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搬傢

和之前也沒什麼不同。

林晚星順應學生們的要求,表示她每天中午都會在器材室等他們。她會講一點基礎課程的內容,他們願意來,就可以來聽。但她同樣強調,這些所謂的“補課”,沒有任何強迫性質,學生們來去自由。

而晚上時間,林晚星也還是會陪他們進行足球訓練。

雖然計劃是這樣,但夏末初秋天氣依然炎熱,秋老虎在中午時發威最重。

林晚星昨天思考一夜,作為高中基礎課程,要給學生們講些什麼內容。可雖然她看過學生們的試卷,但大量空白仍然讓她很難明確估計學生們的高中知識掌握情況。

所以第一天,他們大概以聊天為主。

器材室缺少桌椅,也沒有黑板,學生們隻得坐在仰臥起坐墊子上,聽她講話。

林晚星和學生們聊瞭聊高中最基礎的知識,從數學的正弦定理和餘弦定理開始。可學生們顯然對這兩個名詞很陌生。

他們頭頂隻有一臺吊扇,嘩啦啦地開到最大,但仍顯得杯水車薪。男生們身高腿長,在狹窄的過道空間內長腿無處安放。他們動來動去,怎麼都不舒服,汗水從額頭滴下,呼吸間都是午後濕熱的空氣。

林晚星本來還準備瞭白紙,讓學生們寫點什麼。但如果這樣,他們一個個都得趴在地上,她索性把紙也放下,開始純聊天。

午後空氣昏昏欲睡,她盤腿坐在一塊墊子上,也沒糾結於他們到底在高中學會瞭什麼,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和他們聊高中各科裡比較有意思的東西。

比如《小石潭記》裡的水到底清不清,或者秋收起義從哪裡開始,還有基本經濟制度一類的東西,她還和他們聊起元素周期表,但顯然,大部分學生對於高中生本該倒背如流的東西一問三不知。隻有付新書多少能講點什麼。

到後來,學生們也根本沒有耐心聽她究竟在說什麼。

無論她的語氣多輕快,內容還是書本上那些無聊知識,學生隻要聽到就能直接開啟“放空”模式。再加上十來個人擠在一起,汗味和飯後的倦意,這都讓人昏昏欲睡。

林晚星也清楚,學生們能在午後放棄睡覺和休息時間過來這裡,並且熬著炎炎夏日,已經盡瞭很大努力。他們努力想集中精神,可是辦不到。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當你信心滿滿開始,卻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不順利,因此放棄也變得很容易。

等到瞭傍晚,或許因為中午沒睡覺,或許因為一下午動腦讓學生們倍感疲倦,他們訓練時也提不起勁兒。這種提不起勁兒很難形容,而王法從不是會認真督導學生的類型,他大部分時間都隻是坐在看臺上。所以學生們踢著踢著,跑動速度就變慢瞭;踢著踢著,呼喊聲也變低瞭。

從日暮西垂到天色全黑,離比賽日還有四天,大概所有人都在想,過瞭下個周日,他們會怎麼樣呢?

晚上,林晚星回到宿舍,破天荒覺得疲倦。

宿舍門口樹下擺滿熱水瓶,等待晚自習下課的學生們把它取走。

宿管在織毛衣,林晚星照例和阿姨打招呼,卻聽到阿姨說:“小林,房子找好啦?”

林晚星愣瞭下,宿管阿姨小房間墻上掛著的萬年歷是碩大的24。她這才意識到,這周五是學校給實習老師提供宿舍的最後一天,之前就通知過,和她一起的小許老師早一個禮拜就搬走瞭。

“房子找好瞭的,謝謝阿姨。”林晚星朝阿姨揮揮手,“我回去理東西瞭。”

林晚星回到自己的小宿舍,桌上是她從高中圖書館借來的教材,擺得滿滿當當,隻有放筆記本電腦的那一小塊還有很小的空位。一種莫名的離譜感,湧上林晚星心頭。

好像校長明明是看在熟人面子上,給她安排瞭一個清閑的工作?

怎麼她能忙到,連搬宿舍的事情都忘瞭呢?

宿舍裡除瞭她當時從大學打包寄來的大紙箱外,沒有別的大傢當。林晚星把所有東西收拾進兩個大行李箱,很幹脆在APP平臺上定瞭個搬傢小面包車。

白天諸事繁忙,也就晚上有空。

小面包車司機到的時候,宿管阿姨還挺不好意思的:“哦呦,我就跟你那麼一講,沒讓你這麼老晚上就走。”

“總歸要搬的。”林晚星把塑料袋裡拎著的,昨天買的沒吃完的橘子,放到阿姨桌上。

“那你註意安全哦。”

“好的阿姨。”林晚星答。

很簡單的告別,林晚星坐上瞭小面包車副駕駛。

車從宿舍外繞校一周,兩旁樹影幢幢,五分鐘就到瞭。

——

梧桐路17號,爺爺奶奶買的房子坐落於此。

那是棟很簡單的老式居民樓,在最普通的居民小區裡。

墻體是很深的煙灰色,墻角會有剝落痕跡,偶爾能看到裡面顏色更深的混凝土和紅色墻磚。因為樓下是爺爺奶奶以前開的課外晚托班和小賣部,所以樓道的綠色鐵皮大門上會有調皮的男孩用粉筆畫的塗鴉,女孩子喜歡在上面小貼紙。

林晚星拉開面包車車門,前一刻還沉浸在回憶的長河裡,後一秒,她就怔得說不出話來。

樓道的綠色鐵皮大門和記憶裡的樣子沒有差錯,可現在大門禁閉,門口竟然站著幾個鬼鬼祟祟的高中生。

陳江河、秦敖、俞明、祁亮、付新書……

林晚星揉瞭揉眼睛,比她明明找瞭個清閑工作、卻全部時間精力都被學生占滿更離譜的是,她搬個傢都能碰到足球隊這些逼崽子在這裡???

熟人見面,分外眼紅。為瞭搶占先機,必須得先發問。所以當“你(們)怎麼在這兒?”不約而同響起時,林晚星知道,她還是沒學生們嗓門大。

“這是我傢。”林晚星趕緊示意他們小聲點。

周遭霎時一靜,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樓道中傳來腳步聲音,吱呀一聲,軸承轉動,鐵門開瞭。

王法穿著一身寬松的運動居傢服,出現在門口。

樓道的感應燈倏忽一下暗去,接下來的場景更像什麼情景喜劇裡的橋段。

他們三方站在不足兩平的樓道口空間內面面相覷,秦敖的眼睛瞪得老大,卻不敢喊出聲。祁亮最先反應過來,湊到她身邊,故作悄悄話地問道:“老師,教練也住你傢?”

林晚星趕忙解釋:“沒有,我剛搬來。”

“搬來和教練一起住嗎?”還是這句話。

“可是你說這是你傢,怎麼又剛搬來?”祁亮不依不饒。

“老師你有問題。”

學生們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林晚星百口莫辯。

她隻得求助性地看向王法,青年自始至終都斜倚著欄桿,一言不發。

“你也住這兒啊?”她問王法。

“你不是早就知道?”王法說。

林晚星半張著嘴,這才想起,好像王法確實說過,他租在這裡。

“那你大晚上下樓幹嘛?”林晚星問。

“本來是買包煙,現在,順便接你。”

林晚星:“……”

很正常的話從王法嘴裡出來就變得古怪,學生們的眼神也透著看好戲的興奮勁兒。

幸好這時,面包車司機跳下車,從後備箱搬下沉重的紙箱和她的行李,打破瞭場面的尷尬:“東西我給你放這瞭啊,上樓要另外收費的。”司機說。

“多少錢,您幫我搬上去吧。”林晚星答。

“幾樓啊,沒電梯的吧?上樓費70塊錢一層哦,跟你講清楚。”

林晚星剛想答應,秦敖卻用“您有事兒嗎”的眼神看著司機:“不用你,我們自己搬。”

小面包車司機還想再說點什麼,卻直接被秦敖趕走。

秦敖招呼俞明來搬東西,他的手扶在紙箱上,教育道:“這人就宰你,你這點東西,搬一層平時就30,他車費是不是也多收你瞭?”

“是平臺統一收費,他沒多收錢。”林晚星被學生教育得大氣不敢出,弱弱地說。

秦敖對這回答還算滿意,他和俞明兩人蹲下,準備搬紙箱。兩位健碩的男生將手插入紙箱底部,手臂用力一提,青筋迸出,地上半人高的紙箱卻紋絲不動。

“靠,你這裡面是什麼東西?”秦敖吐瞭口氣,把手指□□,跳起來問,“怎麼這麼沉?”

“呃……是很沉的,所以我說覺得70也不貴嘛。”林晚星無奈地道。

學生們互相嚷嚷,要試試箱子到底有多沉。這時,王法走瞭過來,他接替瞭付新書的位置,用眼神示意秦敖、俞明、陳江河抬紙箱另外三角。

王法蹲下,手臂用力,綻露出遒勁的肌肉線條,甚至不需要一、二、三的口令,四人一起用力,將紙箱抬瞭起來。

林晚星趕忙去把樓道防盜門拉到最大,樓道感應燈再度亮起,照亮瞭纖細腐朽的鐵質欄桿和漫長而陳舊的階梯。去讀讀小說網

王法搬著箱子,站在最後一層階梯,替學生們承擔瞭紙箱的大部分重量。

“你要什麼煙?”林晚星半仰頭問。

“綠景。”王法答。

《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