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那蘭問:「為什麼要告訴戴世永?」
謝一彬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側身盯著那蘭的臉看了幾眼,過了一陣才說:「你在昏迷的那陣子,我們這些共同受難者彼此都有交流,戴世永這個人……畢竟是做生意的,挺有活動能力和組織能力,把我們都大團結了。」
「他怎麼說?」
「他說現在下結論還太早,尤其李萬祥,可能只是暫時聯繫不上,如果我們去他家找不到人,再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我看遲早也要通知警方。」
出租車在益民新村36號樓前停下,那蘭和謝一彬下車後立刻進入5單元,到三樓敲響301室的門。無人響應。
謝一彬把耳朵貼緊了門聚精會神聽了一陣,皺眉說:「沒人,沒腳步,但好像有種奇怪的聲音。」他再次貼耳到門上,突然整個人倒了下去。
原來那蘭擰動門把手,推開了門。
謝一彬狼狽地扶住門,怒道:「你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那蘭說:「我只是試一試,根本沒想到門沒有鎖!」
兩人走進門,同時驚呆了。
小小客廳正中的一張太師椅上,綁著一個人。
一個二十多歲的胖小伙,寸頭短髮,頭臉脖頸上,橫肉和贅肉共生,嘴中含著一塊抹布,手腳用塑料繩紮著,謝一彬所說的奇怪聲音,就是他嘴裡喉間發出的嗚嗚聲響。
謝一彬小心翼翼地走近幾步,說道:「哥們兒,我可以幫你把嘴裡的尿布抽出來,但你不准嚷嚷,要跟我好好說話,聽懂了嗎?」
胖小伙點點頭。抹布被抽了出來,謝一彬說:「這可是大廚的抹布哦,最有油水的。」
「媽的,狗屁混蛋大廚,快給我鬆開。」胖小伙怒罵。
「給你鬆開?我欠你啊?」謝一彬非但沒去鬆綁,反而在旁邊沙發上坐下來,蹺起二郎腿。「你心態真好,到這份兒上,不慶幸自己因為太肥沒有被我們李老師當乳豬烤了,反而粗聲大氣地擺譜。」「真的,哥們兒,」胖小伙好像才發現自己處在劣勢,嘴開始軟了些,「幫我鬆開,我給你兩百。」「兩百?兩百能幹啥?五斤豬肉,四頭捲心菜,三根茄子,兩隻西紅柿,一瓶摻水的二鍋頭,你打發要飯的還是怎麼著?」那蘭說:「你能不能不要廢話。」問那胖小伙:「你是誰?為什麼在這兒?」「你又不嫁我,管我是誰啊?」胖小子尖聲叫著,顯然比較害羞。謝一彬再次提起抹布:「你什麼態度?健忘啊?剛才怎麼說的?快回答問題。你要不回答,留你這張嘴也沒用,我就把這布塞回去。」
「別,別,我告訴你,你保證放了我,行不?」
「先說,根據你表現。」謝一彬說。
「好,我說,我是被那傢伙、就是住這兒的那個老小子,給綁起來的。我就是從他家門口經過,莫名其妙地,就被他敲懵了一下,等明白過來,已經被捆上了。」
那蘭冷笑說:「恭喜你,和我一樣被腦震盪了。」
謝一彬差點笑出聲來:「『從門口經過』?你他媽太無辜了!這三樓一共兩間房,你『經過』去哪兒?樓上哪家?」「我二舅就在五樓住。」胖小子索性無辜到底。謝一彬說:「五樓兩戶,一戶是位單身媽媽帶一個八歲半的孩子,另一戶租給了一對剛成家的小夫妻,他們哪個是你二舅?」那蘭說:「真的沒必要和他廢話了,報警就是了。」「別!我求你們了,千萬別!」胖小子崩潰在即。謝一彬說:「快,我耳朵支稜著呢,一聽見實話,立刻放人……其實你不說我們也猜得出,只是希望你能幫我們核實一下。」胖小子見無路可退了,只好說:「你們猜到不就是了?我就正式告訴你吧,你們猜對了。」
5月18日,瀟湘主樓主宴廳,大劫案實時現場電話撥出了,建偉顫抖著對接話員說:「我……我是瀟湘會所主樓的服務員,我……我們被劫了!」話音一落,劫匪丙一腳踢在戴世永脫臼的胳膊上,戴世永劇痛之下立刻叫出聲來。
隨即一聲槍響。
對天鳴槍,沒有人受傷。
劫匪乙說:「好了,警察應該在五到十分鐘內就會來,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的了。這鑰匙是萬能的,可以開所有手銬。」將一把鑰匙往地上一扔,和劫匪乙往主宴廳外跑去。
戴向陽叫道:「你們這兩個混蛋,難道就這麼走了?有沒有搞錯!」
眾人質依舊面牆蹲著,只有廚房的兩名夥計看見,那鑰匙正好落在李萬祥面前。
兩名劫匪尚未出門,李萬祥就撿起了鑰匙,一邊站起身,一邊給自己腕上的手銬開鎖。手銬立刻開了,李萬祥活動活動手腕,看一眼屋內眾人。眾人也都扭轉頭,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李萬祥,都希望自己是第一個被釋放的幸運兒。
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李萬祥走到廳角暫時擺放茶水和盤盞的小桌邊,拉開抽屜,從裡面抽出一柄剔骨刀,廚師專用、打磨鋒利至極的剔骨刀。
他說:「現在,是我開始行兇的時候了。」
5月20日下午2:10左右
「你的高見,李萬祥可能會去哪兒?」那蘭問謝一彬。謝一彬好歹管李萬祥叫師父,對他顯然更瞭解。「需要不需要報警?」「別別,千萬不要報警。讓我想一想。」謝一彬抓著腦袋靜靜想了一陣,說:「可以試試……那裡。」
「哪裡?」
「我也不知道。」謝一彬認真地說。
那蘭沮喪地搖頭:「你比李萬祥家裡的那位小胖沒好到哪兒去。」兩人離開時,還是讓小胖繼續保持原位,只不過沒把抹布塞回去,明知他也不敢亂叫。
謝一彬委屈地說:「我真不知道,我說可以試一試小真那裡,但又不知道具體地址。」
「小真?」
「就是虞宛真,前台迎賓小姐,長得像白雪公主的那個。」
那蘭說:「這好辦,我有她地址……可是,你憑什麼說李萬祥可能在她那兒?」
「這個不知道吧?內部人士給你透露一下,李萬祥師父是個老光棍,但有強烈父愛,目前他父愛的對象就是小真姑娘,明白了吧?而且是純潔的,完全精神層面上的愛,這個只有像我這樣明察秋毫的未來懸疑小說家能看出來。」
那蘭自己也在承受著鄺景輝類似的「父愛」,說:「今天你的話,都是品質保證,值得信賴。」掏出手機,找到了小真的地址,輕聲驚呼:「我以前還沒注意,她家就在余貞裡!」
謝一彬說:「不奇怪,余貞裡的巴克樓本來就是十間有八間半在出租,她在那兒住,上班多方便。」
那蘭沉默了足足兩分鐘,說:「麻煩你再給戴班長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們的發現,請他也去余貞裡一趟,無論是否能在小真家找到李萬祥,至少我們幾個可以再合計合計。」然後隨口把地址告訴了謝一彬:余貞裡扶松巷167號。
兩人在益民新村門口叫了出租趕往余貞裡,車上謝一彬又打電話聯繫戴世永,轉述了那蘭剛才給出的地址。下車後兩人在余貞裡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扶松巷,和小真租的巴克樓。戴世永已經等在樓下。
那蘭說:「小真住三樓,我們一起上去吧。」三個人男士優先,那蘭跟在最後面,好奇地打量著又一座巴克樓。巴克樓從理論上說應該都是相似結構,佈局大同小異,但外行人身在其中,卻覺得每一座巴克樓都很不一樣。
謝一彬敲響了小真的房門。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誰啊?」「你的難友。我是廚房夥計謝一彬,同來的還有能源新星戴世永和腦震盪康復美女那蘭。」
門立刻打開了,露出了小真的臉,陰暗的樓裡微微一亮。她認出三人,隨即將整個門打開了:「真的是你們!歡迎……真對不起,我這裡實在太小了,連凳子都不夠。」
謝一彬慇勤道:「沒關係,我可以金雞獨立。那蘭可能需要坐一坐。」
那蘭說:「我也沒關係的,站一下不至於暈倒。」
戴世永從牆邊拿過一把折疊椅打開放到那蘭身邊說:「保險點,還是坐一下吧。你是偵破主力,不能倒下。」
《焚心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