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22

第368章 長安銅雀鳴22

臘月初三,東宮正在擺宴,李重如往常一般尋來教樂坊衆人,歌舞升平,外面白雪皚皚,東宮內暖意融融。

李重端著酒杯瞇眸看舞姬舞蹈,教樂坊首席樂人金藏在下手坐著彈箜篌,曲調悲戚。

太子李重,過完年該四十右二瞭,沈府舊案發生前已經登基為帝,可因沈府一案,當時的太後周照發動政變將當時皇帝李重重新貶為太子,而周照自立為帝,理由是李重心軟不足堪大任。

自從被貶之後,內有徐婉和張寶環,外有周氏外戚族人,最不濟還有來羅織。

而他呢,隻有張行微等老臣暗地裏擁戴他,可那有什麼用?那幫老臣都太老瞭,而拉他下馬的是他的親生母親。

從此後李重便對於朝政之事沒有任何所求,整天無所事事,到處尋樂,即便如今女皇身體日弱,各方勢力暗中勾連,李重也不為所動,還囑咐張行微等人莫要輕舉妄動惹來殺身之禍。

殺人成仁,他們何懼生死。

想到現在李重的遭遇和當下的時政,金藏手風一轉,停瞭靡靡的《霓裳羽衣曲》,奏起一曲《秦王破陣樂》。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乃是前朝太宗皇帝為上陣將士親自譜曲作詞而成,曲樂激昂,振奮人心。

李重初時敞開衣裳半依著聽曲,聽到《秦王破陣樂》倏然睜眼,厲光落在金藏身上,待看到金藏悲戚真摯望著他,嘆口氣,複又閉上瞭眼睛。

罷瞭,該來的總會來。

很快,太子府內有人出來告知瞭來羅織,他大喜過望,等不及趕去宮裏告發此事。

推事院專司告發,來羅織也是得瞭默許監聽皇親國戚,女皇當時就變瞭臉色。

“陛下,太子這明顯是懷念前朝,想要謀反啊。”

女帝大怒,即刻下令逮捕所有東宮屬官,嚴刑逼供,太子則入內閣幽禁。

因奏樂的人是金藏,首當其沖第一個被揪出,叛株連的大罪,金傢抄沒入瞭推事院,朱顏母親金姨娘乃是金藏堂妹,但因為是外嫁女並未被株連。

當時朱顏正驗屍歸來寫驗狀,被告知這一噩耗,差些暈厥過去,被沈渡及時扶起。

二人沉默地坐在一起,沈渡伸出手攬在朱顏的肩頭,輕聲安慰著。

明明前幾日還替她解圍,今日就被押進推事院。

說得好聽些是問罪,直白些就是進去送死,誰都知道進瞭推事院出來的隻有屍體,而且還是被來羅織用最殘酷的手段折磨致死。

金姨娘一臉淚痕弱弱問朱顏能否請沈渡幫忙,朱顏一時間也沒瞭主意,安撫她回去,等沈渡歸來,沈渡早已知曉此事。

“夫君,我要救他們。”朱顏沒敢悲傷太久,強行從悲戚中緩過神來,擡眸時,眼底氤氳著水汽。

“你莫怕,”沈渡面色冷凝,聲音低沉,“一切有我。”

沈渡知曉,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再不采取行動,就會很被動。

他不清楚這件事情背後有沒有涉及到他,但他深覺不會太簡單。

盡管有沈渡的保證,但朱顏豈能甩手不管,左思右想下,她直接找到瞭張行微。

大傢都說朱父朱闊與張行微一派交好,雖她深知傢父性子斷不是如此,不過是官職太小,又不是特別有主心骨的人,歸屬張丞相大約也是不想被官場之人排外,哪裏是有什麼雄心壯志之說。

可大傢都如此說,女皇也如此懷疑,那麼如今出事瞭,張丞相豈能做壁上觀。

朱顏也沒遞什麼拜帖,直接在府門前攔住瞭張丞相,張行微一見朱顏就分外頭疼,他十分懷疑當初安排朱傢與沈府結親到底好不好。

“知道這次太子被幽禁,為何老夫無礙嗎?”

這也是朱顏的疑問,大傢都知道張行微一直是保李黨,這次連太子都被幽禁,怎麼張丞相無礙?

“天後英明,她深知隻要太子無性命之憂,老夫便能安分守己,而來羅織那個小人隻會告發,沈閣領隻管監察百官,治理國傢,管轄群臣,天後離不開老夫。”

“而若老夫出面,太子必死,朱傢也無法幸免。”

所以在選擇保太子還是保金傢上面,張行微選擇瞭太子。

朱顏明白再多說也無益,可她到底有些不甘,鼻尖發酸,譏諷道:“當年,你也是這般選擇瞭太子所以犧牲瞭沈傢嗎?”

茶杯落地,應聲而碎,張行微一雙老花眼如刀一般射入朱顏肌膚紋理,隻一瞬間,張行微瞬間恢複瞭老態龍鐘的模樣,背過身去。

見此,朱顏也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良久,張行微轉回身,沾取茶水在桌面寫下一個“沈”字。

“來人!”

是夜子時,有漏網的金傢族人被帶入瞭推事院裏,金傢人雖不熟此人但仍舊頗為照顧。

沈渡一日三入大明宮請求女皇將金傢一衆犯人從推事院轉入內閣或者刑部,都被女皇拒絕。

女皇鐵瞭心要殺雞儆猴懲治金傢懲治太子。

沈渡出來的時候,朝陽公主正趕去禦書房面見女皇,永安公主緊隨其後。

想到宮外焦灼等待的朱顏,沈渡腳下加快,卻在將要出宮門時在一處角門被徐昭容徐婉叫住。

“休要再提太子一案,否則將陳年沈傢舊案牽連出來,莫說朱顏瞭,便是你自己,你也保不住。”

見沈渡眼底盡是陰霾,徐婉四下看看,略帶著點警告:“當年是本官力薦你出的掖庭去軍中任職,你行事乖張狠辣皆可,但唯獨這件事,你需閉緊嘴巴,莫要再介入,想想你沈傢數千人換你一人性命,你當真要為瞭一個女人將一切摧毀?”

平日徐婉斷不會如此懇切分析利弊,大約真的怕沈渡亂來牽連瞭她,才如此不顧一切前來告誡。

“沈渡,你最好將本官說的記在心裏,否則,惹來潑天大禍,可不要說本官沒提前知會你。”

略掃瞭她一眼,此地不是細說的地方,沈渡眸色暗沉,轉身離開。

《長安銅雀鳴(長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