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不過不管怎樣,看到死人臉後,我還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心裡想著有他在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我忽然想起來,忙問他: 「猴子,他們??去哪兒了?」

  死人臉又恢復了冷漠的樣子,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他遞給我一張紙條,說: 「你那個朋友已經走了。」
  我疑惑地接了過來。紙條是猴子留給我的,上面寫著:老白,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獨自解決這件事情。不管怎麼樣,你都要明白,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其實,我也一直將你當作兄弟的。
  在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還記得我寫給你的臨別贈言嗎?臨別贈言?
  我一下子愣住了。從龜葬城回來後,我萬般無聊,隨意翻看著父親留下的一些舊書、一些工作筆記———是為了打發時間,二是想看看能否再找到一些相關線索。翻看這些資料時,我也仔細看了猴子留給我的那個筆記本,
  和他那首破詩。
  那首詩寫得實在是爛,已經不算是詩了,最多算是個不怎麼通順的順口溜。也因為那首詩寫得實在太像順口溜,我看了幾遍,甚至都能背出來了。
  我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按說猴子讀書破萬卷,也算得上半個才子,怎麼能寫這樣不倫不類,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順口溜當成臨別贈言?這次猴子專門提到這首詩,讓我一下子警惕起來。

  我顧不得多想,將亂糟糟的思緒強壓下去,使勁兒回想把這首詩重新讀了一遍,竟發現它原來是首藏頭詩。
  小小竹排江中游,
  心中永存毛主席,
  他就像是紅太陽,
  恨天恨地我當家,
  黃山泰山都難擋,
  河水東流浪淘盡。
  這首詩藏頭的幾個字是:小心他恨黃河。我一下子懵住了,這他娘的是什麼意思?
  「小心,他恨黃河」?我一下子蒙了,這個「他」到底是誰呢?
  且不管他到底是誰,這「恨黃河」
  又是什麼意思?我苦苦思索著,難道說,猴子一開始就知道整件事情,有意在筆記本上暗示我,讓我加以提防嗎?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整件事情,最開始的時候,猴子建議我作為河工加入黃河考察隊,但是領導不讓。後來因為黃曉麗說情,我才得以加入。
  現在猴子和黃曉麗都失蹤了,難道說猴子和黃曉麗之間有什麼秘密嗎?我越想越亂。在龜葬城中,猴子拉著我拚命往外游。
  我醒來後,按照護士的說法,並不是猴子將我送進醫院的,而是死人臉。
  可是死人臉又怎麼會突然出現,還將我送進醫院呢?還有,在水下襲擊我們的黑影又是誰?難道死人臉一直在後面偷偷跟蹤我們嗎?
  我看了看死人臉,他依然是那副超然的樣子,彷彿世間一切都入不了他的法眼。我暗暗搖了搖頭,不管怎麼樣,在水下襲擊我們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死人臉。原因很簡單,他要是出手,我們絕不可能活著出來。但是那個小護士為何要說是死人臉送我去的醫院呢?
  我考慮了再三,還是決定先不問死人臉這件事情。這個人實在太過神秘,而且說話總愛說=半留一半。與其聽他說一些神神秘秘的話來,讓我越聽越糊塗,還不如留著以後問猴子。
  他娘的,我恨恨地發誓:以後我要是再相信他,我就是他孫子!這孫子,下次要是被我碰到,二話不說,先狠揍他一頓再說!
  死人臉在那兒抱著肩膀,無所謂地站著,對我的發問壓根兒不予回答。他用腳踢開旁邊一塊大石頭,露出了一截乾糧袋,嘲弄地說: 「你這個朋友對你還不錯,把食物什麼的都留給你了,看來他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經他一提醒,我才發現石頭底下壓著乾糧袋,一塊很厚的羊毛氈子,甚至還有一張手繪的簡單地圖,應該是猴子留給我的。我著急起來,當時宋姨只帶了兩塊羊毛氈子,一路走來都是我和猴子一起蓋一件。現在他將它留給
  我了,還要繼續往雪山上走,這還不是找死嗎?
  我急忙奔出山洞,卻不知道往哪裡走。我向四周看看,山腳下,草原上浮動著一層霧氣,露珠灑在草尖上,白茫茫的,遠遠看去像是蒙上了一層雪;往山上看去,原本灰濛濛的大山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倒真變成了一座大雪山。
  這草原上的氣候果然變化多端,昨天下午還好好的,沒想到昨晚山上竟下了場大雪,而山下竟然一片雪花都沒有。現在這大山上到處是皚皚的大雪,又濕又滑,雪山頂上白霧繚繞,鬼才知道這死猴子到底去了哪裡!
  死人臉也走了過來,和我並排站著,瞇眼看著大雪山,說: 「你不用擔心他,你這個朋友的命可比你的硬多了。」我大怒,他娘的死人臉,就會在一旁說風涼話!
  我執意要去找猴子,死人臉卻拉住我,告訴我即便趕著去送死,也不要拖累別人。他從猴子留下的包裹裡掏出一瓶白酒、一些牛肉乾,讓我先喝了幾口酒,又吃了點兒乾糧。

  火辣辣的白酒下了肚,加上牛肉乾,讓我漸漸緩過勁兒來,身上出了一層汗,心裡才舒服了一些。吃完東西,我還是忍不住把在太行山下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死人臉,最後問他: 「為什麼知青辦說並沒有派人去上河村?我在太
  行山的黃河古道中遇到的是不是你?為什麼我父親說,你是從深淵大鼎中出來的?」
  我本來以為死人臉還會裝傻,或者繼續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沒想到他卻看著我愉快地笑了。他那張撲克牌一樣的臉還真很少笑,就算笑也是冷笑。此時看得我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想到他笑完後,竟然一本正經地給我分析了幾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上次去上河村,其實都是他一手安排的。黃河鬼窟、深淵大鼎等,都是他安排的障眼法。不僅如此,我在太行山下的黃河古道中,以及龜葬城中見到的人也都是他。
  他瞭解我的一舉一動,並且無處不在,一直緊緊跟在我的身邊。第二種可能是,我並沒去過上河村,也沒去過太行山黃河古道。我出現了可怕的幻覺,那些經歷都是我臆想出來的,包括猴子、黃曉麗,甚至他,其實都是不存在的。

  第三種可能是,因為真相非常可怕,我無法接受,所以所有人都在騙我,這是為了我好。
  他嚴肅地看著我: 「你願意選哪一種?」我不敢回答,恐怕任何一種可能我都很難接受,但是我又很難反駁死人臉說的這幾種可能。
  死人臉按住我的肩膀,說: 「不管是哪種原因,在你沒有瞭解那個人的用意之前,最好先保持住這個局面,不要輕易入局,也不要輕易出局。」
  我看著他,他嚴肅地看著我。我沉重地點了點頭。從現在來看,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背後的局有多大,又隱藏了什麼驚天的陰謀。如果這一切真是一個局,那麼這將會是歷史上最大的一個局。它以黃河為線,在幾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就已經開始佈局,恐怕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又想了一會兒,氣氛更加沉重了。我打破僵局,裝作無意地問他:「對了,你怎麼也來這裡了?」你是來破局的?」
  死人臉說: 「你覺得呢?」
  我說: 「我覺得是??不,不對,也不是??」唉,我的腦子裡一團糟,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死人臉笑了,笑得高深莫測,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開始慢慢往外走。看著他一臉古怪的笑容,我搞不懂這小子到底是開玩笑還是什麼意思。
  他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像是經歷過許多事情,對什麼事情都沒有興趣。無論多神秘的事情,在他眼裡都像是小事,揮揮手就能解決了。但是他平時又非常冷酷,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對於別人的困難基本上無視,而且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有時候,我甚奎會有一種錯覺,他就像是一個在台下看戲的人,悠然自得地欣賞著其他人的表演。他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也知道他們會遇到什麼危險,但是他就是不說,而是和局中人保持著距離,顯得古怪又冷漠。
  好在他雖然性格古怪,說話藏頭露尾,但是對我還不錯,一路上救過我好多次。我實在沒有對他發脾氣的道理,不由得歎息著: 「你們每個人來這裡,都有各自的目的。只有我,像他娘的傻瓜一樣,跟在你們屁股後面跑來跑去,都不知道在幹什麼!〃
  死人臉卻帶著些嘲諷地說: 「也許是他們一直跟在你屁股後面跑呢!」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剛想問他,他卻站起來往外走: 「走吧,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命運吧。」
  我在他背後豎起中指,在心裡恨恨罵道: 「娘的:老子的命運就是遇到了你!去他娘的命運吧!」

  死人臉並不是自己來的,外面還有一個藏族人,牽著一匹騾子,在山上等著他。死人臉簡單介紹了一下,說他是當地的藏族嚮導,叫拉巴。他這次是和拉巴來雪山上探路,沒想到順手撿到了我,看來這次真是不適合上山,運氣太壞。
《黃河古道2:活人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