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9號廳驟然一靜的空間,反而讓人覺得很安寧。

點亮手機,時間是上午9:45分。

如果決賽在早上9:00開始,那現在應該是上半場結束。

這麼多天瞭,她雖然離開瞭宏景,可好像還和他們生活在同一條時間軸上。

訓練時間、學習時間、休息時間……

每天到瞭特定時間,她總會不由自主想起學生們以及王法。

後續比賽時間組委會早就發過通知,所以她也很清楚,如果他們進去瞭,那今天就是決賽日。

有時林晚星也會問自己,為什麼走那麼幹脆,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可在再次聽到舒庸自殺案,她的本能反應就是逃,不看不聽不想,她決定遵從本能,離開宏景。

直面傷痛是勇者,可人也有選擇擺爛的權利不是麼?

隻是每次回想這個問題時,她腦海中浮現的仍是文成業最後迷茫的面容。

她告訴學生,去成為理想中的自己。

可她自己呢?

她有沒有做到呢?

也是無數次的自問自答,林晚星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懦弱和渺小。

極目崇山峻嶺,可人生中真正的艱難險阻,從不是山間的豺狼虎豹。而是你明知山之高遠,卻失去瞭向往巔峰的勇氣。

她望向前方漆黑的熒幕,抱住瞭膝蓋。

G1123,宏景到永川。

高鐵二等座雙人位,付新書和文成業並排而坐。

對付新書來說,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提議要陪文成業坐高鐵。

或許是下意識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單獨說兩句的機會。

可真坐在一起,他反而一路沉默。

那天深夜球場談話後,付新書一直當做無事發生。

從小到大,他都很擅長忍受和假裝。

大部分時候,隨著時間推移,問題也會慢慢消失,人隻要向前看就好瞭。

可是在一些夜裡,恐慌會突然冒頭。

你突然睜開眼睛,再也睡不著瞭。

韓嶺市光明影院。

走出9號廳,林晚星開始第一輪放映結束前的巡場工作。

7號廳的大熒幕中,課代表抽出的試卷已經寫到第28題。

這意味著,這很可能是少女最後一次時間循環瞭。

這大概是整部電影裡,林晚星最喜歡的片段。

畫面底色是風吹開柳樹的淺綠。柔和的配樂響起,有陽光,有海浪,有少男少女互訴衷腸,讓人感到溫馨平靜。

看完最想看的告白片段,林晚星走出7號廳。

輕輕關門時,她被一個小女孩叫住。

女孩梳著雙馬尾,大概是個初中生。她身上背著巨大的黑色木盒,應該是個大提琴。

林晚星回憶商場樓層,他們影院隔壁就是個琴行,周末很多學生來上課。

“姐姐,我想問下,您是工作人員嗎?”

小女孩望著她胸前的名牌,這樣問道。

“我是,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林晚星半蹲下來。

小女孩拿出票據,那是10:05點場4號廳的動畫電影:“姐姐,我要看這個電影,但是我背瞭琴來,座位上不好放,您能幫我看一下嘛,我看完來拿。”

“當然可以。”

她領著小姑娘到前臺,先確認物品完好,再幫她寄存。

“這個電影到11:55結束哦,應該不影響你上課吧。”幫小女孩填寄存牌的時候,林晚星多問瞭一句。

身旁沒有回應。

她轉過頭,之間小女孩尷尬地笑瞭下。

“姐姐……”

“啊?”

“我的課已經開始瞭。”

本能反應作祟,第一時間,林晚星腦海裡閃過很多念頭。該怎麼做,是否通知學生傢長,還是讓小女孩逃課去看電影?

但她很快放松下來,這些其實都與她無關。

在寄存牌上落下最後一筆,林晚星撕下寄存聯,卻拿在手裡,沒有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眼巴巴看著她。

“還是要和傢人說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可我今天就是不想學琴瞭!”女孩眼眶紅瞭,“媽媽跟我說考完10級就不學瞭,那我學琴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你決定要來看電影?”

“對,今天我要看電影!”小姑娘邊堅定地說。

她單眼皮,梳著雙馬尾,穿很乖的白襯衣和校服褲,好像和電影裡的女主人公一般大小,也一般倔強。

林晚星深深吸瞭口氣,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被完全擊敗瞭。她低下頭,緩緩松開手,將寄存聯推瞭過去。

“影院手機要開靜音。”林晚星提醒。

女孩舉起手機,露出漆黑的屏幕,告訴她:“我關機瞭。”

高鐵駛過橋梁,湖水飛速倒退。

付新書仍能感覺到那些驚醒夜裡的恐慌。

他看向文成業,說:“我告訴他們,我那次被毆打,是因為弄丟瞭客人的手機。”

6號廳,電影重新開始第一次的循環。

林晚星站在階梯旁,目送小女孩落座。

對方似乎沖她揮揮手,但也可能沒有。

在離她很近的熒幕中,電影裡的少女露出格外堅毅的神情。影像裡,再次響起那句熱血十足的臺詞。

不知為什麼,林晚星也拿出瞭她的手機。

她爬上巷道,推開木門,走出影廳,點亮瞭屏幕。

第126章 熒幕

切換微信絕對是一時沖動。

然後林晚星的手機就卡住瞭。

天知道這些日子以來, 學生們給她發瞭多少消息。以至於她的微信界面持續顯示“收取中”,手機屏幕卻怎麼碰都沒有反應。

正當林晚星思考是否要重啟時,她忽然註意到自己王法的置頂聊天中, 有一行留言。

9號廳兌換碼:1S7DY678

這是王法發來的消息, 她以前從沒看過。

在她正對面的墻上是一張誇張的科幻海報,射燈刺目。

9號廳和兌換碼有很多意思。

可她所在的影院,有間被長期包場的9號廳,這些天一直沒開放。

而她不久前,剛從那裡走出來……

最不可思議的一種猜想,讓林晚星頭暈目眩。

影廳前臺。

林晚星面對收銀機後的同事, 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麼瞭?”

聞言,林晚星低頭看瞭眼手機,畫面仍在卡頓。雖然她不清楚王法留言的前後內容。可她卻又莫名確定地說:“我要兌一張電影票。”

“啊?”

林晚星拿過紙筆, 將兌換碼抄到紙上, 然後遞給同事。

同事嘴上嘟囔, 手指卻習慣性地輸入兌換碼。

清脆而緩慢的鍵盤聲響起。

最後一下回車後,林晚星沒由來覺得緊張。

就在這時, 打印票據的機器發出咔擦一聲輕響,然後開始運作。

“還真有票。”同事盯著屏幕,有些驚奇地說,“9號廳?”

林晚星有片刻的慌亂無措, 但很快穩住心神。

“是什麼片子,什麼時候能放?”她問。

“等等,我來問問呢。”

影院有一套標準化放映流程,但包場電影不受限制。

林晚星既不清楚王法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又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在影廳包場。

《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