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此後,便是極久的沉默,三人便不再作聲。
忽樂,一縷幽幽笛聲傳來,好似早已存在。
白光幻滅。
「鐺!」
「鐺!」
忽的兩聲劍鳴在這暗夜幽笛中響徹。白光中,放出一赤一黃澄盈盈兩道光芒。正是松風與松雨祭出的飛劍。這兩道劍光所在竟是徐馳身側!
他身上極暗的一層青光流轉,昏弱黯沉,肉眼難辨。這是這群青光擋下兩口飛劍悍然攻襲。
這時,白光消失。
荒草如叢,亂徐堆棄。星光下,那廟牆頹頂斜,蛛網塵封,門戶破敗不堪。不知不覺。三人竟已到了這荒廟。
風與松雨兩人神色空洞,不發一言,赤黃兩道光芒再次亮起,沖天捲來。徐馳面沉如水,只手輕輕一彈,秋水長鳴,如清鶴飛九天以長唳。泠泉瀠幽澗而響徹,澄明悅耳,悠遠清古。
劍鳴蓋過那古怪笛聲,松風兩人一頓,赤黃兩道劍光緩了下來。徐馳要得正是這一瞬,他長身一閃,如疾電飄鴻,飛至兩人身前,出手如電。飛出四道青光,沒入兩人雙耳內。這兩人此刻才停了下來,只站著一動不動。
笛聲戛然而止。
「哼……」
一道女聲忽然四面八方傳來,飄忽無定,卻有十分嫵媚,這簡單一聲,似嗔似喜。似怨似歡,有千種柔情般直叫人沉迷其中。
徐馳面色不變,冷哼一聲,秋水錚洌,青光流轉,驀的化作黑白二色光華往左側十步開外那虛空處斬去。
嘶啞淒厲的慘叫聲響起,使人禁不住發怵,毛骨聳然。那處現出一青面獠牙,肢如利爪的厲魄來,嘶叫著向徐馳撲去。卻忽作青煙騰散。片刻便消失無去。
徐馳神色漠然,秋水去勢未減,黑白劍氣如流,依舊漫旋。
金戈相擊之聲作響,那虛空處竟又現一道黑影。秋水黑白陰陽劍氣的一擊之前可謂從未失手,屢試屢靈。這次卻似未使那黑影有所損害。不過一頓,它便鬼魅如輕煙般撲來。
黑影飄忽,卻有若怒虎,風揚氣嘯,聲勢奪人。隨即又化作凶獸張巨口,黑沉沉幾見獠牙血齒,似要噬人,眼看便要一口吞來。
徐馳手中一引,只劍蕩去。青光吞吐如虹,漫若靛彩青霞。
劍光與黑影所化巨口撞擊,光華暴開,氣勁如嘯,黑影一散一攏,成一人狀,五官清晰,卻是一英俊少年,鬼氣森森,陰冷邪異無比。劍勢已盡,徐馳則連續後退兩步,才住腳占穩。「鬼王嗎?」他淡淡說道。
那邪異少年忽開口道:「桀桀,小子,有幾分見識!」口氣顯然有些驚異,復又殺機森然,獰笑道,「你竟會這等劍訣……可惜沒有劍意的修為你最終亦要死於我手。」
回應他的,是一道黑白劍芒,徐馳連引劍訣,劍芒黑白光華大作,幻滅無定,飄忽散形。徐馳叩指作劍訣狀,輕喝了聲:「疾。」
黑白劍光蕩散似雨,紛揚如攪粥,朝那詭異少年湧去。少年雙手一搓,一道邪異的黑光騰起,似怨魄厲鬼般嘶叫著向徐馳撲去。
黑白劍光靈動如蛇,「唆」的一聲,掃向少年那邪異的黑光。
被徐馳認作鬼王的少年殺機暴盛,渾身黑色光芒猛竄,月鎖深雲,淡淡的星光下如幽冥鬼火,分外駭人。黑光如熊熊冷焰,有若輕煙,鬼魅般閃身而上。
一道有若匹練的劍光捲至,如濤。
避無可避。
「魂滅!」
那少年鬼王厲嘯一聲,手中已是黑雲湧起,翻滾不息,森寒無儔,膨脹著爆衝開來。
劍光如練!
如作黑白雙色的長龍裂空。
黑云「蓬」一聲破碎,彌天四散。
一股幽綠色的血液從那鬼王胸中飛濺,他痛苦地嘶吼一聲,身上黑雲翻滾湧蕩,怨恨地看著徐馳,面色說不出猙獰。
「小子!只殺你不足洩我恨……」
見徐馳長身縱劍,不為所動。
鬼王正待說什麼,忽然剛才那莫名詭異的女聲再次響起。
「至邪,你還囉嗦什麼……」依舊是那樣飄忽不知所在,而充滿誘惑。
鬼王不再說話,只是他那一瞬間下意識地往廟正中敗缺神像敬懼的一望,如何能逃得過往徐馳的雙目。
深沉如淵的瞳眸幻綻出寒芒,清寒冰冷,漠絕凌霜。
突然間華光爆漲,徐馳用手擋了一下。
等他再看眼前時,哪裡有什麼鬼王,也沒有那破廟,更加沒有松風與松雨這對師兄妹。有的,只是隨風搖曳的燭火,散發著淡黃的光芒。
「難不成入夢了?」徐馳喃喃一句,發現自己的劍胎橫放在自己的膝蓋之間,根本沒有經歷過什麼戰鬥。
有些疑惑的站了起來,徐馳倒了一杯水。
水涼刺骨,讓徐馳打了一個激靈,猛然清醒過來。
「心魔已除,怎麼會有這樣的夢?」徐馳神念鑽入識海之中,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279章造夢珠
「怎麼,有心事?」冷遠似乎心情不錯,衝著徐馳微微一笑。
徐馳點了點頭,猛的灌了幾口酒。
之前的夢似幻似真,徐馳感覺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看著徐馳沉默著,那冷遠挪了挪位子,坐到了徐馳的旁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說道:「其實我還真沒想過,咱倆會有這麼一天。」
「怎麼,非得拔刀相向才好?」徐馳轉過頭來,似笑非似笑的看了一眼冷遠。
「那可不,我手持雀炎劍,你拿一把破劍胎,引三千秋水,焚滿天火海,鬥個地動山搖,引眾美女紛紛側目,那是何等豪情!」說著,冷遠拎起酒罈與徐馳一碰。
徐馳哈哈一笑,也是痛飲一翻。
「我想,你應該不是我的對手吧。」修為到了開光期之後,徐馳信心大漲,倒也有心想與那冷遠比鬥一翻,看看自己究竟達到什麼樣的實力了。
「呸,這話你都敢說啊。不過說真的,你究竟是什麼實力,上次竟然隱藏的那麼好,我都以為你是一個凡人呢。」想起來上次,冷遠老臉不由一紅。
徐馳撇了一眼冷遠,好在知道他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
笑了笑,徐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實力,要不我們練練?」
冷遠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知道徐馳不是騙自己。
乖乖,上一次徐馳突然爆起,差點要了自己的命,可那時還是受了傷的情況之下。而在最後對付將岸時,徐馳也沒有出什麼力,幾乎都是上官無影在出力。
這樣看來。徐馳的實力恐怕在自己之上。
不由的,冷遠歎了一口氣,說道:「都說人比人氣死人,這話真他娘的……算了,跟你動手就免了,我還是留點力氣去找那青憐老人吧。聽說,他在海荒之地,這一路恐怕不會太平了。」
海荒之地,聽到這個名字時徐馳皺了皺眉頭。
這個地方。可是修真者的禁地。
據說,那裡四處是沼澤,還有無法御劍飛行。更可怕的是,那是妖獸眾多,尋常的修真者根本不敢靠近海荒之地。
若青憐老人真的在那裡,這一路不是不太平,而是危險重重。
看了看徐馳的表情。冷遠鬆了一口氣。
原本解救紫芙的事就是他份內事,與徐馳並無關係。可是光靠冷遠一個人,根本無法找到青憐老人,更不用說求他去救自己的師妹了。
徐馳雖然有些顧慮,但卻沒有改變決定。他與冷遠也算是朋友一場,並肩而戰過。二來,他下山的目的除了尋找自己的師兄們,就是讓自己變強。
只有在危險之中磨礪自己,才會變強。一個知難而退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大作為的。
徐馳喝了幾口酒之後,躺了一下來,看著天際。
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不借助行何飛行法器,隻身也能在天空之中如雄鷹一樣翱翔。
「徐馳,你有夢想嗎?」冷遠突然冒出一句話來,讓徐馳一愣。
夢想?
「如果找到我的師尊也算的話。」這算是徐馳目前最明確的心願了。塵離對他有恩情。不管如何,他必須找到塵離。
冷遠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徐馳,低聲道:「就沒有私人一樣的夢想嗎,比如達到什麼的境界,或者擁有什麼的地位?」
「長生,也許這是我們修真之人共有的夢吧!」思來想去,徐馳並不想成為掌門那樣的人物。對他這說,這並不是一種成就,而是一種約束吧。
突然的。徐馳感覺耳邊傳來了一陣笛聲,眼前的場景不由一變,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破廟之中。
徐馳長身若電,陡然拔起,秋水青芒吞吐,朝鬼王刺去。一劍之下竟是無聲無息。青芒所指,似有森寒無儔威壓。
鬼王不覺竟一陣悚然,只道有鋒芒凌絕無匹之力襲來,他猝然迎上,黑沉的袍袖翻起,鼓蕩如濤,黑雲滾滾。
那笛音隱隱然似又響起。
隨著緲緲笛聲在這荒夜中盪開,那松風二人的手先後顫動了一下,二人掉於地上的飛劍亦亮起赤黃兩道光芒,顫巍巍不住抖動。
徐馳忽然內息一滯,多少年來早已沉如古井幽潭的心境竟禁不住起了一陣漪漣,道心險些失定。冷哼一聲,青光劍勢不變,如鳳鳥青羽,龍蛇電鱗。
鬼王更是無端地感到那一劍似又凌厲了幾分。
一劍氣寒。
凜冽如霜。
滾滾黑雲迎上,嗚咽詭怪的笛聲中似膨鼓起了幾分,陰風怒號,淒吟慘嚎,鬼氣森然瀰漫,將那鬼王層層環繞。
「轟」、「蓬」數聲,黑雲震盪,層層破開,氣柱漩渦紛卷。
劍至,如霜凍冰裂。
鬼王急退,一身寬袍碎裂,黑雲直冒,卻顯然黯淡了不少。
秋水旋轉射出,青芒幽幽,徐馳雙目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光華。鬼王終究是鬼族強者,定下身來,黑袍鼓蕩,氣機大盛,週身濃郁黑雲中竟布有數道紅芒,艷如滴血,成七星狀。
那七星紅芒繞著鬼王緩緩轉動。以鬼王為中心一股無形的威勢亦在這七星轉動在形成,暴戾玄奧,好似凶星臨世。
鬼王暴喝一聲,森然道:「小子,死吧!血煞七星——」
那一剎那,天地竟似不由失色,七顆殷紅如血的星芒疾旋,天星始動,紅光凝結,爆開七道強絕紅芒,殺氣沸鼎,血腥暴轉,氣嘯山河,狂龍破空而來。
徐馳輕輕一笑,秋水長長挽起,踱虛而舞。
在這樣駭人的攻擊下,他真能如此從容?
秋水似慢慢舞開,卻很快連同徐馳模糊了起來,天地間亦漸變昏暗,星月之輝流動。無盡的光華卻竟如百川如海般匯入那虛空之上白衣翩翩的人影。數丈之內升起濛濛煙霧,煙霧中素影幢幢,愈加莫測。
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葬屍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