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我叫趙得祿,趙錢孫李的趙,得到的得而非德行的德,功名利祿的祿,哈哈,好名字,方航小友,有什麼事你盡可以說,你我之間無需隱瞞,咱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難不成和扎多活佛一樣,也是師兄弟?
「您是本地倌人?」
「曾經是,如今忝為石台鎮土地。」趙得祿歡笑,被嚼碎的花生米渣子便從門牙縫,嘴角里掉地,他居然跳下凳子撿起來又塞進嘴中,貪婪的舔著嘴唇:「將那老東西趕跑,我就成了土地爺,是不是很威風?」
「土地爺您好」看看在趙得祿身後面無表情的左紅蓮,我咬牙,還是說了:「不知您老可否繞我表哥一命?」
「誰是你表哥?」
「趙小碗!」
「誰是趙小碗?」
「老爺子如此不坦誠,還有必要說麼?」
趙得祿攤手,認真道:「可我確實不知道。」他打個響指,便如天女散花一般從房頂輕飄飄下來一個身穿紅衣,頭戴金釵的消瘦女人,看不清臉,可頭上的金釵卻是我帶來的,趙得祿說:「誰是趙小碗?」
「前些日子蔣天帶來一男人,說奉大老爺的令讓上他身掏些秘密,我讓吊死鬼幫他們做了這事,其餘的也不知道。」
趙得祿迷惑的說:「大老爺交待的?」他問我:「大老爺交待的事你不知道麼?」
「誰是大老爺?」
「還真不知道,那我也不說了。」趙得祿揮手扇在紅衣女臉上,她撲倒在地就消失不見,如此送別的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趙得祿又問:「方航小友,除了救這個趙小碗你還有什麼事?」
「有,當年有兩個警察死在廟裡,是四大家族害的吧?能不能將兇手交給我。」他不肯幫忙救表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兇手也好回去交差,趙得祿不是蔣家的人,讓他交出幾個狗腿子想來不難。
「你說那兩個呀!這事我有映像,都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普通亡魂連身都近不得,無奈之下我只好親自出手了,當年他們拿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符咒在廟裡貼,若是不搞死他們,只怕這裡的亡魂會不得安生,畢竟是亡魂,還不到惡鬼的地步,隨便兩張符就有可能搞得魂飛魄散。」
得,若是他親自下的手,也別想交兇手了:「老爺子,您能不能發動一下人脈救救我表哥?我這次來就是為了他的事!」
「不能。」趙得祿拒絕的很乾脆:「大老爺做事有他的理由,我不能隨意干涉,方航,這件事你就不要再張羅了,整個四大家族都沒有人會幫你。」
我不需要他們幫,我要他們跟我去自首呀!
「趙老爺子,您所說的大老爺是不是一個和尚。」
趙得祿詫異的說:「怎麼會是和尚呢?無論我是倌人還是土地,都不會尊和尚為老爺!」
「那是一位瞎子?」
「瞎子?」趙得祿大笑道:「方航你不要猜了,既然你不知道大老爺是誰,就是大老爺有意瞞著你,三天前紅蓮說大老爺囑咐照看的小伙子方航將會來集裡,我這才讓她留心上,大老爺說了,好吃好喝的招待,不許人欺凌,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就叫紅蓮去辦,我這還有三五個剛去世的黃花大閨女,不是積年的老鬼,今晚你就留下吧,我讓她們陪你。」
我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哦?孌童之癖?那可有些難辦了」
被趙得祿扇飛的紅衣女鬼慌慌張張的跑來,趴在他身上耳語,趙得祿也大變了臉色,高喊道:「所有亡魂,速速將客人藏起,不然重打三千六百鞭。」
雞飛狗跳,亡魂們猛然起立,就近揪著身邊的客人飄到戲台上,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出將入相的兩個門簾變成敞開的木門,將客人們塞進去後一個老太太揮手一抹,頓時變成了一堵結實的牆。
趙得祿指揮著人做這些,卻獨獨忘了我,等這鬼坊集只剩下我一個活人後,趙得祿才想起來,拉著我急忙說:「壞事了,怎麼把你給忘了,罷罷罷,方航你命火微弱,我且給你暫時吹熄了,等那人離去再給你幫你吧。」
說著話,我連那人是誰都沒來得及問,一口陰森之氣從他口裡噴出,深入骨髓的冰涼,好像全身都被冰塊貼住,除了眼珠子再沒有一處地方能動,左紅蓮將我抱起放進那一群站直的鬼中,便恭敬的立在我身邊。
第一百八十六章怪客
鬼坊集沒有正門,我們從廟裡進來,實際上是穿過了一堵牆。zi這應該是鬼打牆性質的東西,只是真實的鬼打牆撞上去後能否穿過我也不知道,反正此時我們進來方向的那堵牆漾起了一圈圈波瀾,就好像石子被擲如湖中,波紋向周邊擴散。
一個瘦高人影,穿著民國時期的長袍,兩袖敞口寬鬆將雙手遮住,頭上戴了一頂竭力下壓遮住臉的草帽,衣領也高高的遮住了脖子,從正面看著人,瞧不見絲毫膚色。
我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轉眼珠子看身邊的亡魂,那臉色都泛起了青,這是白到極致才有面皮,他們對這人十分畏懼。
趙得祿帶著聽戲時同坐在太師椅上老頭老太太迎上去,只是少了三個人,這少掉的應該就是四大家族的老人吧?他們也不敢見這位怪客。
「還不到日子,您就來了,可有事麼?」語氣不算恭敬,這人應該不是倌人的上級,卻偏偏透著一股畏懼的意味在其中。
怪客不答話,只是用草帽下我看不到的雙眼盯著他,畢竟趙得祿太矮了,站在怪人面前,他不需要將草帽抬起也能看到。
「您現在點人頭麼?好像沒有陰壽到了的。」趙得祿有問出一句,我身不能動。心卻猛地明悟了這人的身份,陰差。
上次跟緒興昌說沒見過陰差,其實還真見過一次,在杏橋村是爺爺講新死的少女的魂拘出來將李冉填進去,就是想讓陰差將她拘走,那夜我就和虎子趴在不遠處看。
也是四個凶神惡煞,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恨不得見誰就咬上一口的赤膊大漢。手上還持著鐵鏈枷鎖,好似隨時要拘人一般的模樣,可他們夜裡在墳中行走,又是陰魂性質的存在,一般人看不見他們,也不知道做出那種惡相給誰看,爺爺說普通陰差就是那副樣子,好比如今流行的黑社會。
光膀子帶紋身掛著狗鏈粗金鏈子的一半都是小地痞流氓,穿西裝出入茶樓會所的才是有錢又敢打敢殺的黑社會。
這樣的說法換到地府公務員的身上確實不妥帖,那還有個確切的,如今這位陰差,就是緒興昌類型的特警之流,他要從倌人手裡接走享盡陰壽的亡魂,一來倌人狡詐難打交道,再一個亡魂以鬼身在人間留戀了好久。也不如新死時對陰差有畏懼心態,所以這種陰差比較精幹威嚴。
至於拘李冉的那一種,城管?協警?不外乎此流。
趙得祿問他是否接亡魂,這草帽陰差他帶個草帽幹嘛?
草帽陰差說話,平平靜靜,平靜到有了與沉的,如九天外飄來的虛無之音,他說:「這裡有人味。」
趙得祿毫不緊張。老油條子的賣相:「您說的哪裡話,這是土地廟,當年的土地爺被游神趕走,我見陰宅空著,便擅自用了讓亡魂們都出來舒坦舒坦,既然裡土地廟近,偶爾有來上香的,自然就傳過來人味。」
「你說謊,這裡有人。」
「您逾越了,這是在責難我?」矮小的趙得祿挺直了腰桿,帶著討好笑容的臉冷起來,雖然身形還是卑微,卻無端的發出一股威嚴,他身為倌人這麼久,在土地廟開集的日子隱隱以他為尊,就算是頭豬,也能培養出上位者的氣勢,趙得祿一發彪,確實很有威懾力。
草帽陰差的回答更乾脆,他甚至沒有說話,抬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趙得祿踹飛,矮胖的身材高高飛起又重重落下,最後還在地上彈了兩下,草帽陰差這時才答道:「對,我在責難你。」
剛才站在趙得祿身後的應該也是倌人,他們面色惶恐,紛紛跑去扶趙得祿,嘴上卻說著討好的話,不外乎是這些年殫盡竭慮,煞費苦心的打理亡魂,希望大人看在往日相交融洽的情分上饒一命云云。
趙得祿被扶起,他不是人自然不會流血,卻好似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全身都濕乎乎,尤其是剛才趴著的地方,留下一個人形的水印子。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