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我甩開樹猴子的手向五乘跑去,同時回頭盯著樹猴子,生怕它追上來,可樹猴子沒有挪步,只是孤零零的看著我。
它與棵棵林立的樹格格不入,顯得孤寂又蕭索。
我是想向五乘求救,可跑了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從始至終我的手就被攥著,只是停步之後看見五乘向前走去,這才下意識以為他是先鬆開,而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這個情況,猛然間我想到一個詞:靈魂出竅。
五乘的靈魂去誦經了,他的**一直抓著我沒放開。
硬著頭皮,我還是來到五乘身前,是禍躲不過,我還是覺得他身邊比留在樹猴子那裡安全,可當我好奇的看了一眼五乘在為誰誦經時,墓碑上的一行字卻讓我如火爐中被澆了一盆冰水,激的全身皮肉都快要炸開。
恩師五乘之墓。
五乘不是元神出竅,他是借屍還魂了,我身前盤膝坐著的,是個鬼。
一來二去的遇見靈異事件,我已經徹底懵了,這片鬼林子好不地道,耗子精,狐狸精,雙頭蛇,樹猴子,死和尚,難道這是杏橋山是另一片空間不成?警察也不來管管?
腦袋一熱,我就做了一件打死也想不到的事。
五乘盤膝之後,腦袋頂只到我屁股的高度,我抬起腳就踹在他腦袋上,可還沒等踢上,也不見他有動作,一股巨力將我打飛了,五乘也終於誦完經,我聽到最後一句,願以此功德,普及於一切。我等與眾生,皆共成佛道。
五乘站起來,煞有介事的拍打身上的土,對我說:「起來吧,我帶你下山找爺爺。」
我腦袋一扭,呈大字躺在地上:「不去了,我就呆這!」
「不去就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哈哈。」這句話是小說裡看來的,總覺得很有氣勢,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從我嘴裡說出來:「你殺吧。」
「不怕死,為何要逃出狐狸窟。」
五乘說話很有意思,他問我卻不是提問的口氣,好像胸有成竹知道答案的模樣。
「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可你要是拿我威脅爺爺就不一樣了,哥們也是硬骨頭!」
五乘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走到我面前將我拖起,他的手枯燥生澀,就好像萬年老樹皮一樣摩擦我的手腕,那只樹猴子在他的示意下上前,將我扛上肩膀,緊跟在五乘後面向山下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沉一下,出了林子便是一條黃土小路,烈日早就烤盡了小路上草木散發的濕潤,可五乘對炎炎烈日恍如無覺,這讓我不禁擔心起來,連太陽都不怕的鬼,到底得有多厲害,李冉從城裡一路跟了三百里路到杏橋村,可她白天依然不敢出現,五乘顯然比她厲害許多,不過想想也是,他連佛經都敢念,恐怕不好對付。
其實不管五乘有多厲害,就算是最普通的鬼收拾我也輕而易舉,我是擔心爺爺對付不了他。
咬舌自盡我不敢,別說是我,就算是四川渣滓洞裡關著的那些鐵血黨人,有受不了折磨自殺的,也沒見過一被俘就自殺。
「五乘,你到底要做什麼!」
「送你下山。」
「謝謝,我認識路,你放下我就好。」
「不必,一道去見你爺爺。」
我使勁扭著腰,樹猴子倒是沒為難,它將我放下來,卻用爪子提著我的衣領,我不敢亂動,只好說:「你為什麼要見我爺爺?」
「好久沒見!」
「大師,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吶,難道你連這個也看不開?」
「回頭,只能看見我的墳。」五乘終於扭臉看了我一眼,方正的臉龐滿是肅然與淡漠,看不出他的表情,好像真的不喜不悲,不怒不慍:「小伙子,回頭看見我的墳,只能讓我更想見他。」
我不寒而慄:「你別告我殺你的是我爺爺。」
五乘終於有表情,他露著一排白牙森然笑道:「正是。」
我愣住,樹猴子又將我扛在肩上跟著五乘下山,他在前面幽幽說道:「墳也是他挖的。」
第十九章吐血的對話
直到進了杏橋村,我依然沒有從五乘帶給我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墓碑上寫的是恩師五乘之墓,也就是說爺爺把他的老師殺了,還立了個碑。
雖然我的想法有點大逆不道,可腦中還是不由自主冒出一個念頭,這與當婊子立牌坊沒什麼區別。
怪不得老黃牛知道我要從另一條路上山後驚恐之極,它應該知道爺爺的敵人就在山上。
先不說爺爺為什麼殺自己的老師,畢竟那是過去的恩怨,何況親人犯法,心底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包庇一下,不管誰對誰錯,我都擔心爺爺被五乘傷害,進了村經過坡池時,我忽然大叫起來:「大師,我跟你說個事,你看這個小池塘,裡面有個水鬼,我從城裡帶來的,你要是不放了我,一會我叫她出來弄死你,那可是我老婆變得水鬼,最聽我話了!」
樹猴子「假假」的叫了起來,大爪子在我屁股上狠狠拍了三下,我當它是惱怒了,可五乘卻在前面哈哈大笑,也不知道鬼有沒有眼淚,反正他是煞有介事的摸摸眼角,搖著頭對我爽朗道:「小伙子,我第一次見你爺爺的時候,你爺爺指著另一條河對我說,他老婆是河裡的鬼,要是我敢動他,就出來弄死我,不過我卻知道,河裡的水鬼,也就是你的大奶奶,是被你爺爺推進去的。」
五乘一步步靠近我,臉貼臉對我很玩味的說:「你的老婆在裡面?可知道在樹林裡見到的雙頭蛇是何物?是你老婆派來抓你的,要是你喜歡,我送你倆團聚!」
五乘的話像是刀子紮住了我的喉嚨,無論是爺爺的往事還是雙頭蛇的來歷,都讓我對五乘生出極大的恐懼,他什麼都知道,讓我有了赤身**在他面前的無力感。
見我不回答,五乘滿意的帶著我進村,從我上山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天,此時已是炊煙飄渺的晚飯時分,村口玩耍的孩子都被大人喚回去,不然一定有人被樹猴子嚇死,可這樣一來,連個給爺爺報信的人都找不到。
不知是爺爺家是村口第一戶的原因,還是五乘本就熟門熟路,他直接推開黃土圍牆上的木門進去,樹猴子在後面把門關上,後背死死抵住,右爪子仍抓著我的領子。
我想呼叫來著,可看到爺爺那張爬滿皺紋的老臉寫滿了淡定與輕鬆,便長舒口氣輕鬆下來。
按理說他不應該在家,而是帶著黃牛與虎子上山找我,既然能坐在正屋的門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想必知道我會平安歸來,也就說他知道五乘會來。
果不其然,爺爺聳搭著的腦袋微微抬起,伴著嘴裡飄出的煙霧,他睥睨的眼神掃在五乘身上,繼而又低下頭,淡漠道:「你來了。」
「是。」
「你不該來。」
「但我已經來了。」
爺爺在鞋上磕磕旱煙袋,用腳蹴沒了黑煙灰便站起來,佝僂著腰雙手背負,一雙渾濁的眼睛卻發出凌厲的神光,院子裡那顆桃樹下臥著的老黃牛也在此時站起,哼哧哼哧的低下頭,目光不善的將牛角對著樹猴子。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