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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玄宗瑤光峰後有一處望海崖, 其實並不能看到海,看到的只是上玄宗內的鷓鴣湖,但登高臨下,風蕭蕭水泠泠,霧氣飄渺, 煙霞萬態。, 春初時山上積雪融化之後匯聚成小溪湍流而下, 一直流入鷓鴣湖裡,澄漳霽潔, 波榖縈迴, 兩岸石壁,五色交輝,再看這望海崖上, 位於瑤光峰中部,高峽險峻, 只能容一人平躺, 旁邊花光如頰,爛漫多姿, 俱從石壁伸出,又因少有人至,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眼下便有一人躺在那裡, 遠處山下山上不時傳來喧囂聲, 他都充耳不聞, 只是雙手枕在腦後, 嘴裡叼著根草,雙目微閉,翹起二郎腿晃晃蕩蕩,神情愜意,好不悠哉。

「好啊,竟然在這裡躲懶!」頭頂赫然多了個聲音,黃文君睜開眼,一張碩大的臉佔了大半視線,把他嚇了一跳。

他沒好氣:「幹嘛,別來擾我好眠!」

葉沐笑嘻嘻:「別人在忙裡忙外,要麼在準備繼任大典的事情,要麼準備去看熱鬧,你倒好,別有洞天啊,小心我去告狀,說黃師兄你身為瑤光峰執事,竟然不盡忠職守,反倒過來睡大覺!」

黃文君慢騰騰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擾人清夢會被水噎死的,我不用告狀就可以直接處置葉師弟你了。」

葉沐哎喲一聲:「師弟我好害怕啊!」

臉上卻殊無懼怕之色,他一屁股在黃文君旁邊坐下,歪著腦袋:「半個時辰後,繼任大典就要開始,峰主閉關不參加也就罷了,你作為執事,不好不去吧?」

托了當年周印回來一趟,給了黃文君一些玉蜈丹的福,前些年他終於成功結丹,剛好瑤光峰主清元真人出關,黃文君這個邊緣弟子也終於入了他的眼,得他親自傳授一些修煉法門,不再是記名弟子,修為突飛猛進,在瑤光峰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語,早已不是昔日剛入上玄宗時鬱鬱不得志的光景了。

只不過他經歷了劉小宛嫁人,賀芸叛變,周印遠走,以及後來上玄宗的一系列變故之後,也逐漸褪去了青澀衝動的性子,更沒有爭強好勝的心思,當了瑤光峰執事之後,地位只在清元真人之下,反倒處處照拂同門,因而現在在瑤光峰號召力與人緣都不錯。

黃文君與葉沐關係一直不錯,在他的照拂下,後者的日子也沒有像以前那樣難過了,最起碼在瑤光峰有了一席之地。

黃文君聞言,神色如故,眼皮也沒掀一下:「師父就是因為看不慣他們的所作所為,才一直閉關不問外事,眼不見為淨,我又何必去摻和。」

這些年來人事變更,七峰峰主,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閉關的閉關,葉沐也有所耳聞。「清元真人與掌教平輩,自然可以不去,但他現在在閉關,如果你也不帶瑤光峰的人去,我怕掌教會藉機發落你。」

黃文君哼笑一聲:「發落便發落,這執事不當也罷,若不是師父還在,我早就不想在上玄宗呆了。」

葉沐笑道,也學他那樣雙手枕在背後躺下來,只是空間太小,兩個大男人擠在這裡,就顯得有點彆扭了,「好吧,那我也學學你偷得浮生半日閒吧!」

黃文君不滿,踢了踢他,「自己找地方躺去,別在這裡佔我位置!」

葉沐靈活躲過,驀地想起什麼,「對了,玉衡峰清瑩師叔不能視事已久,此番只怕也要換新的峰主,你那發小賀芸,估計要成為新峰主了。」

黃文君道:「她是他,我是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倆的情份早就淡了。」

少年時,他曾經與劉小宛最要好,又與賀芸談得來,三人之中,覺得周印是最不好接近的,但現在回頭看來,反倒是周印給了他的幫助最多,不由得不令人唏噓。

葉沐道:「如此說來,你就更要去了,其它六峰,撇去峰主位置空缺要遞補之外,都有峰主親自出席,清元師伯不去,你也不去,到時候瑤光峰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白白吃虧而已。」

黃文君沉默片刻,歎了口氣,「你說得不錯,可是我本以為能逃過這場是非的,看來是躲不過了。」

葉沐哈哈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有熱鬧看,我也要去湊湊熱鬧才好!」

在許多上玄宗弟子心目中,今天可以說是上玄宗近年來最盛大的日子了。

十五年前,代掌教清言真人正式接任掌教之位,成為繼清和真人之後的上玄宗掌教,並與靈台寺結盟,共同對付南方的青古門,後來天衍宗加入,形成北方以靈台寺、上玄宗為首,南方以青古門、天衍宗為首的南北對峙。

在那之後,由於戰爭和亟需用人的緣故,上玄宗七峰峰主,除了瑤光峰清元和玉衡峰清瑩尚在任之外,其它幾峰的峰主位置都虛懸著,暫時由各峰弟子代理。

眼看戰爭一時半會打不完,峰主之位卻不能再拖下去,掌教清言便昭告上玄宗上下,打算宣佈正式的峰主人選,並進行繼任大典。

大典在天璣峰進行。

自從清和死後,人走茶涼,清言所在天璣峰成了實際上的主峰,今日是舉派的大事,到處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氛圍。

許多天璣峰弟子到處奔走,忙著佈置會場,引著一些早到的其它各峰的尊長到座位上奉茶,此番還請來了靈台寺的幾位長老當見證,以示兩派關係和睦,更添了幾分隆重。

黃文君帶著瑤光峰弟子到的時候,會場上其它各峰的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再看靈台寺那邊的幾個席位,也都坐滿了人,這一行姍姍來遲,倒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黃文君雖然只是二代弟子,但現在清元不出,他代表的就是整個瑤光峰,來接待的弟子自然熱絡三分:「黃師叔好,還請黃師叔和諸位師兄弟跟我來!」

接待的弟子叫郭大海,人不高,卻機靈得很,也很會說話,葉沐認識他,也說過幾句話,這時便趁機打聽:「這次其它幾峰繼任峰主的人選都有誰,你可知道?」

郭大海頓時來了精神,笑道:「葉師叔這問題可是問對人了!據我所知,這次幾位峰主的繼任人選都定下來了,開陽峰是魯延平師叔,天權峰是司徒非師叔,天樞峰是余舟師叔,玉衡峰是賀芸師叔。」

黃文君幾不可見地皺眉,這魯延平,原先與他一道被分到瑤光峰,誰知後來他竟改投現任掌教清言真人門下,很快便受到重用,甚至被扶持到如今一峰之主的位置,憑良心說,魯延平從前好歹是鏡海派掌門,如今去當那一峰之主,也算不得什麼,不過黃文君對他所為有些不喜,也不怎麼與他打交道。

再說余舟,原是清和真人大弟子,雲縱和周印離開上玄宗之後,他就成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到今天才正名,實是有些委屈了。他為人低調,沒有上趕著去巴結掌教,不過也沒有跳出來作對,故而地位十分微妙,清言真人讓他繼承天樞峰,也有拉攏的意思。

至於司徒非,原來則是秋閒雲的弟子,修為不差,能力也不錯,又善於跟掌教交好,一點也沒受到他師父的事情的影響,接任峰主只是遲早的事情。

隨著郭大海所說,葉沐的目光落在不遠處。

清玄詐死的事情,除了清言、已經死去的清和,只有雲縱和周印知道,清玄自然不可能再「死而復生」,出現在眾人面前,故而這些年來,天璇峰峰主的位置一直空著,由掌教兼任。

然而現在,天璇峰的席位中間,赫然坐著一個人,全身烏黑斗篷,看不清容貌,與周圍眾人格格不入,平添幾分神秘和陰霾。

「天璇峰這回也有新峰主了?那是誰?」葉沐問道。

郭大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茫然道:「這個人我也不認得,興許是掌教請來的高人吧?」

眼看從他那裡問不出什麼訊息了,葉沐等人入席之後,便將他打發走了。

好巧不巧,瑤光峰的席位,恰好在玉衡峰隔壁。

賀芸紅裳高髻,冰肌如玉,清冽出塵,美貌不減,只是神色淡漠,也不怎麼與旁人說話,在看到黃文君時,才略略點了點頭,以示招呼。

黃文君卻移開視線,沒有任何表示。

賀芸似乎並不意外,也無惱意,很快又恢復了淡漠。

葉沐捅了捅黃文君,調侃道:「大美人主動與你說話,你竟還端著架子,要知道這些年她風頭大得很,與南句一戰,陣前鬥法大敗青古門長老,名氣都快趕上天下第一美人碧波仙子了!」

黃文君只作不聞,沒有理他,心中卻泛起淡淡悲哀。

昔年談笑風生的情誼,真是一去不復返了。

偌大廣場上熙熙攘攘,外門弟子,內門七峰,足有數千人之多,再加上靈台寺前來觀禮的,簡直稱得上盛況空前,那些入門未滿十五年的低階弟子們從未見過此等場面,有幸躬逢盛會,更是雙眼發光,興奮不已。

少頃,坐在正席上的上玄宗掌教清言真人起身,微微一笑道:「諸位想必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說話聲音不大,溫和輕緩,但每個人都覺得彷彿就在耳邊響起,頓時漸漸安靜下來,廣場一時只剩下清言的聲音。

「這幾年來,上玄宗出了不少大事,其中頭等大事,要數我們與靈台寺結盟,共同對抗青古門,也因此,上玄宗內務一直有些疏忽,其中七峰峰主缺了五峰,雖說各自有人代理,可終究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今日,趁著大家都在這裡,正好把這件事情解決了,也算是對於幾位代峰主一直以來的肯定。」

眾人屏氣凝神聽著清言的發言,雖說都心裡有數,可此情此景,免不了生出緊張肅穆一類的情緒。

清言道:「玉衡峰清瑩師妹臥病多年,無法理事,一直由其弟子賀芸暫代,賀芸何在?」

「賀芸在。」她起身,裊裊風姿吸引了全場讚歎驚艷的目光,其中多有年輕男弟子。

清言從身前案上拿出代表玉衡峰峰主身份的玉牌,親手交予她。

「望你繼承上玄宗歷代祖師遺志,本著正道為公之心,為玉衡峰弟子謀福,為上玄宗謀福,更為天下謀福。」

「弟子謹記。」賀芸雙手接過玉牌。

清言又陸續給余舟、司徒非、魯延平等人授了玉牌,又說了些勉勵的話,一一將名分定下來,這才道:「自從天璇峰清玄師弟亡故之後,余心甚痛,也兼任天璇峰事務多年,雖說非常時刻行非常手段,可畢竟不合規矩,鑒於清玄師弟之後,天璇峰並沒有傑出的弟子,所以本座今日推舉一個人選,正是靈台寺的明塵道友。」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不掩錯愕,一峰之主何等重要,按說當然要在本派裡推舉,可沒想到掌教這一推,竟然推到別派身上去了。

那身穿黑衣斗篷的人站了起來,聲音沙啞:「多謝掌教抬愛,自今日起,我已入了上玄宗之門,算不得靈台寺的弟子了。」

清言點頭笑道:「是本座失言,明塵你若成為天璇峰主,自然就是我上玄宗的人了。」

他頓了頓,環顧四周,「不知可有人有異議?若有,此時提出也無妨,繼任大典,本就是推舉賢明。」

雖然大家心裡都覺得怪異,可掌教發話了,誰敢反對,一時間嗡嗡作響,卻無人回答。

見無人反對,清言拿起案上玉牌,便欲給他,卻聽得一人高聲道:「我有異議!」

眾人紛紛循著聲音來源看去,便見一人越眾而出,身上作三代弟子尋常打扮,貌不驚人,尋常得很。

他冷笑一聲,指著賀芸道:「這個女人欺師背祖,自以為能瞞天過海,怎麼有資格當玉衡峰峰主!」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場面一時嘩然,壓也壓不下去了。

賀芸站在那裡,面不改色。

清言道:「你是哪一峰的弟子?」

那人冷冷的,一字一頓道:「玉衡峰三代弟子,宛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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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周印就出來了。。。匣子裡是什麼,大家都猜到啦,不管猜對與否,字數滿了俺都送分了

多謝zozozo、筏子、寒霖的地雷,多謝佑希的手榴彈!多謝大家的留言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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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大戰之後,離嬰一直對一件事情很好奇,終於尋了個機會問周辰。

「請問尊主,那匣子裡裝的真是五件法寶?」

「有空間不放,把法寶放匣子這種蠢事,我有可能做嗎?」周辰翻了個白眼,「也只有傻子才相信。」

自己是不是被拐了個彎罵了?

離嬰來不及計較,因為他實在很好奇,那金光閃閃的到底是什麼,總不會是金子吧?「還請尊主為臣解惑。」

「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周辰哼哼,擺足了架子,把匣子打開。

一堆金黃色羽毛霎時閃瞎離嬰的狗眼。

「……這是什麼?」

「朱雀毛。」

「……」

「怎麼,你有意見嗎?」

「……不敢。」

收集這些毛可費了我老大功夫,到時候做件衣服,穿在阿印身上……周辰遙想美好的未來,桀桀奸笑。

《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