婦的房舍,右邊是一排馬廄,正前一道門,通向前邊一座花園。一個十五六歲的綠衣婢女站在門邊,竇猴兒見過,是梁紅玉的侍女。她怕是在等這馬桶。竇猴兒心裡暗喜,忙回頭問:“邢嫂,這馬桶要涮幹凈吧?”

邢嫂才點瞭點頭,他已經拎著馬桶跑到墻角四方水井邊,打瞭一桶水,倒進馬桶裡,用力搖蕩沖涮。邢嫂過來要搶,他卻用屁股擋住邢嫂,飛快將兩隻馬桶涮凈:“夠幹凈瞭吧,都能拿去盛飯啦,嘻嘻。”

邢嫂聽瞭,不由得笑起來。門邊那個婢女也忍不住笑出瞭聲,聲音嬌甜。竇猴兒提起馬桶,轉頭笑著問:“馬桶是給這位姐姐吧?我幫你提進去。”

那婢女沒答言,隻笑瞭一下,轉身便往裡走,邢嫂在一旁瞅著直發愣。竇猴兒忙提著桶快步跟上。進瞭園門,左邊是一大片池亭,右邊種瞭許多花木,桃杏梨花都已謝瞭,一大樹西府海棠剛結瞭苞,滿枝嫩艷。那婢女繞過海棠,沿著石徑,在前面輕盈盈走著。竇猴兒緊跟在後邊,行到石徑盡頭,幾株綠蘢蘢高柳後面,現出一座朱欄碧瓦的小樓。

“成瞭,給我吧。”那婢女忽然停足轉身,朝竇猴兒又笑瞭一下,接過兩隻馬桶,回頭就走瞭。

竇猴兒待在原地,望著那婢女提著桶上瞭小樓側邊的樓梯,進到一間房門裡,再看不見。小樓上也靜悄悄,聽不到一點聲息。他不敢久留,隻得轉身回去。邊走邊回想那婢女兩次朝他笑的模樣,那笑容俏俏巧巧的,比起口技黃百舌的女兒黃鸝兒,竟另有一番可愛。

他在汴河虹橋那一帶走賣花朵香藥時,黃鸝兒曾買過他一支頭花,兩人講價,他讓瞭五文錢,黃鸝兒笑著道瞭聲謝,那笑容像是一朵嫩黃薔薇花,在清晨輕輕綻開瞭一般,見過那一回,卻讓他醉瞭許多天。他打問到黃鸝兒的名字,心裡一直念著,若是能多攢些錢,娶到黃鸝兒,那比啥都美。

可這會兒,他卻猶豫起來,若是兩個女孩兒讓我選,該選那個?左右為難瞭半晌,頭頂忽然掉落一攤鳥糞,正掉到他鼻頭上。他忙摘瞭片海棠葉擦凈,連聲罵著晦氣。罵瞭幾句,忽又笑起來,這才叫夢裡厭吃霜蜂糖,醒來卻舔蒼蠅屎。

他走出後園,見邢嫂和兩個仆婦蹲在井邊的洗衣石臼旁,各拿著一根棒槌,在捶洗一堆氈褥。他忙去墻邊取過一棒槌,蹲到邢嫂身邊,從石臼裡撈過一條氈褥,搭在臼沿兒上,也捶起來:“我也來出把力。”

“竇猴兒,你今天是吃瞭鼠藥吃癲瞭?”邢嫂扭頭睜大瞭眼望著他。

“我就說實話吧。昨天您讓我搬水缸,我忙著趕生意,就裝作沒聽見。回去跟我娘說起這事,被我娘狠罵瞭一頓。她說你成日叨煩這些大嫂們,連這點力氣都不願出?今天她不許我做買賣,罰我專來幫大嫂們幹些活兒,補補過。”

“稀罕,你竟有這麼一位菩薩娘?把個油賊猴兒教成瞭善財童子。”三個婦人全都笑起來。

竇猴兒和她們說笑瞭一陣,慢慢將話頭轉瞭過來:“院裡的梁紅玉姐姐病還沒好麼?”

“好啥?姑娘們生病,一向請的是崇明門外的方太丞。那梁姐姐吃瞭方太丞的藥卻屁都不響一個,又換瞭東水門的梅大夫,至今還在吃藥。”

“梁姐姐是去年才來院裡的吧,我至今沒見過呢。”

“可不是?她爹原是禁軍裡一個都指揮使,去年方臘起事,她爹誤瞭戰機,被斬殺瞭。傢被抄沒,她也被打入妓籍。那模樣是千裡挑一,我瞧著比對街劍舞坊死瞭的鄧紅玉還要俏兩分,劍也使弄得好,那回禁軍幾個好手和她對練,一起圍攻,都奈何不得她。”

“嘖嘖,功夫這麼好,怎麼就著瞭病呢。”

“她本是好人傢的女兒,又不是自小在行院。來瞭這裡,自然百般不順意。但凡半途入妓籍的,哪個不先得大大病一場?”

“昨天我見一個年輕婦人上瞭她的樓,臉上似乎有片紫癍……”

“哦,那是來送藥的。梅大夫醫館在東水門,離得遠,就派瞭那婦人來。”

“對瞭,剛才那個綠衣服姐姐叫啥名兒?”

“翠雲。”

《清明上河圖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