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連環殺人案(2)

第16章 連環殺人案(2)

掀過一道白幡,那股腐臭味逾濃。裏頭的木板上擱置的屍體,已經變成瞭褐色的幹屍,隻是皮膚還保持著彈性,依稀可辨五官模樣。

女屍臉上一道長長的猙獰傷痕自眉骨劃至下巴,周圍的皮膚順著這道痕跡褶皺在一起,將死時遭遇的傷害清晰地展露於人前。

按照擺放的順序,屍體腐爛的程度越向裏越發嚴重,到瞭最後兩具,已經幾乎是兩架殘缺的骨骸,外頭覆著侵蝕嚴重的絲綢。幾塊帶傷的骨頭已經被挑揀出來,即使經年日久,依然能看出胸骨處的下刀銼痕。

“看來所有屍體都是同樣的傷情,被挖去心髒,女子的臉還被劃花。”

每看過一具屍體,朱顏便暗暗留神,很快得出這個結論。

“此二具屍骨年歲最遠,出土時木棺已被野獸破壞,屍體殘缺腐化,勉力拼湊至此。但已難以推斷被害時間,依仵作之言,約在前五至十年間。”

男屍左側放著一隻漆盤,其上放著棺中清理出的散落飾物,有玉佩、女子的珠釵、腰帶上鑲嵌的明珠等物。

沈渡站定在這兩具殘骸前,目光落在漆盤上。見裏頭有一隻雲紋金牌,他不過深看瞭兩眼,景林就立刻會意上前,用白佈包裹住雙手,將這隻金牌呈到沈渡面前。

這隻金牌約半掌大小,中間雕一隻貔貅,末端印著一行小字。刻印較淺,首端幾個字已經被灰漬斑駁得難以辨認,下頭的幾個字卻仍清晰可認。

“監工於飛聖七年。”朱顏暗暗記下這一行字。

江明見沈渡眉頭深鎖,看著這塊金牌若有所思的情狀,忍不住擡袖擦瞭擦額頭沁出的熱汗。

這位年輕有為的大閣領以專橫狠戾聞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他那對狹長的鳳眼微挑,壓迫之勢沉下,江明便覺兩腿都在打顫,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觸犯瞭這位閻羅。

“不知大閣領有何示下?”覺得沈渡大約發現瞭什麼線索,江明還是出聲詢問。

“兇手初次作案,為六年前。”沈渡薄唇輕啓,吐出這句話。

江明一驚,忙從懷裏取出炭筆和一本手掌大小的薄冊,記下沈渡的這句話。

“為何?”朱顏下意識反問。

沈渡長眸微擡,目光譏誚,朱顏便低下頭,揉瞭揉鼻子:“這兇手每次殺人手法如之一轍,作案時間想必也有其規律。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裏,若是推測錯瞭,要找出真兇可就沒那麼容易瞭。我這也是,為大閣領的英名考量。”

陸垂垂聞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湊在朱顏耳邊道:“想不到你還有這般恭維人的時候,真是稀奇。”

朱顏回頭輕瞪她一眼,她俏皮地吐瞭一下舌頭,隻是屋內氣氛凝重至極,陸垂垂很快沒瞭玩心,生怕自己觸怒瞭那位白閻王。

沈渡眉心蹙起,仿佛為朱顏的多言不耐,繞著放屍體的木板踱瞭兩步,卻擡手指向男屍身上的外袍:“此為寶相雙魚紋。”

因盛放這二人的棺槨被破壞,屍骸身上的衣物也腐蝕嚴重,但經清理之後,依然能看清肩膀處金線織就的圖案。

朱顏在腦中細細思索,隻是這紋路於她而言過於陌生。且此人若真是被害於六年前,當時她也不過是個十歲的稚童,怎會對男子身上衣物的紋飾感興趣,自然是知之甚少。

她便立在一側沉默不語,隻等著沈渡繼續開口。

刑部主事吳泰明原本一直未發一語,乍然聽見沈渡所言,奇道:“寶相雙魚紋,莫非是……”

這幾個字莫名熟悉,江明絞盡腦汁地回憶起來,一道思緒忽然在腦中一閃而過,他驚地拍瞭一下手,喊瞭一聲:“錦繡坊!”

“這寶相雙魚紋,乃是當年錦繡坊特制的花樣,風靡過京都的!”

“咳咳。”

見江明一時激動,就在吳主事和沈渡面前失瞭分寸,朱顏忍不住輕咳一聲提醒。

江明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太過激烈,言行有些無狀,便收斂瞭形容,拱手道:“大閣領、吳大人恕罪,屬下失禮。”

“無妨,說下去。”沈渡面色雖沉,但並未動怒。

“是!”

得瞭沈渡此言,江明心安下去,克制瞭音量道:“錦繡坊是當年京城第一大絲綢坊,所制衣料價值千金,當年城中達官顯貴,皆以這錦繡坊衣料為美。錦繡坊在每月初一,亦會進貢綢緞進宮。”

“隻是……”思及當年舊事,江明猶豫起來,隻是沈渡的目光如山般壓在他身上,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隻是飛聖八年六月,錦繡坊因獻給汝寧長公主的夏衣逾制,獲忤逆之罪。”

朱顏明眸一亮,原來是這一樁事!

提起絲綢坊謀逆之事,她倒是有些印象。隻是那幾年,女帝重用酷吏,朝中檢舉告發之風盛行,因謀反而告罪抄傢的,每隔數月皆要上演一番,所以夾在其中的絲綢坊便印象不深瞭。

隻是汝寧長公主雖在此事中保全性命,她的駙馬卻被腰斬。事實真相究竟如何,早已無人敢去查探。駙馬死後,長公主也以罪人之身在明聖觀出傢,此生不得踏出道觀一步。

一夜之間,昔日鼎盛至極的錦繡坊付諸一炬,為長公主繪制花樣制衣的女工皆被絞殺。城中男子女眷紛紛將傢中錦繡坊的衣物燒毀,以免惹上嫌隙被人告發。

錦繡坊綢緞雖華美,卻價格不菲。朱博士一向以清廉著稱,自然不會允許府中費重金購買如此奢貴的衣料,所以閉戶焚衣的驚慌,並沒有在朱府發生。

但從江明的敘說中,朱顏很快瞭然瞭一件事,那就是飛聖八年六月之後,京城中絕對沒人敢再穿錦繡坊的料子出門。

這具男屍,必是死於錦繡坊忤逆案之前。

“飛聖八年正是六年前,隻是這金牌制於飛聖七年,此人死於飛聖七年也並非沒有可能啊。”景林弄明白其中的幹系,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

“不可能。”沈渡語氣淡漠,卻帶著無可置疑的堅決,“寶相雙魚紋,乃是飛聖八年錦繡坊所制的春衣式樣,售賣於當年的二至四月。”

《長安銅雀鳴(長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