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紫毛在『幹完活』後,周玄業渾身是血,那些血不是他的,而是那些野人給飛濺出來的。他手裡拿的不是司鬼劍,而是那支走屍鈴。鈴鐺上,血跡順著鈴鐺的邊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空氣中,濃烈的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兒,直往人的鼻子裡鑽。
詭異的沉默、粗重而壓抑的呼吸、還有濃重的血腥,構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面。周玄業很沉默,目光緩緩的掃過我們所有人,隨後看向了自己手裡的屍鈴,似乎在發呆。
我深深吸了口氣,在心裡提醒自己:這是我老闆,不管他的本事有多厲害多恐怖,這都是我的老闆。於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周哥,筏子被一個女野人弄壞了。」
這一刻,我突然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傅楠要費那麼大的功夫纏著周玄業,為什麼一直想讓周玄業加入自己,如果真的有人可以收服周玄業,收他的能力為自己所用,那還何所畏懼?
更何況,現在我們眼前這個紫毛,還是周玄業臨時弄出來的,假設他尋找到一具適合的屍體,細緻的煉化,那麼又將有怎麼樣的威力?
我只覺得冷汗直冒,腦子裡全是傅楠的臉,不行,無論如何,不能讓周玄業和傅楠攪合在一起。這事兒,回去之後還得想個辦法才行。
我打破了沉默,氣氛鬆懈了一些,周玄業將屍鈴放進了衣兜裡,抹了抹臉上的血,道:「先把師兄放了吧。」這時我才想起來,譚刃還被綁在樹上呢!
第五十七章離開
譚刃被我們忽略了,氣的眼睛直瞪,但不知為什麼一直沒開口,我爬上樹一看,才發現他嘴裡竟然塞了一個野果子,那玩意兒像放大版的核桃,也不知是什麼玩意兒。
我趕緊將那東西取了,譚刃連忙大口大口的喘氣,惡狠狠的說:「等我下去再收拾你。」
我想了想,道:「老闆,你要是這樣說,那我就不放你了。」
譚刃咬牙切齒道:「膽子越來越肥了,現在有靠山了是吧?不怕我了是吧。好,你這個月的工資……」
「老闆!」我拿出自己最真摯、誠懇的目光,對他說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一邊說我一邊給他解繩索,這丫現在沒戴手套,裝備也丟了,以他的尿性,是絕對不會再沒有手套的時候揍我的。想明白了這一點,我大大方方解了繩索,縮下了樹。
果然,這丫一下樹就開在在口袋裡找手套,找了半天也沒摸出來,八成是丟了。事實上,大部分手套都裝在他那個隨身小包裡,周玄業還是很的,衝我眨了眨眼,示意他已經將包藏起來了。
謝天謝地,周哥,你就是我親哥。
我見此連忙道:「老闆,別找了,找不到就算了。你不知道,我們可擔心你了,為了找你,就搭乘氣墊下了水,那水裡還有一具水屍,我們九死一生,歷經千難萬險……」
「說重點。」譚刃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我道:「重點就是我們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你就不要這麼暴躁了。」這句話還是有用的,譚刃總算不去翻衣兜裡,他看了看滿地的野人,道:「先離開這裡吧。」此刻,我們所在的位置,和我們原計劃要去的西北方是有些偏差的。要想校正回到正確的道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沿著之前的山洞,划船穿回去。
如果不划船的話,我們就得翻山而過,那至少得一天得時間,累死人不償命不說,山裡沒準兒還有野人。
但這會兒是夜晚,我們的氣筏子又損壞了,要想回去,必須得造一個木筏。眾人折騰了這一天半宿,累的筋骨酸軟,再加上四下裡黑漆漆的,砍樹造筏子也不方便,便決定先過**。
當下,我們遠離這片血淋淋的區域,找了個相對乾燥的地方,開始就地紮營。期間,我也聽譚刃說了後來的經過。和我猜測的差不多。譚刃幹掉紫毛,掉進水裡後,順水就到了山洞裡。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裝備丟失了,發現那塊平台後,他爬上去,由於肩頭有一道傷口,**的衣服黏在上面很難受,所以他脫了衣服打算擰水。不知是不是那血腥味兒吸引了水屍,那玩意兒突然冒出頭來,扯著譚刃的腳就將他往水裡拉,我之前在平台上看到的血痕,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譚刃和周玄業都練過閉氣的功夫,他認出水屍,知道這玩意兒不能那刀捅,直接寄出了絕招。
我問他絕招是什麼,譚刃冷著臉道:「你是我徒弟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一邊的周玄業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看的我莫名其妙。這讓我意識到,譚刃這個絕招,肯定不簡單,否則這丫也不會一副不能見人的模樣,連怎麼收拾水屍的都不願意說。
但我們已經安全了,他既然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問了。
反倒是宋僑明幾人,在周玄業大發神威之後,就變得很沉默起來,甚至看著我們三人,目光中都有一種壓抑不住的畏懼。
周玄業沉沉的歎了口氣,喃喃自語,似乎說了句什麼,我湊近了想聽,當剛湊過去他又不說了。我大約能知道他為什麼如此,想了想,試著安慰了一下:「周哥,你是個好人,相處久了,他們會明白的。」
周玄業指了指自己幾乎染滿血的衣服,道:「你不怕我有一天會讓小紫把你也撕了嗎?」
我看了一邊的譚刃一眼,悄聲道:「周哥,譚刃那個龜毛比你可怕多了。」
「龜毛……」周玄業嗆了一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下次不要把外號說出來,放在心裡就行了。」我們兩對視一眼,忽然有種,擁有一個共同秘密的感覺,友情值似乎又漲了一截。
和老闆打好關係,有助於升職加薪,走向人生巔峰!
營地紮好後,眾人收拾了一下傷口,都鑽進了帳篷,今晚有小紫守夜,周玄業給它下的命令是,不允許任何活物靠近帳篷半米內。也就是說,即便是一隻螞蟻,紫毛也會踩死。
好在我們在周圍噴了驅蟲劑,所以到沒有什麼蟲子來送死。
說真的,晚上睡覺,帳篷外面站著一具腐爛的殭屍,這種情況還是挺詭異的,所以我過了很久都沒睡著,時不時的就冒出頭看一眼,帳篷上投射出紫毛直挺挺的影子。
睡不著了,自然就容易多想,我回憶著這兩天的事情時,忽然想到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譚刃說,自己和紫毛掉下水後,他是被水流帶進山洞的。之前我沒覺得怎麼樣,但現在卻越想越不對勁。
那條水源其實面積並不大,連河都算不上,再加上谷底的地勢平穩,所以水流非常的平緩。之前我們看見紫毛飄在水面,並沒有理會,進入山洞後,在洞裡待了兩個多小時,那紫毛才巧合的漂浮進入山洞裡。
按照水流的狀況來說,譚刃又怎麼可能是被水帶入山洞的?
難不成他在說謊?
可這種事,說謊有什麼必要呢?
我還是屬於那種比較好學的類型,如果有個什麼問題在心裡想不明白,就會一直記掛著,跟有貓在撓似的。我本想再問問,但譚刃他們都睡了,無奈,便也只能蒙頭睡覺。
第二天早上起來,這事兒我也就忘了,眾人到了水流邊,我和周玄業還有譚刃兩個,過濾了一些乾淨的水,並排蹲在水邊刷牙。宋僑明終於忍不住了,說:「你們還帶著牙刷啊?」
我道:「是啊,之前在林子裡沒水,怕浪費水就沒刷。」
宋僑明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道:「你們活的也太精緻了吧?」
我看了譚刃一眼,沒吭聲,繼續刷。其實我以前的生活過的是很粗糙的,但有個潔癖的老闆……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不刷牙老闆就不讓上桌吃飯,讓你蹲到門外去吃。幸好譚刃的生活潔癖不嚴重,只是對人體有些排斥,否則我肯定要被折磨死。
像我們這種沒有女朋友的人,刷什麼牙啊!想當初刷牙刷的最勤快的時候,就是交女朋友的時候,總想著能跟人家親一下,結果……哎。
現在活的到是精緻了,進了原始叢林,手腕被水屍咬了一口、腳底下都爛了,我都還蹲著用受傷的手刷牙,以後哪個女人還敢說我們男人糙!我們男人的生活其實是很精緻的……
想到此處,我看了眼一周多沒刷牙的宋僑明,盯著他的大黃牙,遞去了一個鄙夷的眼神。
刷完牙,吃完早餐,眾人開始砍樹。這裡的樹木都是生長了上百年的,有些還是千年古木,連成片的長著,我們當然不可能砍整顆,而是爬上樹,砍一些始終的枝幹。
有紫毛在,一切的危險都變得不再是危險,我幹著幹著,忍不住道:「早知道煉屍這麼厲害,你應該早煉一具,你想啊,咱們上次去沙漠,吃了多大的虧啊,當時要是有一具厲害的煉屍,沒準兒王愛國就不會死了,就能回來了。」
周玄業砍樹的動作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陷入了一陣長長的沉默中。我盯著他的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雖然不知道錯在哪兒,但很顯然,他對這個話題非常的避諱。
我知道自己八成是說到什麼他不想聽或者不想為外人道的東西了,於是連忙道歉:「周哥我嘴笨,不會說話,說錯了什麼你別往心裡去,那啥……咱們繼續砍樹吧。」
周玄業嗯了一聲,眾人繼續幹活。
第五十八章
扎筏子不是什麼困難的活,也就一上午的功夫,我們就搞定了,紮了個長約三米多,寬約兩米的木筏子,扎的不算太大,也不是很精緻,畢竟水路並不長,沒必要費那麼多功夫,湊合著用一程就行了。
眾人上了木筏,開始往回劃,果然沒過多久,那水屍又想來偷襲。宋僑明幾個還是有些忌諱周玄業,便對我說:「你老闆能不能把這水裡的東西給解決了?」
我道:「你怎麼不自己問他?應該不行吧,能解決就不會等到現在了。」水屍一冒出來,紫毛就跟著跳了下去,又一次拽著水屍潛到了水底,接下來倒是一番風順,眾人上了岸。
上岸後,宋僑明搓了搓手,斟酌的開口,問:「兩位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譚刃說:「聽你的。」
宋僑明苦笑一聲,指了指我。
我頓時覺得挺尷尬的,雖然眼睛好的差不多了,但手腕上的傷不太好使力,再加上肩頭的傷有些嚴重,腳底板磨的厲害,按照宋僑明的說法,我是不適合再前進了。
但現在我們進入密支那,已經是第七天了,在熱帶原始叢林裡,這樣的傷勢,在長途跋涉和糟糕的衛生環境中,非常容易惡化。現在即便是回程,最快也需要七天,在這七天,傷口隨時可能感染。
最好的情況,莫過於找個地方原地休整,渡過了危險期再上路。
只是這樣一來,非常的耽誤時間,其次,就是如果要上路,是繼續往野人山深處走,還是放棄行動?這一點,關係到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因此宋僑明並沒有自己做決定,很顯然,他將這個決定權,交給了眾人。
密支那的危險程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眾人都以為,憑藉著先進的現代化裝備,我們進入野人山,找到那三具屍體,將會是輕而易舉的事。而現在,經歷了昨天的一系列變故之後,沒人敢在輕視這片危險的領土了。
在這個處處要人命的地方,任務還要不要進行下去?
譚刃說完,楊哥壓低聲音道:「我們進入密支那已經六天多了,好不容易進入野人山區域,現在放棄,未免太……」
一邊的弱雞看了周玄業一眼,乾笑道:「是啊宋哥,咱們就這麼回去,怎麼跟宋老爺子交待?而且,周老闆不是會那個什麼……控屍術嗎?有這個紫毛在,咱們接下來的路上,就沒什麼危險了。」
周玄業嘴唇動了動,緩聲道:「這具屍身我並沒有煉化過,所以『控屍楔』不能維持太久,最多只能到今天晚上。」
這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順子不懂行,聞言便問道:「那要不您把它煉一煉?」
煉屍術,我雖然只聽過一些皮毛,但也知道要煉製一具屍體,並非一日之功,有些屍體,甚至要煉製十幾年,又有諸般要求,那是說煉就能煉的。周玄業搖頭解釋了兩句,一行人頓時感到心灰意冷。
宋僑明等人很明顯是不想放棄,畢竟都已經走到這兒了,一路上吃了那麼多苦頭,現在放棄,著實可惜。
我思來想去,只能咬牙道:「要不繼續走吧,這些野人不像獸類,它們肯定是有固定居所的,為了方便取水,應該是沿水而居,咱們不妨稍微繞一些路,不要靠近大型的水源就是了。」
周玄業皺了皺眉,道:「那你的傷怎麼辦?」
我道:「不要緊,我就是肩上的傷有些厲害,大家幫我背一下裝備就行了。」
譚刃冷哼一聲,說:「感染了誰負責?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感染,等我們出去,已經沒救了,你希望自己的兩隻胳膊都被切下來?」我不由有些沮喪,難不成真的為了我一個人,放棄這次行動?
如此一來,我還真不如一開始就在事務所待著,這個認知讓我很是沮喪。
所幸宋僑明還是挺理解我的,說:「我有個辦法,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譚刃道:「說來聽聽。」
宋僑明看了我一眼,接著便說出了他的計劃。
如今走到這步田地,誰也不想放棄,但我的傷勢,無論是回程還是前進,現在都是不行的,至少的修養兩天,渡過感染的危險期。與其如此浪費時間,不如其餘人繼續行動,而我,則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等眾人幹完活兒,回程的時候再匯合。
雖說挺憋屈的,但事到如今,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商議一番,我同意了,一行人開始繼續往西北而去,並且開始留意,有沒有能讓我藏身的地方。下午日落時分,我們經過一片山崖,那山崖上林木稀疏,石壁陡峭,十幾米的高處,有很多因為山石脫落而形成的小型洞穴。眾人觀察了一圈兒,覺得山崖上不錯。
首先位置高,野獸沒辦法上去。
除了野獸以外,還要提防的就是野人,但山崖上沒有樹,野人即便身體素質再強,要想爬上山崖,也得有樹木一類的東西借力,所以我躲在上面修養,連野人都不用怕。
其次,在山崖不遠處,有一口泉眼,水量雖然不大,但水質很是清冽,附近還生長了許多野菠蘿一類的東西,還可以打打牙祭,怎麼看都是個很理想的地方。
當下,我們架了登山索,爬上了一個距離地面約有十六七米高的洞穴內。由於肩膀無法使力,因此,我是被眾人用繩索給拉上去的。
這洞穴的位置不大,外寬裡窄,應該是岩石脫落形成的,洞裡很乾淨,沒有蟲蟻,只在石頭縫隙間長了幾株雜草,被我們給拔掉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外寬裡窄的造型,像是個三角形,人晚上在裡面睡覺,如果是那種睡覺不老實的,沒準兒就直接從洞口滾下去了。
所幸我這人睡覺還是挺老實的,只要在外間擋上雨布稍加固定,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弄完這一切,已經是夜幕降臨,眾人在洞裡挨挨擠擠的過了一晚,第二天,給我分了一份裝備,眾人背上各自的東西,順著繩索下去了。臨別時,宋僑明幾人和我擁抱了一下,說:「兄弟,安心養傷,情況順利的話,預計六七天左右,咱們就能再見面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祝他們一切順利了。
眾人走了之後,便就我一個人待在山洞裡,食物充足,水源也過濾了足夠兩天的乾淨水,基本上是不用我出山洞的。我盤腿坐在山洞邊緣,看著周玄業幾人的身影進入了密林裡,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由得升起一股惆悵,暗暗下定決心,這次回去之後,不管是死皮賴臉還是怎麼樣,一定要想辦法,讓周玄業教我兩手。
否則按照我這普通人的身體素質,有一危險就是跑的最慢,受傷最快的那一個,以後可還怎麼混吶!
經過這兩次的經歷,我隱約有些明白了事務所的工作性質。
我們主要從事找人的工作,偶爾找屍,但兩次找屍的經驗下來,都是危機重重。我琢磨了一下前因後果,於是總結出了一個規律。
那就是,但凡來找我們尋屍的,屍體要麼是不見蹤影,要麼就是在什麼危險的地方,其實想想也是,假如屍體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能去,那直接自己開車去搬回來就行了,何必還要來找我們?
所以,但凡來讓我們找屍的,屍身肯定不是那麼好弄回來的。有一就有二,我這次算是拖了團隊後腿了,但我沒練過武,也沒辦法。如果有下一次,我可不能再這樣了。要想幹好這份兒工作,我還得再努力,回頭去健身房辦個高級會員卡,再磨周玄業教我兩手,以後再接活,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沒什麼事做,傷口因為休息和處理的好,也逐漸在恢復之中。人在無聊的時候,總得找點兒事情來做,我想了想,便摸出筆記本開始寫東西。
人的一生會發生很多事,有些事不值得記錄,而有些事卻應該要記錄下來。
我翻開第一頁,開始記錄我的經歷:2012年八月份,我迎來了人生的轉折點……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