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這是你最後一次打我

第103章 這是你最後一次打我

紀雲舒一夜未眠,坐在床上,雙臂抱著膝蓋,抬著頭,盯著面前那扇小小的窗。

由黑漸亮!

直到第二日!

一整晚,她的心,總是莫名的忐忑不安。

甚至有不祥預感!

也不知道過瞭多久,牢房的門突然被人打開,有人走瞭進來。

腳步很輕,似乎怕吵到她似的。

小心翼翼的!

縣太爺立在她的身後側,眼珠子緊壓在眼皮底下,呼出瞭一口氣。

輕喚一聲:“雲舒啊……”

那語氣,分明摻著惋惜!

紀雲舒眼眸微動,似乎是被那扇窗戶外的光閃動瞭一下。

抿著微白的唇,並不打算回應。

縣太爺嘆瞭一聲氣,一臉糾結之相,雙手搓在官袖中,張瞭張嘴。

語氣輕沉,道:“今日一早,本官接到……接到報案,說是,兇手已經找到瞭。”

嗯?

紀雲舒已經隱隱感覺到縣太爺語氣裡的欲言又止!

打算繼續聽她說下去。

“鸞兒她……她死瞭!畏罪自殺,上吊死的。”

“……”

驀地,紀雲舒那雙看不出任何波瀾的眸子,徒升起一抹愕然。

側眸問:“你說什麼?”

“鸞兒她……她上吊死瞭。”

她身子狠狠一顫,抱著雙膝的手臂一緊,掌心握拳。

一整晚的不安,此刻由胸口湧上鼻尖、眼眶,微紅發酸!

端著痛意!

良久……

“什麼時候?”聲音輕顫、啞沉!

“昨晚子時。”

“在哪?”

“紀府西苑的屋子裡。”

頃刻,眼淚淌在眼眶中,隨著她雙眸微閉之際,奪眶而出!

強忍著胸口的那股疼痛感,死死的咬著牙貝,尖細的指甲陷進皮肉裡,血肉相擠,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在這樣的怔驚中,紀雲舒,看似平平靜靜。

可這副皮囊底下的心,千瘡百孔!

她應該想到的,應該早早想到的啊!

側在身後的縣太爺巴瞭巴嘴,雖於心不忍,還是道。

“仵作已經驗過,她的確是自殺,而且在旁邊,還找到一張字條,是鸞兒留下的,她已經將罪行一一稱述,雲舒,你沒事瞭。”

是啊,鸞兒認瞭罪,她沒事瞭!

她自由瞭!

而語罷之時,縣太爺已將那張紙條遞到她面前。

紀雲舒發紅的雙瞳看瞭一眼,接瞭過去,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的確是鸞兒的筆跡。

“她已經承認,是她下的毒,目的,是為瞭不讓你嫁去衛府,給傻子做妻,所以那晚設宴時,就在酒裡下瞭鴆毒。”

縣太爺稱述著那封信件上的內容。

信上的字不多,卻將所有的責任都攬瞭過去。

紀雲舒粘瞭些許皮肉的指甲,輕輕的劃在紙面上。

鸞兒的字,是她教她寫的。

心痛的感覺,也如同這些密密麻麻的字,一筆一劃,似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胸口處!

而當她指尖劃到落款的最後一個字旁時。

頓停!

黑字下,印著一個模糊的指印!

她神情一凝,這個寬大的手指印,絕對不是鸞兒的。

而且指印壓在字下,定然也是寫這封信前印上去的。

她將那個位置湊近鼻尖聞瞭聞,除瞭墨汁的味道,竟還有一股水桔的味道!

這代表什麼?

一抬眸,明白過來。

帶著一絲驚愕!

嘴裡輕聲念瞭一句:“鸞兒不是自殺的。”

這話讓縣太爺聽瞭去,驚:“不是自殺?難道是被人殺的?可仵作說瞭,她的確是自殺!”

莫非仵作驗錯瞭?

紀雲舒雙膝一動,從床上下來,眼帶淚水,卻一臉凝重。

“鸞兒的屍體呢?”

“讓紀府的人送去義莊瞭。”

她將那張紙條收好,什麼也沒說,快步出瞭牢房。

縣太爺追瞭幾步才停下,撓著腦袋想不明白!

好在,兇手已經承認瞭,紀雲舒也沒事瞭。

監牢外,紀府派瞭人過來接她。

是紀老夫人身邊的一個老嬤嬤。

見紀雲舒出來,上前:“三小姐,我奉老夫人的命令,過來接你回府。”

她面色冷清,繞過這個老嬤嬤,往前走。

“三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老嬤嬤追上來攔住瞭她。

“讓開。”

“這會,府上的人都等著您,您還是跟我先回府吧。”

似是在命令她。

紀雲舒肅凜的眸子瞅瞭她一眼,讓這老嬤嬤身子骨一顫。

那眼神,仿佛要將自己殺瞭似的。

紀雲舒冷道:“你回去告訴我爹跟祖母,倘若鸞兒的死有蹊蹺,我定然不會放過任何人,殺人者,必須一命抵一命!”

“呃!”

那老嬤嬤被嚇得臉色一青。

那嬌懦的三小姐,何時有過如此兇狠的眸子?

何時說過如此似刀子般的話啊!

而她還楞在原處,紀雲舒已經匆步離開。

沒多久,她便隻身一人到瞭義莊。

這會,福伯正好扯瞭一塊白佈給鸞兒的屍體蓋上,看到她來,又非常自覺的將白佈扯開。

默默站在瞭一旁。

紀雲舒站在門口,雙眼泛紅,一步步的走到鸞兒的屍體旁。

鸞兒躺在冰涼的木板上,臉色慘白,那雙總是淌著淚水的眼睛已經緊緊扣上。

“鸞兒……”

紀雲舒伸手,輕輕的觸碰到瞭鸞兒冰涼的臉頰,赫然一個抖栗,指尖又縮回瞭衣袖中。

眼淚也嘩之而落,想起這五年來,跟鸞兒相依為命,她早早就將她視為自己的親人瞭。

她甚至想過,等自己存夠瞭銀子,就為鸞兒做嫁妝,將她嫁去一戶好人傢。

不求大富大貴,不求山珍海味!

隻望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偏偏沒想到,她未享得大好年華,竟這樣離開瞭!

“我不是說過,讓你聽我的話,不要插手此事,你為何不聽?如今,我怎能安心?”

難受至極!

福伯嘆瞭一聲氣,佝僂著腰過來。

道:“人人都會死,有的,是死得安然,有的,死得冤慘,還有的,是死得其所,人,不過就是一具空殼,真正存活的,是靈魂,人死瞭,亦活著,人活著,亦死瞭,是死是活,何必在乎?”

紀雲舒深瞭一口氣,將眼中的淚水收瞭回去,看向身旁的福伯。

問他:“福伯,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福伯淡笑:“雲舒,這五年來,你畫骨驗屍,不就是為世人申冤嗎?如今,你也切莫感情用事,該查的,還是得查。”

說完,福伯轉身,雙手背在身後,躬著腰,嘴上一邊說著:“看來這次,不用燒白醋水瞭。”

聲音漸消……

紀雲舒抿著小而蒼白的唇,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然後,戴上手套,給鸞兒驗屍。

身體已經有些僵硬,手腳蹦直,而在腹部底處已經出現屍斑,再看喉嚨處發紫的勒痕,由喉嚨斜上到耳根後部。

掰開嘴,舌頭也有微微朝上卷起的狀態。

判斷,的確是上吊而死。

她並不意外!

手套脫去,她靜靜看著鸞兒,說:“鸞兒,一命償一命,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逼你自殺的人。”

她將白佈扯瞭過來,緩緩的蓋在瞭鸞兒身上。

從裡頭出去後,見福伯在外面燒香,她沒說什麼,便離開瞭。

從義莊返回紀府,已經是她出獄後一個時辰的事瞭。

此次,她並沒有從西苑的側門進去,而是走瞭正門。

堂堂正正的進去瞭!

這五年來,也是她魂穿過來後,第一次走正門!

天下著細細的毛雨,在她墨黑的長發上,似乎落瞭一層霜!

那撲閃靈動的雙眸,也在微濕的睫毛底下毅然的睜著,隨著腳步,慢慢延伸到瞭衛府大廳。

紀傢的人在大廳裡坐著,一雙雙犀利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簡直要活剝瞭她的皮一樣。

紀雲舒也毫不避及的迎上那些目光。

發髻上的水粒滲進瞭她肩頭的衣裳裡,貼進她的皮膚,那股冷,似乎將她眸中的寒光添瞭一度!

竟讓紀傢的人,全體猝不及防一冷!

她抬著步子進瞭大廳,挺直著身板,面色冷淡,寒眸卻厲氣十足。

紀書翰動怒,斥聲:“我不是讓人去接你瞭嗎?現在你已經沒事瞭,還要鬧什麼?嫌丟臉丟的不夠嗎?”

鬧?她是在鬧嗎?

丟臉?丟的什麼臉?

鸞兒死瞭,對於這些人來說,難道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嗎?

她薄唇冷笑,看著自己的父親,問:“人命,是否等同草芥?”

“你……”

紀書翰微驚。

紀老夫人悶聲:“雲舒,人已經死瞭,那丫頭殺瞭人,畏罪自殺,你雖然是她的主子,也不要太感情用事,殺瞭人,就是殺瞭人,她自己……”

話未說完,紀雲舒打斷瞭她。

“鸞兒沒有殺人。”

那聲音,堅定的如同冰碴,朝著周圍人的耳膜紮去!

在坐的人,面面相覷。

啪—

紀書翰拍桌起身。

怒道:“此事已經瞭結,不準再提!”

不提?

她偏偏要提……

“鸞兒沒有下毒殺人,她也是被人逼得自殺的。”

“閉嘴!”紀書翰怒吼:“我不管她是怎麼死的,總之,為瞭我紀傢的將來,不能再有任何事端發生,你也已經安然無恙的出來瞭,就當是鸞兒替你死的也不足為惜。”

“我不會就此作罷,我一定會找出真兇,為衛伯父和衛伯母,還有鸞兒討還公道!”

語落的同時!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瞭她那張原本慘白的臉蛋上。

紀雲舒側著臉,臉上赤紅一片,她緩緩轉眸,正視著面前這個狠毒的男人。

冷眸漸沉,透著讓人窒息的嗔駭!

“我保證,這是你最後一次打我!”

《畫骨女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