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就這樣過了十幾分鐘,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明晃晃的火焰將擋窗戶的彩格子布照的黃通通,我心說終於來了,便摀住畫堂春的嘴,屏息靜氣等著。
砰的,門被踹開,兩個威武雄壯,留著絡腮鬍須的藏族大漢赤手進來,哇哇叫著聽不懂話,拖著兩個紙人往外走,紙人徒具其表,終究不會掙扎,很快便隨著他們離開,屋子外漸漸安靜,再聽不到吵鬧聲。
「快走,咱們趁機逃跑。」
那紙人只能堅持兩個小時,若是被打的狠或者用火燒,用水澆都會露出馬腳,我早就打定主意,他們拖走紙人就逃跑,可剛從床下鑽出來,忽然眼前一黑,如迎面被大卡車撞過的眩暈感傳來,又好像有兩隻巨大的怪獸一左一右將我撕扯,全身彷彿裂開的疼痛。
畫堂春見我不對勁,輕聲卻焦急的詢問,我扶著她怔怔站了好一會,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全身濕透,卻終於回了些力氣,不敢置信的說:「殺了?這就殺了?」
從紙人被拖走到現在只有三分鐘左右,也就是從屋裡走到村口遇見他們的距離,他們根本沒有搶奪財物和逼問來歷的想法,拖出去就手起刀落。
有什麼深仇?民族歧視?我看畫堂春沒有變樣,大為憤怒,男的殺了,女的還能如何?
「不對,不單單是殺了。」我心裡忐忑的喃喃自語:「就算殺了,那魂魄也該飄回來,怎麼好像被絞碎的感覺?」我抓著她的手問道:「你沒事麼?什麼感覺也沒有?」
畫堂春迷茫道:「沒有啊,除了落山時摔下的疼,沒有什麼感覺!」她擔憂的看著我:「你沒事吧?還能走麼?」
「走?我現在抬手都費勁。」我虛弱道:「這樣吧,你趕緊走,從後面離開。」
畫堂春固執道:「我不走,死也與你死一起。」
「別給老子玩這套,趕緊滾,你不知道落在他們手裡是什麼下場?」我推開她,跌坐在床上:「快滾,不然你想死都死不了。」
畫堂春燦然而笑,溫柔的坐在我身邊:「就不走!那些被壞人折磨的女人呀是不敢死,我敢呀!咬舌頭,磕腦袋,想死還不容易麼?」她枕在我肩膀,深情的說:「要是死了,咱們就亡魂同宿,要是沒死,你還捨得離開我麼?」
「你他嗎是真傻,趕緊去找我表哥他們來救命!」
畫堂春一愣,二話不說向門外跑去,剛跑出屋子,又尖叫著退回來,老母雞護崽似的張開雙臂攔在我面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人吃人金鑽破百加更
四個身影,人的模樣,五官俱在。..四肢健全,身上還穿著藏族平民的粗布麻衣,露在外面的皮膚黑裡泛著暗紅,確實是**人的模樣,可他們沒有絲毫的人味,望之一眼,感覺的從天靈蓋冷到澆地。
他們的臉是凹的,好像被一顆極重的鐵球砸了進去,可鼻子挺拔,眼球外凸。也不知道這是四個什麼生物。
畫堂春擋在面前,四個人也不進來,就在那裡與我們遙遙相望。
「你們是誰?」我假裝威武的發問,不讓他們看出我的虛弱。
「阿阿」站在最前面的人回答。
能溝通就好,雖然言語不通,卻可以用眼神和肢體交流。
我勉強站起來將畫堂春推開,試探的向前走了一步,四個人立刻上前伸手要抓我,我立足不穩倒在畫堂春身上,她又將我保護,隨著她向前,那四人居然後撤。
我驚疑不定的在畫堂春身上掃視,卻看不出她有什麼不對,便小聲問她:「他們怕你?」
畫堂春微微歪頭:「我不知道。」
「你身上是不是帶著色堪寺的護身寶貝?」
「沒有,旺嘉叫我換了衣服下來的。」
「那他們怕你什麼呢?」
我找不到原因,畫堂春小心的問:「你們是什麼人?」
「阿阿」
「別問了。你往前走,一有危險就趕緊退後。」
畫堂春聽我的話向前走兩步,四人後退兩步,畫堂春再逼,他們再撤,最後退到了門外。
這裡的屋子沒有門檻,卻有一根不太高的木條橫在門框防止夜風灌進來。這四人走路不抬步,腳底擦著地面。硬生生將被釘子釘牢的木條踢斷,連帶著屋子一陣晃動,抖下不少灰塵,可退出了屋子,他們不再後撤,要不是我拉了一把,畫堂春就低頭撞在他們身上。
接近門口,我聽到外面隱隱傳來哭泣悲號的聲音,也不知是人還是鬼在嚎啕,此時沒心思管他,我問畫堂春:「若是你身上沒帶東西,他們就是怕你了!」
「我有什麼好怕?」
我猜測道:「聽說靈童轉世都有高僧賜福洗禮,你有沒有受過這些?」
「當然受過,我出生時就被確認為法王弟子,要沐浴接受法王賜福,信徒與教徒的朝拜三天。你的意思是我有佛祖保佑,所以他們害怕?」
我胡思亂想:「不會,我平常也供奉真武像,怎麼不見他來保護我?」思索一番,我琢磨出個原因:「他們是信徒,所以尊敬你。」
畫堂春不置可否,我讓她現在唸經試試,她不願意,擔心在我面前失了嬌媚,我氣得大吼了一句,那四個怪人立刻上前要抓我,畫堂春將他們攔住,也不堅持,盤膝坐在地上,深吸口氣,虔誠的念了起來:「地裡咕嚕地裡咕咕」
藏經,我也聽不懂,可是從她小嘴裡吐出肅穆的聲音,居然透著一股博愛慈祥,如母親懷抱般的溫暖,我不禁感到心神平和,想要爬進她懷裡舒心的睡覺。怪不得和尚們不會招魂請鬼的術法卻依舊有著極多的信徒,光是高僧誦經時的平和感,就能讓許多人趨之若鶩願意信奉。
不過五乘誦經就沒有這種感覺,應該是他的心不虔誠,便無法將心裡的意境傳達給別人。
經聲響起,門外站著的四個漢子動容,接連發出阿阿阿阿的聲音,語氣急促又慌張,他們自顧自叫了一陣,便舉起雙臂伏倒在地。
四人的腿不能彎,平展的撲在地上,腰為支點,雙臂撐起一點距離又落了回去,雖然難看,我也明白他們在朝拜,看來確實是本教信徒,說不準還給畫堂春行過禮,鞠過躬。
我捏捏她的肩膀示意站起來,一邊誦經一邊向門外走去,那四人果然不敢亂動,在地上轉著方向將臉扭向我們,或者說他們不敢將屁股和雙腳對著心中尊敬的人。貞貞引扛。
慢慢後退,畫堂春聲音逐漸放大,差不多離開有二十幾米的時候,我們一齊轉身跑去,扭頭看一眼,那四人還在起伏著行禮並沒有追來,不由得心中安定。
身體所限,說是跑,其實是畫堂春扶著我快步在這些屋子間穿梭,隨意挑了一個方向,還沒跑多久,就聽到後面的吵鬧,明晃晃的火把光快要將我們籠罩,最初在村口見到的那些人追了上來,發現後便將我們包圍,有些握著藏刀,有些拿著錘子木棍。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畫堂春寒著臉用藏語喊道:「你們要做什麼?」
七嘴八舌,畫堂春對我說他們沒回答,只是在大喊找到了,抓住了之類的話。
約莫過了五分鐘,人群裡出來一個中年人,嘰嚕咕嚕說了一長串,畫堂春回了一句,中年人面色十分難看,陰沉著不說話。
我問道:「他說什麼了?」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