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咳咳。」圓腦袋乾咳兩聲,他的嘴巴動了動,彷彿想和黑胖子說什麼,但什麼都沒說,只是打了個眼色,黑胖子會意似的轉過臉,直視車窗前方,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地敲擊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車非但沒有啟動,還熄了火。我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這輛車也好,這兩個人也好,給人的感覺古古怪怪,尤其是那個黑胖子,一臉橫肉,非常不像好人。我頓時警惕起來,右手悄悄伸進口袋,握住了小刀。
「喂我說帥哥。」肖肖叫起來,「怎麼還不開車呀?」叫黑胖子帥哥,她還真會睜眼瞎話,黑胖子若有自知自明,肯定要生肖肖的氣。
「額——」圓腦袋轉過臉,笑了笑,說:「美女,不瞞你們說,其實我們兩個也迷路了。」圓腦袋的話,讓我們坐在後排的三人同時吃了一驚。
「你們也迷路了?」我詫異地問。
圓腦袋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圓乎乎的腦袋頂,對我們說:「是啊,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們已經在這條路上跑了好幾個小時了,這條路嘛,感覺沒頭沒尾一樣,非常邪門。」
「這?」我聽不大明白,不知道圓腦袋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這條路沒頭沒尾,我看了看肖肖和阿水,兩人同樣一臉不知所謂。
「怎麼講勒。」圓腦袋從駕駛台上拿過一盒香煙,打開煙蓋遞給我們,我道謝說都不抽,阿水也搖了搖頭,圓腦袋縮回手,自己點起一支,用力吸了一口後,把煙盒扔回到駕駛台上。「你們剛才說,在這條路上走了將近兩個小時,但是一輛車都沒碰到過,還有那個路牌啊路標啊什麼的,也沒看到過,是吧?」我點頭說是。
「我們也一樣!」圓腦袋拍了下座位靠背,說:「我們在這條路上跑了幾個小時了,什麼人啊,車啊,路牌啊,一樣沒看到過……哦對了,除了剛遇上你們。」圓腦袋吐出一口煙霧,抱歉似的笑了笑。
接下來我們從圓腦袋口中得知,原來黑胖子和圓腦袋是江西人,黑胖子姓武,圓腦袋姓楊,兩人出公差去廣東某縣,途徑這裡,本來在高速路上跑得好好的,不料高速路前段有事故堵上了,被分流下到國道,在國道上跑了個把小時,兩人中途下車解了個手,之後不久,就發現路開始莫名其妙起來。
「遇到你們之前,我們已經在這條路上跑了有四個多,快五個小時了。」圓腦袋說。「不瞞你們說,開始看見你們在路邊招手,我們還以為你們是那個……」圓腦袋說到這,嘿嘿一笑,黑胖子也跟著笑起來,我發現,黑胖子笑起來甕聲甕氣,憨憨的。
「你們在發現不對勁後,怎麼不掉頭往回走呢?」肖肖問。
「我們已經掉過頭了,現在我們走的方向,就是掉頭以後,跑了也有兩個來小時了吧?」黑胖子說,確認似的望著圓腦袋,圓腦袋點點頭,說:「是啊,我們跑來跑去就這條路,兩邊的景色也什麼變化,除了山就是山,這條路沒頭沒尾了,操!」圓腦袋罵起來。
「怎麼會這樣?」肖肖驚訝。
「誰知道勒。」圓腦袋說,「連盞燈都沒看到過,沒想到還遇到過你們,哎我說,你們是人吧?」圓腦袋開玩笑似的說。
「當然了!」肖肖叫起來,向圓腦袋伸出右手,「你握握,熱著呢。」
「開玩笑開玩笑。」圓腦袋和黑胖子同時笑了起來。
「不對啊。」我說,「我們在下山後,當時是看見有燈光來著。」
「嗯?在哪個位置?」圓腦袋擰了下眉頭。
「就在……」我指指身後,「大概十幾公里遠吧,我們走了兩個小時,燈光在靠左邊那頭,不過隔得很遠。」
「我們不就是從剛從那邊開來的麼?沒看見啊。」圓腦袋看了眼黑胖子說。
「會不會你們沒注意到?」我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圓腦袋搖頭,十分確定的說:「就算有只螢火蟲我們都能發現,一路都在仔細看。」
「我們會不會走到陰路上來了?!」一直沒吭聲只聽我們說話的阿水忽然開腔了,一車人的眼睛齊刷刷地落在阿水臉上。
「你說這個陰路是怎麼回事,朋友。」圓腦袋問阿水。
「就是那,那個,鬼走的路。」阿水的脖子又開始縮了,他一害怕就縮脖子,「我以前聽人說過,人走夜路,有時候會誤打誤撞到陰路上,然後就怎麼走都走不出來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走出去不?」黑胖子問阿水。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阿水搖搖頭,黑胖子哦了聲,沒再說什麼,自顧自地點起一支煙,吸了起來。
「大嘴,現在怎麼講?繼續往前走還是?」圓腦袋問黑胖子,他叫黑胖子大嘴,這倒很恰當。
「我隨便咯。」黑胖子一臉隨你們的表情,他看起來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朋友,你們覺得勒?」圓腦袋徵求我的意見。
「怎麼辦?」我問肖肖和阿水,兩人說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車裡開著燈,車窗外看上去烏黑一片,放下車窗,才能看清外面淡淡的月光,路本身看不出有任何奇怪之處,和普通的公路沒什麼區別,舊舊的柏油路面,路邊零星長著幾株小樹,路兩邊是空曠的荒地,荒地盡頭則是黑魆魆的連綿起伏的大山。
「實在不行,就熬到天亮唄,幸好人多,聊聊天抽抽煙,很快就天亮了。」黑胖子把胳膊伸出窗外彈了彈煙灰,笑著說,聽他的口氣,好像天亮後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哎兄弟,你那麼確定天亮後就會沒事了?」我問。
「不是很確定。」黑胖子說,「不過天亮了,總比天黑要好,你說對吧?」
「看起來你們很淡定啊。」我笑著說。
「哎。」黑胖子揮了下手,表示這算什麼,圓腦袋嘿嘿笑了,「我們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也沒什麼的。」
「你們是不是經常跑長途啊?常遇到這種事?」肖肖聽了圓腦袋的話,頓時來了精神,身體向前傾,雙手扶在前座的靠背上,一臉好奇地問。
「長途經常跑,這種事情嘛……」圓腦袋嘿嘿一笑,和黑胖子互相看了一眼,兩人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說常遇到也不是,不過總遇到那麼過幾次吧。」圓腦袋說。
「都和現在情況一樣麼?你們是怎麼……過去的?」肖肖問。
「大差不差吧,我們那邊叫這個是鬼打牆,一般沒什麼問題,天亮了就沒事了。」圓腦袋說,隨後看著阿水笑道:「不過剛才那位兄弟說的什麼陰路,倒是蠻嚇人的嘛,感覺好像走到鬼的地盤上來了。」阿水極不自然的笑了笑,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二十一、鬼打牆嗎?
「這麼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肖肖的表情就像看見了一萬條蠕動中的螞蝗。
「這個嘛。」黑胖子叼著煙屁股沖圓腦袋笑,圓腦袋摸著腦袋顯得十分糾結,彷彿不知該怎麼回答肖肖才好,「鬼這種東西嘛,你信就有,不信大概也會有。」圓腦袋說完,和黑胖子一同呵呵笑起來,這兩人還真是樂天派。
「要不再向前走走吧。」圓腦袋對黑胖子說,「人多陽氣旺,搞不好可以突破出去。」圓腦袋咧嘴笑著,表情誇張。
「突破一下是吧?」黑胖子頓時樂不可支。
「那是,突破一下!」圓腦袋用力向前一指,彷彿我們身陷重圍,正要捨命一搏似的。
「那他媽就突破一下!」黑胖子的屁股在座位上顛了顛,擰了下鑰匙,汽車轟然發動。
聽著兩人的對話,肖肖看向我,嘴巴微張,眼睛瞪大,眼神像是在說:這兩人的腦袋是不是有毛病?
「我說兩位兄弟,你們倒是挺那個什麼……臨危不亂嘛。」我笑著對黑胖子和圓腦袋說,一時想不到更合適的用詞,本想說苦中作樂的,想想更不搭界。
「嘿嘿。」圓腦袋扭頭衝我一笑,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兄弟幾個平時就愛開開玩笑,見笑,見笑。」
《湘西異聞(冥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