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的皮箱,其後果令人欣慰:至少一套背面鍍銀的刷子和一副
金的襯衫鏈扣從此不翼而飛。
這位大人物站在一號月台上時,總算略鬆一口氣,他在
前往亞歷山大的三小時快車旁,看著面前這位身著灰色旅行
外套、棕色雙眸異常迷人的女孩。
「您一…您還好吧?」海倫問道。
「老實說,」大人物答道:「不好。但願不會隨時心臟病發,
然後一命嗚呼。摸摸我的脈搏吧?」
那女孩順從地照做了。
「糟透了,"H.M怏怏不樂,「真是火燒火燎要人命。等我
一離開這火焰山般的國家一……」
「您是要坐火車去亞歷山大?然後坐飛機回英國?」
「對啊,小姑娘。」
女孩眼簾低垂。
「其實,」她承認,「我讓他們在旅行社給我訂了您
身旁的座位。我需要您的建議,亨利爵士,您是唯一能幫上我
的人。」
「那麼,好吧!」大人物說,並適度、自嘲地咳嗽了一下。此
時旁邊的記者正要拍照,於是他摘下帽子—露出一顆大禿
瓢——二目圓睜作莊嚴勇毅、威武不屈狀,直至閃光燈過
後、照相機快門按下為止,然後又搖身變回了普通人。
「你剛才說什麼呢,小姑娘?」他提示道。
「您應該已經從報上獲悉吉爾雷教授的死訊了吧?」
「嗯哼」。
「以及那盞青銅神燈?」海倫說,「當然,其餘墓中出土之
物目前都在開羅博物館。但埃及政府將青銅神燈作為紀念品
贈予我們了。」
「青銅神燈」這幾個字眼彷彿帶了電,週遭的記者們頓時
又騷動起來。
「打擾一下,海倫小姐。」國際特訊)的記者徑直提問。
海倫轉身面對他們。她顯然對這些接踵而至、雖彬彬有
禮但卻如章魚觸手般難纏的間題甚為頭痛,正努力保持冷
靜、擠出笑臉,裝作這只是一次愉快的小型歡送會而已。
「很抱歉,先生們!」她高聲喊道,踮起腳尖,彷彿是要夠
到後排的記者們一樣,「但我無可奉告!火車馬上就要開了!」
抗議聲齊齊響起
「時間還多著呢,海倫小姐!」
「就是嘛!」
「海倫小姐,再多拍一張就好啦!」
「能否拍張您凝視手中青銅神燈的照片?」
海倫笑得十分生硬:「很抱歉!先生們,青銅神燈在我的
行李裡面。」
「您回英國後有何打算.海倫小姐?」
「我要開啟塞文大宅。」
「塞文大宅?它已經被封閉了麼?」
海倫朝火車的方向略一退步,握住身後頭等車廂的門把
手,一個逢迎的記者連忙上前打開門。話題的轉向正中她下
懷:
「封閉很多年了!」她說,「只有老管家班森在那兒留守,
不過我想他會多找些新僕人來的。他……」
「但您的父親還在開羅,對嗎?」
「他隨後就到!他……」
「海倫小姐,那篇關於您父親身體欠安因而難以啟程的
報道所言是否屬實?」
光影交錯的車站內驀然寂靜下來,寂靜中帶著幾分緊張
和期待,靜得遠方的汽笛聲都能聽到。
「先生們,聽我說!」
「海倫小姐?」
「那是徹頭徹尾的假新聞。你們可以說是我親口所述,我
的……我父親安然無恙。羅伯森先生正在照顧他。」
阿爾戈斯新聞社的記者貌似天真地發問:「
那即是說,他需要人照顧嘍?」
」我的意思是……」
「他病了嗎,海倫小姐?像那篇報道網{說的那樣?」
女孩深吸一口氣,字斟句酌著,懇切的目光掃過人群:
「我再說一次,先生們,你們可以說是從我這兒得到的消
息,那報道純屬謊言。所謂陵墓內甚至青銅神燈上附有詛咒
這種謠言,既愚蠢又惡毒,根本是無稽之談……」
她再次停下,深呼吸。
「你們可以援引我的話,」她繼續,「回到英國後我最想
看到的就是在塞文大宅的閨房。我要把青銅神燈放在壁爐
上,我要……至少我要試試……寫篇文章來詳述這兩年考
古探險的經歷。當我回到那房間時……」
人群的外沿,一個聲音欣然回應:「您水遠無法抵達那個房間,小姐。」
吃驚不小的記者們尋聲望去,紛紛自動閃出一條道,於
是那人側身穿過大群,輕盈自如。
這是個極瘦削的男子,年齡不詳,約莫四十歲,也可能更
年輕。雖然身高在中等以上,但微縮的雙肩使他看上去要矮
一些。此人頭戴一頂流蘇鑲邊的紅色氈帽,說明他是土耳其
人。但那身襤褸的歐式西裝,白色領帶以及帶有法國口音的
英語,使他給人的整體感覺如同白棕二色的中間帶,異常模
糊難測。
他一面訕笑一面閃躲著走上前來,烏黑狂亂的小眼珠子
卻始終盯在海倫臉上。
海倫好半天才重新開口 :「剛才說話的是誰?」她喊道。
「正是鄙人,小姐,」這名陌生人答道,彷彿是從海倫鼻子
底下突然鑽將出來—又好似從天而降—驚得海倫往後
一縮。海倫緊盯著他,異常困惑
「你,」她躊躇著,完全不知所措,「你是法國哪家報社的
記者,又或是別的什麼人?」
陌生人笑了。
「啊,非也非也。」他漫不經心地扭動雙掌,狀甚滑稽「鄙
人並無那般榮幸。鄙人僅是一名潦倒的混血學者而已。」
然後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一掃而空,烏黑的小眼瞎裡驟
然射出絕望的火焰,使他那整具蒼白的軀體都燃燒起來。他
向海倫伸出雙手,隨即垂下手臂,孱弱的咽喉間那種催眠般
的囈語猛地變成尖銳的調門。
《青銅神燈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