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小真好奇地問:「偵破主力?蘭姐在破案嗎?」
那蘭搖頭說:「別聽他們胡說,我只是幫著公安局打打下手,也幫著自己恢復記憶,所以在查一些資料和背景,沒想到正巧發現李萬祥老師不在家,電話也聯繫不上……聽說李老師對你很信任很友善,就想看看是不是在你這兒。」
小真臉上微微一紅,輕聲說:「李老師是很好的人,對我的確很關心……但他不在我這兒。」
那蘭再次習慣性地觀察小真屋內陳設,極簡單樸素、寥寥無幾的傢俱,和很多女孩子一樣,桌上有幾張美照,床頭有只長毛絨小貓。很令她失望的是,牆上沒有掛任何照片,桌上的照片裡除了小真本人,沒有其他社會關係。
「你知道他可能會去哪兒嗎?」那蘭問道。小真搖頭說:「不知道……我們關係是挺好的,但畢竟剛剛認識不久……他都可以做我爸爸了,並不是那麼熟的。」那蘭望向戴世永,說:「那我們得好好討論討論,下一步該怎麼辦?要不要報警?胡建偉已經失蹤了,如果李萬祥再失蹤,可不是好兆頭。」戴世永在小小的房間裡來回踱了幾圈,忽然停下來問:「你說李老師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謝一彬說:「這個說不准……應該還好,他真的會武功的?之前有個盯他梢的傢伙被他發現了,一拳一腳就被揍趴下,現在關在他屋裡呢。」
戴世永說:「穩妥點應該報警,但我擔心,他選擇消失,或許正是他自己的安排,我們報警,反而打亂了他的計劃。」他看著那蘭,「就好像那蘭老師,你的調查,很多也是自己的安排,並不見得每一個細節都向警方匯報。」
謝一彬看著戴世永頻頻點頭:「你眼光好,要不怎麼選你做人質班班長呢。」
突然,小真的門再次被敲響。
小真開了門,險些驚呼出聲。
門口站著江京市刑偵總隊大隊長巴渝生。
巴渝生沒有急著進門,看著一屋子的「難友」,冷冷地說:「你們都麻煩了。」
案發前九天,江京市郊寧湖鄉富樂小區某單元劫匪甲女友帶來的消息是,瀟湘開張日,有另一夥劫匪將光顧主樓,目標顯然也是戴向陽的命根子。
而且是專業的劫匪。
至於女友是怎麼知道的,劫匪甲說:「還能怎麼樣,當然是黑道。黑社會和人間社會一樣,沒有不透風的牆。」
劫匪乙和丙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劫匪乙問:「那我們的計劃也會被人在飯桌上傳播嗎?」
劫匪甲說:「當然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們還不夠專業,瞧見沒?不專業也有好處。」此刻,在他們合租的小單元裡,劫匪甲在小小的客廳裡來回踱了幾圈,劇烈地思考,女友不久前的那句話「一切都要重新安排」,像一個巨大引擎,推著他身體和頭腦不停地轉,終於停步後說:「重新安排是要的,但我們的訓練、進樓的路徑都不用變。」
劫匪乙說:「我明白了,最重要變的,是搶劫的日子。如果要首先拿到命根子,一定要提前。」
劫匪甲說:「日子也不用變。」
劫匪乙和丙互相看看,劫匪乙想的是:「老大瘋了。」劫匪丙想的是:「老大精神病了。」
5月20日下午3:25左右,江京市余貞裡撫松巷161號那蘭忐忑但努力鎮靜地問巴渝生:「巴老師怎麼會到這兒來家訪?」巴渝生沒有穿警服,斜挎著一個皮包,倒真的更像個家訪的高中老師。巴渝生說:「當然是找家長。」臉上卻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屋內眾人面面相覷,還是小真先說:「巴隊長,要不,請進來坐吧。不過,我這裡真的沒有家長,就我一人住。」巴渝生說:「我們在找李萬祥,聽說他很關心你,就打算來看看,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他並沒有要進屋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站在門口。那蘭心想,巴渝生和我一樣,不先打電話,而是直接過來,顯然是想突然襲擊,立刻找到李萬祥。但巴渝生為什麼要找李萬祥?
巴渝生又說:「剛才,我們的隊員在李萬祥家裡,發現了一個被綁在椅子上的傢伙,向小區的鄰里四周取證後,都說曾經看見這樣兩個人進出。」巴渝生掏出手機,把屏幕對著那蘭,上面一張模模糊糊的照片,但足夠看清是那蘭和謝一彬。
謝一彬也湊上去看了,嘀咕了一聲:「我怎麼看上去沒有偵探相,反而像個貼小廣告的。」那蘭說:「天哪,什麼在鄰里取證,你們根本就是在跟蹤我!」巴渝生淡淡一笑,不知是真心笑,還是冷笑。那蘭若有所悟,回頭對難友們說:「我可能要和巴隊長單獨談談,回頭再聯繫吧。」就在門關上之前,巴渝生說:「既然你們這裡是個難友小聚會,我就再告訴一個關於你們難友的消息吧。梁小彤也失蹤了。」
第六章
5月20日下午3:30左右,江京市思同路43號通常,梁軍在書房辦公的時候,林淑靜從不進去打擾,即便偶爾送點心,她也輕輕地進出,輕如狸貓。但此時,她成了熱鍋上的……她怎麼也比螞蟻要大氣雍容點,但一樣地團團轉。從客廳轉到廚房,從廚房轉到客廳,再轉到梁小彤的臥室,再轉回樓下,轉到梁軍書房的門口。
她已經有整整六個小時沒能聯繫上兒子,任何一個有愛心的母親都會急成這樣,不是嗎?當然,那些生了七八個孩子的奶牛般媽媽例外,量變到質變,從物理學和生理學上看,她們都已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一個孩子身上。
梁小彤昨晚破天荒地10點不到就回家了,可以再次感謝那恐怖的「5?18大劫案」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短視地看,好像真是如此,但現在想起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禍。
她知道兒子昨晚去了沁荷會所,一個她認為相當安全的休閒娛樂場所。
當然她更希望兒子呆在家裡,但她明知那是強求,有些貓再怎麼給它居家的溫柔富貴,它還是一心要往野地裡跑。這是性格使然。
她也知道兒子昨晚去沁荷,一腔心思都是在那個叫那蘭的女孩兒身上。
難怪他。昨天她發了瘋般找兒子的時候,在六院急診ICU病房裡看見過那蘭,即便躺在病床上如具屍體般一動不動,看上去仍那麼入味。更不用說晚間打扮打扮,柔和燈光下,帶點陽氣的男人都會迷倒。
她甚至知道小彤做好了準備,不用她提醒,小彤也知道那蘭算是小有名氣、渾身冰刺的冷美人,所以小彤會用上他的十八般武藝。近來,他好像從沒有犯錯誤惹過麻煩呢。那蘭愉快順利地答應赴約著實讓她擔心了一陣,生怕兒子被牛油蒙了心,真的墮入所謂情網,那才是最恐怖的——沒感覺那蘭是那種黑寡婦剋夫女嗎?沒看見和她瓜葛上的男人的下場嗎?秦淮出家了,她的初戀男友被殺了,她老爸也死了,還要讓這統計數據延續嗎?
從這個角度看,兒子的鎩羽而歸不但是在意料之中,更值得額手相慶。
六個小時聯繫不上,那才是真正的壞消息。
給公安局的電話已經打過了,對方只是冷冷地告訴她,對成年人,失去聯繫超過48小時才能按失蹤立案。
可是……
請問您有任何理由認為您兒子可能會受到生命威脅嗎?
沒有。廢話,我要是知道有威脅,不就太晚了!
大概聽到林淑靜歇斯底里的旋轉腳步聲,梁軍拄杖走出來,聽林淑靜訴說了六小時失聯的危險和顧慮,扔下了「神經病」三個字,又拐回了書房,關緊了房門。
5月20日下午3:35左右,江京市余貞裡撫松巷那蘭跟著巴渝生走下樓,見一輛警車就停在樓下,招來了路人和一些鄰居的特殊目光。的確,除了極少數有特殊許可證的私家車外,警車是唯一可以自由進出余貞裡步行街的車輛,而這兩天他們已經見過太多。
巴渝生為那蘭打開副駕車門,說:「在車裡談吧。」談吐簡約,不帶怒氣,也無喜感,這說明他在一種公事公辦的狀態中。那蘭暗暗覺得不妙。說不定自己真的闖禍了。
諸多的知情不報,不闖禍才叫怪。
巴渝生在司機位上坐定後,整整一分鐘無言無語,然後說:「忙了一個上午,知道我在幹什麼嗎?」他從包裡取出一個檔案袋,遞給那蘭。
檔案袋上蓋著一個大大的L字印章,還印著一個紅色圈形印章,懷渝縣公安局。
那蘭知道,是時候了。
巴渝生問:「在瀟湘主宴廳,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蘭說:「我不知道。」
「別再說……」
「不,我是說,我還沒能完全理解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發生。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只能給你講個故事,而且純屬杜撰。」那蘭努力平靜。
《焚心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