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廣春堂14

第269章 廣春堂14

沈渡不願讓老大夫給他上藥,瞥瞭朱顏一眼,沉聲道:“你來。”

朱顏愣瞭一下,轉而道:“我粗手粗腳,會弄疼你的。”

雖說她給潘馳清理過箭矢,上過藥,那不是形勢所逼嘛。

眼見著沈渡的臉色又要黑下來,朱顏‘嘿嘿’笑瞭一聲,“來,我來。”

從老大夫那裏接過瞭傷藥,又取瞭些紗佈,這才給瞭銀錢,將人給打發走後,磨蹭瞭一小會兒才拿著東西走向沈渡。

一邊給他上藥,還忍不住吐槽:“叫什麼白閻王,我看你分明就是黑判官。”

這臉說黑就黑,也是沒誰瞭。

“你說什麼?”哪有人當面說別人壞話的?偏偏還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沒什麼,我說你最近曬黑瞭,一定是緝拿半面鬼太辛苦,等上好瞭藥,你便臥床休息一下,恢複恢複元氣。”

傷勢算不上嚴重,但如今已入六月,暑氣上升,傷口護理不好,化膿留疤高燒不止就不好瞭。

沈渡又是遇到事情不惜命的性子,現在半面鬼剛剛被緝拿,營州城還是一灘爛泥,於公於私,朱顏都不希望沈渡有事。

但這些,朱顏怎麼也不會跟沈渡說的,她總感覺沈渡那次剖白心意有些倉促似玩笑一般,過後沈渡對自己也並未與之前有何不同,她有些不敢想沈渡會真的喜歡自己。

朱顏這也算關心他瞭,沈渡難得沒有反駁,“知道瞭。”

傷口處理好,沈渡再次穿上裏衣,一把將朱顏按著坐下,將她的手拿瞭起來,掀開衣袖,果然,手腕上有傷。

隻是傷口已經結疤瞭,周圍的血跡都幹涸瞭。

朱顏掙紮瞭幾下,掙不開,隻好瞪著他:“你幹嘛?”

“上藥。”

沈渡惜字如金,又叫人端來一盆熱水,沒有碰到傷口,將旁邊的血跡給擦拭幹凈,這才往傷口上抖藥、包紮,一氣呵成。

“其它地方可還有傷?”

朱顏穿的是淺色衣裳,身上沾染瞭血跡,他也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別人的。

朱顏面色一紅,“我……我自己會上藥的。”

雖說兩個人抱也抱過,親也親過,可到底朱顏還有份矜持在,怎可讓他看光瞭身子?

沈渡似是看出她在想什麼,無奈道:“你我本是夫妻。何況,為你上藥而已,我可沒什麼非分之想。”

即便有,也不是現在。

“哦。”

朱顏淡淡的應瞭一聲,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

一時,相對無言,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朱顏嘆息一聲,率先站瞭起來:“你先歇息,我去洗漱上藥。”

沈渡靠在榻上,閉瞭閉眼,將胸口的異樣壓瞭下去。

朱顏處理完出來,便見沈渡在榻上已經睡著瞭,嘆瞭一口氣,抱瞭一床被子過來給他蓋好。

自己則是躺回床上,以手為枕,看著沈渡的睡顏也不知在想什麼,迷迷糊糊的,也睡瞭過去。

沈渡見朱顏閉上瞭眼睛,一骨碌從榻上坐瞭起來,抱著被子回瞭床上,將女人攬入懷裏,抱著她入眠。

翌日,朱顏醒來時,榻上已經沒有瞭沈渡的身影。

坐起身,打瞭個呵欠,伸瞭伸懶腰,心情隨之好瞭不少。

隨後便穿衣洗漱,用早飯,提審的事自有沈渡操心,她還沒見到潘馳呢,總得去感謝感謝。

其實她並非是不關心沈渡,隻是在她心裏,沈渡是自己人,潘馳是外人。

自己人無須客氣,外人才用得著客套。

朱顏不宣於口,沈渡自然不知她的心思,故而才會有誤會。

隻是現下兩個人都沒有在意,等在意的時候,才發現事實讓人啼笑皆非。

此時,沈渡正在堂上,堂下跪著的正是王不醉、莫謙之等人。

即便淪為階下囚,莫謙之的傲骨依舊,雖被強行押著跪地,但依舊一臉傲慢。

沈渡沉著臉,手裏把玩著驚堂木,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莫謙之,你切莫不識擡舉,敬酒不吃吃罰酒,相識一場,我奉勸你還是老實交代為上。”

末瞭,沈渡嘆氣,雖是出口狠毒,但並未有進一步動作。

誰都知道,落到內衛府手裏,即便是死人也得張口,何況他不過是有些武功傍身的文人罷瞭。

莫謙之冷笑瞭一聲:“罰酒?不過是些屈打成招的招數罷瞭。大閣領盡管來,莫某何曾怕過?”

為官數十載,這些招數他不是沒用過,威逼不曾讓罪人開口,剩下的便隻有用刑這一條路瞭。

不止他,地方官如此,京官亦如此,甚至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皇亦如此。

無甚可稀奇的。

沈渡與莫謙之的視線撞在瞭一起,黑眸微狹,剛毅的臉線條緊繃,半晌不語。

王不醉忍不住側目瞥瞭莫謙之一眼,心底倒是有些佩服起來,文人傲骨果真不是虛假之物。

他倒是要看看他的骨頭能有多硬瞭。

“莫謙之,身為營州刺史,與火蛾黨勾結,不顧百姓生死,濫殺無辜,本就是罪證確鑿,即便你不承認,也是定瞭的。你既然說‘屈打成招’,那便將屈從何來說清楚?本官會酌情考量,上書陛下,讓她從輕發落。”

過往之事,歷歷在目,他怎麼也想不通,當初能為瞭他做到那個份上的莫謙之,怎就成瞭個惡吏?

也許是受瞭旁人的蠱惑,也許是形勢逼人,可無論是什麼,隻要他肯開口,他就信。

“既已定罪,還有什麼好說的?大閣領,隻管取莫某的項上人頭便是。”

死又何懼?活著才是最大的折磨。

當初沈士傑出事,本就是受人冤屈,女皇不是照樣聽信小人讒言,將其斬殺,還累得滿門抄斬,若不是他們這些跟隨之人費心費力,沈傢唯一的後代子孫都保不住。

也正是因為他們曾是沈氏一門的門生,便跟著吃瞭掛落,一輩子得不到重用。

即便他才華橫溢,將營州打理得井井有條,女皇從始至終都沒有放下對他的疑心。

既如此,他何必再盡忠?何況,這江山根本就不是女皇的囊中之物,他隻願終有一日有撥亂反正的時候。

然,這些話,他不會跟沈渡說,說瞭,便是連累沈渡一起,如何對得起當年拼死相救十裏朱雀大街長跪爬行,又是如何對得起枉死的先師。

更何況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的志向無需沈渡知曉,即便沈渡是沈士傑的後人,這些年的安逸享福,早就讓他忘記瞭深仇大恨,淪落為女皇的走狗。

他除瞭痛心,再無其他。

《長安銅雀鳴(長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