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樹猴子不見有其他動作,一雙有神的眸子一瞪,嘴裡發出一聲:「哞。」
不見有聲浪發出,可那條恐怖的蛇居然被彈飛七八米遠,全身佈滿了血痕,一道道腥臭撲鼻的黑血溢出,它灰溜溜的鑽進樹林裡不見。
一聲爆喝,威力如斯,我腦袋一炸,失聲尖叫起來:「牛哥,居然是你,你也是妖精?」
「阿彌陀佛,施主喝多了吧?」
第十八章鬼僧
這只樹猴子說自己是和尚,我開始不信,他從看不出年代的衣服裡摸出一把鋒利的剃刀,帶著我邊走邊刮,沒過一會便露出一個燙著戒疤的腦袋。
說起戒疤我還是有些瞭解,畢竟離佛教聖地之一的五台山比較近,道聽途說的事也多,和尚頭頂的戒疤數量不一,並不是按虔誠程度和等級高低來考量,而是受得戒不同,最高是燙十二個戒疤,受菩薩戒,言談舉止必然要比受具足戒的比丘僧眾嚴格許多,可樹猴子的戒疤有些怪異,他燒了十三個。
我問他來歷,他只說山中老僧,我問他為什麼救我,他說出家人慈悲為懷,反正就是言辭閃爍不正面回答,這就更讓我確信他是老牛,擔心我宣揚出去,便開始狡辯。
「牛哥,你修煉了多久啊?剛才有一群狐狸精欺負我來著,我帶你找她們去吧?」
「牛哥,是我錯了,我不該擅自跑出來,可你也不能看著我被欺負啊,你要是不忍心對母狐狸下手,還有四隻耗子也欺負我來著!」
「牛哥,你倒是說句話呀,不單有耗子,有個什麼黃大王也想欺負我來著。」
一路的喋喋不休,樹猴子終於被我打敗了,他長長道了一聲佛號,嚴肅道:「阿彌陀佛,寒山問拾得: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牛哥,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管,冷眼看他日後悲慘?」
「正是,施主頗具慧根,可貧僧不是牛哥!」
「關鍵人家是妖精,活個幾百年不是事,過幾十年我就死了。」
「終究一死,何慮今日?」
「你咋這麼多事呢,再問你一邊去不去?」其實我不是非要報仇,只是山上還有只小狐狸呢,萬一被人知道她放跑我可就糟了,可這話我也不能直說,也不知道牛哥喜不喜歡小鎖,萬一他覺得小狐狸不是善類,說什麼也不會幫忙的,於是我甩開他的手,假裝惱怒:「牛哥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就自投羅網去。」
「貧僧救施主是緣法,施主若尋死也是緣法,若施主執意尋緣,貧僧不便阻攔。」說完,他就真的不管我,大步走開。
這頭死牛,牛脾氣一上來還挺牛逼。
我趕緊兩步把手塞進他手裡,大不了一會求爺爺:「牛哥,你怎麼找見我的?」
「貧僧法號五乘,不是施主口中的牛哥。」
「你胡說,不是牛你怎麼會哞哞。」
「跟牛學的。」
我不滿道:「更扯了,我爺爺也教我見了鬼就哞,他也是跟牛學的?」
「跟我學的。」
「你到底是誰?」
「貧僧五乘。」
「不可能,最高只是菩薩戒,和尚沒有燒十三個戒疤的,不說實話我就不跟你走。」
「貧僧受佛戒。」
五乘又是老套路,根本不理我,低著頭向前走,我猶豫再三還是跟上去,不管怎麼說,從雙頭蛇的蛇吻下逃出生天還倚仗五乘的援手,看他的模樣應該不會害我,只是山中蹦出一個像猴子的老僧又委實過於荒謬,這一路我便打聽他的來歷:「五乘大師,你要帶我去哪裡?」這不是下山的路,走了一段之後已能看見山脈的輪廓,五乘帶我走上山路。
「辦事。」
「你會不會殺我?」
「不會。」
「你認識我爺爺嘛?他叫你來救我的吧,你倆是什麼關係?」
「仇人。」
我的手被他攥住,不敢立即逃脫,只好小心翼翼的說:「大師,你可是說過不殺我!」
「嗯。」
「也不能打我,折磨我,欺負我,更不能讓你的小弟對我動手,從現在開始,你要把我安安全全的送下山,有妖精欺負我,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關鍵時刻要奮不顧身的挺身而出救我,因為你是和尚,割肉喂鷹這事該著你做。」
「唔。」五乘呲著牙花,歪頭對我說:「照你這說法,貧僧還以為你是我女朋友呢!」
山路費鞋,我那雙名牌旅遊鞋被橫生的鋸子草劃得殘破不堪,五乘終於停下步,我站在原地,看他大步向樹林中一片空地上的破敗墳頭走去。
荒山野嶺,青蔥樹林,陽光照的十米之外便是霧濛濛,我不知道五乘到底要做什麼,便站在遠處等他,他盤腿坐在墳前,雙手合十,老僧入定似的對著墓碑唸經,誦經聲間歇著傳入我的耳朵,心裡便是一派寧靜,尤其是衣著殘破的五乘,居然冒出一股寶相莊重的威嚴。
漸漸地,不知是經聲迷了我的眼還是怎麼,五乘居然披上了一身紅底金紋的袈裟,光頭上的十三點戒疤放出熠熠光華,他的口誦聲也漸漸清晰起來,就像在我耳邊呢喃。
我越看五乘越覺得怪異,尤其是頭上的十三個戒疤,一入佛門便要受清規戒律的約束,出家和尚受五戒,在家居士受四戒,且不論在家還是出家,最高的戒律都是菩薩戒,有多少條戒律我不知道,但估計囊括了所有正常人應該幹的事,也就是說一旦受了菩薩戒,已經是人類所能做到的極限,不吃肉喝酒,不奢侈好色,這些都是最基本的,五乘的這個佛戒,總不能多一條不活著吧!
我就這樣等他,忽然感覺臉上趴了只蚊蟲,剛想抬手去趕,冷不丁發現一件事,我的手還被一隻手攥著。
這隻手的主人估計也看到我臉上有小蟲,便鬆開手在我臉上輕揮了一下,一種粗糙又尖利的感覺從臉蛋上傳來,我的手又被拉住了。
五乘還在墳前,我身邊的這個是誰?
我猛地扭頭,如果說五乘只是在山裡住了太久像是樹猴子,那我身邊這個百分百是只樹猴子,他見我看他,便咧開嘴衝我笑了一下。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說的就是樹猴子的笑容,如果我有城也有國,我絕對會送給他只求別對我笑。
樹猴子縮著脖子也有一米七幾的身高,全身長著棕色的長毛,腦袋與普通猴子相仿,只是更像了人,不是別的地方,就是一雙圓滾滾的眼睛似是有神,被長毛覆蓋的腦袋冒出兩個尖,應該是耳朵,鼻子只是三角形的紐扣大小,還有兩個不停呼氣的小洞。
看到這副恐怖的模樣,我嚇得尖叫起來,可樹猴子溫和的笑笑,像哄小孩一樣摸摸我的頭,然後轉過臉,虔誠的看著五乘誦經。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