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肖肖一手捂著嘴巴和鼻子,皺眉說:「那它們怎麼會養棺材菌呢?誰教它們的?太殘忍了。」肖肖說著,朝那堆猴子屍體看了一眼。
「唔,大概是無師自通吧,幾百年來代代相傳這樣形成的,山魈是靈長類的動物,智商很高的。」我說。
「不對,即使智商高,也不能聰明到這個程度,我總覺得是有人特意訓練他們的。」肖肖雙手抱在胸前說。
「也不是沒有可能。」我說,「不過讓我想不通的是,如果阿水撿到的那株棺材菌真是這些山魈養出來的,那麼它們怎麼會不要棺材菌而把棺材直接扔掉?」說完,我尋找答案似的看了看阿水,阿水一臉愣愣的表情,看著我,茫然而又困惑地搖了搖頭。
「也許不是它們可以丟掉的,也許是……」肖肖撓了撓頭髮,搖了搖頭:「啊呀,我腦袋都大了。」
「養血屍?養菌?」我自言自語。
「唔。」肖肖用力搖起了頭,說:「比起養血屍,我覺得還是養棺材菌靠譜些。」
「哎。」我歎了口氣,說:「不管是不是養棺材菌吧,反正阿水,你的噩夢什麼的,我想完全就是你自己多心,心理作用造成的,壓根就不是鬼不鬼的事。」阿水點點頭,表情有些恍惚,也不知他心裡在琢磨什麼,大概又在琢磨那個什麼血屍了。
十六、一場大戰
沉默了一會,肖肖忽然喊了一聲,「葉茂,外面天都黑了!」。我往洞外一看,果然,天幾乎已經全暗了,外面的景物,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只能看個大概了。
「阿茂,我們快走吧,天黑了危險勒。」阿水已經回了過神,扯了下我的衣角說。
「嗯,走走。」我嘴裡答應著,腳卻沒動,我在猶豫,是不是要把那株沒長成的棺材菌給帶走。躊躇了將近半分鐘,想想還是算了,我拿走這東西也沒什麼用。回去後再說吧,有機會乾脆再來一趟,帶好裝備什麼的,我倒是想看看,這些山魈棺材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那這個怎麼辦?」肖肖指著打開的棺材問,她的意思我明白,我們臨走前,是不是要把棺蓋重新蓋上?
「蓋上吧。」我想了想說,「來,阿水,我們把蓋子蓋上。」把棺蓋蓋回到原位後,我拍了拍手,說「走吧。」剛轉身——只轉到一半的時候,我忽然瞥見洞口閃過一個白乎乎的身影,身影速度很快,嗖的那麼一下就消失了,就像一道白光,在我眼前閃過,我壓根看不清那是什麼動物。
「哎!」我叫了一聲。
「怎麼了?」肖肖問我。
「你們,沒有看見有個白影子跑過去?」我指著洞口說。
「白影子?!」阿水緊張起來,臉色嘩啦一下就變了。
「我沒看到什麼白影子啊,你什麼時候看見的?」肖肖問,她比阿水鎮定多了。
「就在剛才啊,非常非常快,一道光似的。」我說。
「真沒注意到,阿水你看到沒?」肖肖問阿水,阿水搖搖頭說沒看到。
「葉茂你大概眼花了吧?」肖肖說。
「不一定,還是小心點的好。」我話音剛落,阿水手中的樹杈已進入一級戰備狀態。
三人戰戰兢兢,慢慢挪到洞口,然後探出半截身子左右看了看,卻並沒有看見什麼白影。
「阿茂,沒什麼啊。」阿水看著我說。
「我就說你眼花嘛。」肖肖拍拍我肩膀道。
「也許是什麼動物吧。」我說,絕對不可能是眼花,我剛才看得清清楚楚,我眼神很好,精神也沒問題,因此不可能是幻覺,這點我篤信不疑。
「肖肖,把手電給我。」我說,剛從肖肖手裡接過電筒,忽然聽見幾聲咯咯的怪笑,從頭頂上空傳來。
有人?!我心裡咯登一下,慌忙轉身舉起手電朝聲音來源處照去,只見一隻渾身上下披著白毛的人樣怪物,正攀在洞口上方一塊突起的尖石上,勾頭聳肩地看著我們。那幾聲陰陽怪氣的笑,正是由這個人樣的怪物發出來的。我移了下電筒,找到它的臉上,那張臉三分像人,五分像猴子,還有兩分我也不知道該形容像什麼。大概是電筒的光晃了它的眼睛,它舉起一隻手在眼前亂晃,嘴裡發出低沉的怒吼。接著,我發現,它勾在尖石上的手臂在縮緊,踩在石壁上的雙腳驟然下蹲,身體猛地一縮,作勢要向下撲來。
「阿茂快躲!」阿水扯著嗓門衝我吼了一句,老實說,當時我被他嚇了一跳,如果他不吼,可能我還能早些做出反應。就在我這一愣的空當,一團白影忽的朝我當空撲來,與此同時,肖肖在我身後發出一聲尖叫。我下意識抱頭蹲下,只感覺一團狂風從我頭頂捲過,那只白毛野人從我頭頂一躍而過。好險!我嚇出一脖子冷汗,正想著該往裡跑,卻不見那個白毛野人重新撲上來。忽然阿水哎了一聲,像是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景象,這時,洞口下方傳來一片亂糟糟的獸吼聲,我轉身向下一看,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幾隻山魈,那個白毛野人居然和山魈幹了起來。原來剛才白毛野人發怒,並不是衝我,而是沖這些山魈。
山魈雖然佔數量優勢,但看上去十分忌憚白毛野人,只把它圍在中間,並不敢貿然進攻,反觀白毛野人,雖然被山魈團團圍住,但全然沒有畏懼退縮的意思,嘴裡發出嗯嗯的低吼,兩隻粗壯的手臂凌空揮舞著,向山魈發起進攻,山魈東挪西閃,不敢直接和白毛野人接觸,只是在白毛野人攻擊其中一隻山魈時,旁敲側擊的偷襲一下。白毛野人明顯比五隻山魈強悍,不但體現在個頭和體力上,智力上也是如此,它居然會就地取材使用武器。在徒手和山魈搏鬥了幾分鐘未見到明顯戰果的時候,它忽然一矮身,從地上撿起一塊棺材蓋子,抱在懷裡,左右揮舞著掃向山魈。白毛野人有了武器之後,攻擊力暴增,棺材蓋在它手中舞得虎虎生風,其中一隻山魈躲避不及,被棺材蓋掃中腦袋,只聽彭的一聲悶響,這只山魈哼都沒哼一聲,被直直掃出兩米開外,狠狠的撞在一塊石頭上,手腳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我們幾個看得呆了,一時竟然忘記了逃跑,結果還是阿水最先反應過來,拽了我一下,低聲喊道:「阿茂,小侄媳婦,我們趕快跑啊!」
「哦,哦。」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扶著肖肖,從山洞下到了地面上。白毛野人和山魈火並正酣,雙方都沒有注意到我們,我們偷偷繞過空地,跑出一段距離後,才停下來,藏身在幾塊大石頭後,繼續觀戰。
白毛野人明顯佔上風,棺材蓋在手裡舞得像柄青龍偃月刀,山魈已經被它撂倒了兩隻,另外三隻明知打不過,卻也不臨陣逃跑,說起來,倒也算好漢一條,不,好猴三條。
就在白毛野人又把一隻山魈拍翻在地的時候,忽然山谷間傳來一聲幾乎能與火車汽笛相抗衡的怪吼,整個山谷似乎都抖動起來,我被震得渾身一顫,差點懵掉,肖肖啊了一聲,撲在我身上,我沒吃住力,兩個人咕嚕一下滾在地上。
「肖肖沒事吧。」我趕緊扶起肖肖,她搖搖頭。「什麼聲啊?」她問。
「你們快看!」阿水輕輕叫了一聲。
白毛野人似乎也被這聲巨吼駭住,不再對剩餘兩隻山魈發動進攻,一把扔下棺材蓋,飛似地朝山壁竄去,三下兩下,就沒有身影。那兩隻山魈卻不像有懼怕的樣子,並不跑,而是站在原地像在等什麼東西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我微微站起身,伸出腦袋朝四周看。
山魈!又來好多只山魈!起碼有十幾隻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山魈,陸續竄到了空地上。其中有一隻領頭的山魈,體型與其他山魈比起來明顯大了好幾倍,遠遠看上去,簡直就像一頭熊,在一群山魈中,非常鶴立雞群,就是那個神勇非常的白毛野人和它比起來,在體型上,也明顯小了幾號。這只體型巨大的山魈應該是山魈的頭領,它站在山魈群的最前頭,屁股坐在石頭上,兩隻前爪稍稍扶地,顯得霸氣十足,左顧右盼了一番後,忽然仰頭朝天怒吼一聲——又是近乎山崩地裂的動靜,好傢伙,原來剛才那聲振聾發聵的怒吼,是從這只山魈頭領嗓門裡發出來的。難怪那只白毛野人要跑,識時務的都要跑,光聽這嗓門就知道這山魈頭是絕頂高手了,就算抱著棺材蓋子估計也幹不過它。
「好嚇人。」肖肖捂著耳朵說。
「傳說中的獅子吼。」我想開個玩笑。
「什麼?獅子在哪裡?!」阿水沒聽清,又被嚇了一跳,伸長脖子到處看,以為哪裡又跑出來一隻獅子,他也不動動腦筋仔細想想,獅子能在這裡出現嗎?獅子在非洲,非洲很遙遠,這呆瓜,我真是拿他沒辦法。
這時那隻大山魈正好朝我們這邊看過來,阿水冒出的半個腦袋不慎被它看見,只聽它嗚嗚兩聲,像是發出某種命令似的,它身後五、六隻山魈呼啦一下就竄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直奔我們而來。
「跑!快跑!」我大喊一聲,一把抓起肖肖的手狂奔起來。在谷底這樣的地勢中,以山魈的速度,就算距離有一百米,估計一分鐘不到,山魈就可以把我們追上,更何況它們距我們僅有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多想無益,逃命要緊,能不能逃掉只能聽天由命。
十七、死裡逃生
恐怕我這輩子都沒跑出過這麼快的速度,只聽風呼呼在在耳邊刮起。只是感覺幾乎沒跑出幾步,我就聽見身後傳來沉重的呼哧呼哧的呼吸聲,同時聽見阿水沖我大喊,「小心!」我還沒來得及回頭,脖子後頭一陣勁風撲來,同時一股強烈的騷臭味竄入鼻腔。我把肖肖往旁邊用力一推,她哎呀發出一聲慘呼,我顧不上看她,因為一股熱氣已經貼近了我的後頸,剎那間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意識到應該躲,可身體卻根本來不及反應。大概是出於潛意識本能的反應,我右手塞進了口袋,摸出一直放在口袋裡的戶外小刀,以幾乎不到百分一秒的速度打開短刀,反身用盡全力向後一劃,鋒利的刀鋒帶給我猶如拉開順滑的拉鏈一般的手感,我清晰的感受到手中的小刀劃破了山魈的皮肉,隨即一聲淒厲的慘叫在我身後響起,然後砰的一聲墜地聲,同時我感到一團熱騰騰潮乎乎的東西穿過小刀掛在我的右手上,猶豫慣性太大,我再也無法保持平衡,身體不由自主的朝左側摔過去,就地滾了一圈,右手上掛著的那團東西也被甩了出去。整個過程持續僅僅不過三、四秒。
根本沒有時間讓我站起身,我看見兩隻山魈以勝似閃電的速度騰空朝我撲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口中鋒利如軍刺般的獠牙在我眼前閃著白森森的冷光,「完蛋了。」我暗叫,眼睛一閉緊握小刀,在胸口和頭部上空瘋狂揮舞……忽然間我隱約聽見卡嚓一聲,好像是按相機快門的聲音,眼前似有一道強光閃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兩隻山魈居然沒有把我撕碎——非但沒有把我撕碎,並且好像沒有再撲上來,接著又是卡嚓一聲,強光再次閃起。我扭頭一看,原來是肖肖,她居然把那台單反相機拿了出來,對著襲擊我們的山魈狂按快門,那幾隻山魈似乎很懼怕相機的閃光燈,止住前衝的勢頭,呆在距離我們幾米遠的地方上躥下跳,發出嗷嗷嗚嗚的怪叫,接著又是「卡嚓」一聲按快門的聲音,閃光燈再次閃起,幾隻山魈竟嚇得開始回頭逃跑。
「好樣的!肖肖!」我高興得大叫,死裡逃生的喜悅讓我恨不能立刻衝上去把肖肖抱起來狠狠的親上一口。
「阿茂快起來!」阿水抓住我胳膊,用力把我扶了起來。
《湘西異聞(冥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