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灰喜鵲

大雪紛飛,籠罩瞭整個稷山,卻始終無法掩蓋那一陣又一陣的血腥味!

景容看著禦國公的屍體,手中的長劍鮮血淋漓,那炙熱的血液順著劍身流到瞭鋒利的劍尖上,又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腳邊的白雪上。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到時候,放他一命!”

耳邊,回蕩著衛奕的聲音。

他明明答應瞭,可現在,自己食言瞭。

……

祁禎二十一年,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賢王德行有虧,忠孝不禮,觸犯聖上,國害之根本,乃不敬之罪,故,剝去王爺封號,貶去靈州,永生之年,不得回京,欽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衛奕乃國公之子,善行為正,恭身其至,特,奉為順郡王。”

此事相關的所有人也全部被抓,吏部尚書、曲大人、李老將軍、於夫子等……

該獎的,自然也一個沒落。

那日之後,祁禎帝便重病在床,已不再上朝,朝中全部事情都下令交給景容處理。

郡王府。

衛奕如今身為郡王,自立門戶,皇帝仁恩,更是將禦國公的屍身葬在瞭陵墓,一切事情過往不究。

府裡後院有七八個孩童在雪中嬉笑打鬧,時而繞著花壇你追我趕,時而不知從何扯來幾根竹子在地上敲敲打打,亦或是揉著雪球打得不亦樂乎。

而衛奕則坐在石階上,身上披著厚實的貂毛大衣,雪花俏皮的落在他身上,他無心去拂,任由如此,一雙溫柔的眼睛如同白雪般幹凈清澈,落在幾個孩童時還流露著幾分寵溺。

孩童朝他身邊圍瞭過來,拉著他,“郡王哥哥,你陪我們一起來打雪仗吧。”

“郡王哥哥你陪我們玩啊。”

“郡王哥哥……”

他被孩童們拉瞭起來,玩起瞭打雪仗的遊戲。

歡樂聲充斥在整個後院裡。

紀雲舒站在遠處的長廊內,靜靜的看著眼前那一幕,嘴角上牽著一道笑。

她多希望永遠可以像現在這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身側丫頭問,“姑娘不過去嗎?”

她搖搖頭,又輕沉瞭一口氣,看著漫天的白雪。

道:“轉眼,已是一年過去瞭。”

何不知,她道出這番話時,遠處的衛奕正朝她看來。映入他眼簾的,是那道纖細瘦小的身子,一身清雅的衣裳,長發披肩,隨著風兒輕輕飄動,盡管那雙眼睛深邃明亮,可精致的臉蛋上卻揉著淡憂的神色,站在長廊邊的隅角下,讓人想伸手抱抱頗有一番美

感,衛奕看得出瞭迷,直到被身旁的孩童拽住衣角,這才將他的神思扯瞭回來,再次加入“打雪仗”中。

朗朗笑聲,久久回蕩……

幾日後,除夕。

景賢出發前往靈州。

他一身尋常百姓的衣著,手裡抱著一個陳舊的包袱,隻裝瞭幾件舊衣裳,整張臉素面淡白,眼神平靜淡然,原來失去一切的感覺並不如想象中那般“要命”,反而像卸下瞭沉重瞭擔子一般,輕松瞭許多。

看瞭眼萬裡無雲的天空,他深吸瞭口氣。

如此的舒快!

而他離京,唯有莫若前來送他。

“靈州是個好地方,那裡一年四季如春,你到瞭之後,自己照顧好自己,總之,一路小心。”

景賢笑說,“難得今時今日,你還來送我。”

“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能夠再見面,無論如何,我都該來送你。”

“莫若……我欠你。”

“談不上欠,你也沒有欠我的,這個包袱更是無需一直背著,你我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可我真心希望你好。”

景賢眼眶濕潤,心有萬千言語,道出嘴邊,卻隻有兩個字。

“多謝!”

而他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從衣袖中取出個精致的瓶子,遞給瞭莫若。

“這是什麼?”

“這是蟾毒的解藥。”

莫若驚:“你怎麼會知道?”

“其實從那日你帶紀姑娘入宮來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中瞭蟾毒,你應知道我母妃擅於用毒,我自也隨瞭她,蟾毒至寒,並不是無藥可解,這藥隻要服下,自會痊愈的。”

莫若拿著“救命良藥”,甚是激動。

也替紀雲舒道瞭謝。

景賢:“今日乃是除夕,本是傢傢團圓的日子,想來今年你是要去容王府吧,就不用送我瞭,早些回去準備吧。”

“有樣東西給你。”

“恩?”

莫若從腰間拿出一樣物件,往他手裡塞去。

一看,竟是那塊他在京外尋來給景容的魚形玉佩。

他手指輕輕摩擦在玉佩上,苦笑一聲。

“他終究……還是不能原諒我。”

“你誤會瞭,他知道你將你母妃那塊玉佩打爛瞭,所以才讓我把這玉佩給你,或許,你比他更需要這塊玉。”

“原來如此。”

他心裡松瞭口氣,將玉佩好好收著。

道瞭別之後,便上馬車離開瞭京城。

京城外,雪花飛粒。

馬車行得很慢。

景賢撩開簾子往外看去,外頭山間白茫茫一片,單調的白色並不讓人覺得沉悶,反而更加舒服。

“啾啾…”

又是一群灰喜鵲從頭頂飛過,快速竄進瞭一旁的林子裡,偶有三五隻脫離瞭隊伍,在樹林頂上一上一下的飛竄著。

極其可愛!

望著這一幕,他嘴角上漫著笑,眼睛裡充滿瞭憧憬。

靈州,是個不錯的地方,一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那裡將是他一生駐足之地。

如此一想,他便越發期待瞭。

忽然——

胸口一陣作疼!

他眉心一皺,咳瞭兩下,鮮血自鼻腔和嘴裡噴出,濺到他幹凈的衣袍上,他伸手一抹,弄得滿手是血。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等不到瞭,等不到去靈州,等不到去看那裡的風光美景,聽一聽鳥兒動人的鳴聲

他努瞭努嘴,吩咐馬車外的人,“麻煩……你們快一點。”

外頭人回,“是。”

於是,馬車行的比原先快瞭很多。

他依靠在車壁上,力氣去支撐自己這具殘喘的身體。

解脫瞭!

再也不用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宮殿裡,也不用再經歷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冬天。或許,雛鳥歸進,真的是定數!

《畫骨女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