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節


第二百二十四章、今夜月光明媚
四周火把很快就燒了起來,黑煞一干人全圍在了外面,不讓眾人靠近。巫女帶著麻家人從台階上飛奔而下,與陰九幽一起守著。迎客廳之上,眾人腦袋聳動,成敗在此一舉,蟲禍能不能避免,就看蟲王的表現了!
月光明媚,照在孤獨的大地之上。我站在寒風之中,心中湧現一種巨大的悲傷,白布蓋上,到底是什麼意思,大郭真的已經死了,她原本受了很重的傷痛,而後又跟蠱靈、蠱妖打鬥,一定是消耗過多了。再加上她一心求死,多半已經離開人世,身體都變冷了吧,罷了,罷了,過了今晚,我也要離開人世間,何必去想那麼多的事情呢,把眼下的難關走過去,來世再過吧!
不遠處的石頭上,清醒的蠱靈毒童子探頭看了過來,卻沒有走過來。他忽然抬頭看了看白玉盤一樣的明月,這是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個明月,要多看一會,茫茫重生路,誰也不確定將來會是怎麼樣,只是眼前人,注定會見不到了。有的魂魄一直不願意輪迴,怕的是那些人再也見不到!
我深吸了以後起,握住了青竹,心中說:「黑蟲影。我會將你兒子喊出來。如果你相信我,你們父子二人,可以經由我身體的大蟲門,回到蟲門裡面去。如果你不相信我,就一起帶著紅花人,你們再經由九州大地上任何一個蟲門回去。你們應該是從蜀南的蟲門出來的。從那裡回去也可以。」正好要送走七隻先天蟲,大蟲門正好打開。黑蟲子與它的蟲孩子一起離開。倒也合適。
黑蟲影沉思了一會,道:「如果你體內可以開啟大蟲門,從那裡離開就好,也省得我們長途跋涉!」我笑道:「如此甚好!甚好,人間那麼複雜,真怕你們一路顛簸,又生出那麼多意外!」
黑蟲影愣了一愣,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解地問:「什麼意思?」
黑蟲影道:「我們無親無故,第一次相見,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沉思了一會,說:「或許是因為我不得不這麼做。人會有苦衷,會有選擇。此刻我幫你可以避免更多人的死亡,所以我是快樂,是高興的。」
黑蟲影說:「蟲王,你不用騙我,你的內心深處藏著巨大的悲傷,是一種離別的悲傷,黯然**者,唯別而已矣。這種濃厚的悲傷曾經長時間地折磨著我,所以我明白。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悲傷自己發酵,或許有一天,它長出翅膀,自己飛走的。」黑蟲影這種離別悲傷是與蟲孩子有關係,而我的離別悲傷與小蛇有關係,又不止與小蛇有關係,我也說不清楚,為何此刻如此地悲傷。
我道:「你我雖然相處一會,好像你懂我很多一樣。如果早些遇到你,那就好了。現在過不了一會,咱們卻要永久再見了。世間那些錯失,總是這樣發生的。」
黑蟲影忽而笑道:「你們人有一句話,白首如新,傾蓋如故,可能說的就是這樣吧。你我飽嘗了命運的悲傷,才會引起一些相同的共鳴。」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說的有的人認識很久還跟陌生人一般,而有些人短暫接觸卻可以一見如故。
我道:「黑蟲影,我要開始了!」
我盤腿而坐,將蕭林上身的衣服解開了,黑色的玄武封印露了出來,龜蛇立在圓圈之中,傲視著天下蒼生。
我喊道:「天真人,蕭林胸前的玄武封印是怎麼出來的?」天真人應道:「是天生長出來的。我與師妹的封印都是自己長出來,並沒有什麼人留下的。我師父說,這是上天對我選擇,必定要承擔各自的責任。」
我忽然明白過來,其實這個玄武封印很有可能是要長在我的身上,後來跟著我的小黑龜與陰蛇組合可以證明,但我與蕭林的命運發生了交錯,很多發生在我身體裡面的事情,發生在蕭林的身上,而發生在蕭林身上的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慢慢地控制了呼吸,一隻手搭在了蕭林胸前的玄武之上,花了一些時間,漸漸感應到蕭林體內的怪蟲,說:「你好,我是人間的蟲王。我這次來,不是要害你,而是你父親來了。它要帶你離開人間,回到你家裡去。所以請你不要折磨蕭林,也不要折磨自己,相信我好嗎?」
怪蟲的反應並沒有那麼激烈,但是依舊不相信我的話。
我的聲音虔誠,通過蕭林的身體,傳給了那只怪蟲。我另外一隻手拉著青竹,又與黑蟲影說道:「蟲先生,你現在可以進入我的身體了。告訴你的孩子,它這些年在人間擔驚受怕,都是我們的過錯,是我們人的過錯。你來找它了,帶它回家了。」
黑蟲影說:「我的身體很冷,你忍著點。」我笑道:「九幽寒氣對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你儘管過來。」
一團黑色的霧影,順著青竹慢慢地進入我的身體裡面。我的身子寒冷,心情充滿了悲傷,接納了黑蟲影的進入。
我喝道:「你們要是聒噪,我就不客氣了。」這喝叫之聲是囑咐七隻先天蟲,也命令了金蠶蠱與白玉蜈蚣。七隻先天蟲在我喝令之下,讓開了位置,金蠶蠱很是聽話,並無反應,至於白玉蜈蚣,膽子並不大,不敢與黑蟲影正面對抗。
先天土蟲老頭子見黑蟲影進來,嚇得連忙跪在地上,身子發抖,不敢言語,腦袋完全貼在地面上了,看得出來黑蟲影在蟲門裡面,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存在。黑蟲影喝道:「都給我閃到一邊去,莫要說話,莫要聲張。」七隻先天蟲老老實實地退到一邊去,壓在一起,再也不敢說話了。
我心中好笑,一山還比一山高,稱霸玄門多年的先天蟲,也被嚇得屁滾尿流,你可不要得瑟,總有蟲子來收你的。
黑蟲影的控制力超強,進入我身體之後,並沒有造成太大的不適應感,它倒也是很有誠信的蟲子,與我達成了協議之後,對我的身體並無半點覬覦之心。
黑蟲影進入我的身體之後,蕭林體內的怪蟲,終於有了動彈,發出了痛苦的叫喊,蕭林也低聲叫了兩聲。那蟲孩子與蕭林多年糾纏,性情也有極端,對他而言,蕭林的身體如同牢籠將它鎖在裡面。
蟲孩子並不能說話,但還是發出了吶喊,黑蟲影開心不已,多年分別,今日終於相見,叫人如何不高興呢,不開心呢。
黑蟲影說道:「蟲孩,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總算找到你了,你還好吧……沒事就好……」黑蟲影有些激動。那蟲孩子也感覺到黑蟲影的極度,開始順著蕭林體內的身子鑽動。蟲孩子從蕭林體內剝離出來,還是有些痛苦,對於我們而言,世上一切過錯,都需要承擔痛苦!
我的身子也劇痛不已,但是我終究忍住了,沒有叫出來。蟲孩子順著我手掌鑽了進來,這個動作十分緩慢,令人折磨不已。雖然很痛苦,但我知道,這一回根本沒有花費太大的氣力。蟲孩子是神王送入蕭林體內,經手人就是紅花人。如今紅花人又站在這裡,繞了那麼大的圈子,一切終於回歸本位。
其實在神王與紅花人相繼離世之後,怪蟲的束縛已經解開了。只是它不知道離開了蕭林,還有哪裡可以去,所以它一直不敢離開,到了今天,才算找到了出路,才會如此順暢地離開蕭林的身體。
第二百二十五章、蟲門消失
蟲孩子鑽入手掌的過程十分艱苦,頗為有些漫長,在這個時候。
我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了師父的身影。師父很欣慰地告訴我:「蕭關,你終於馴服了自己的內心,你終於成為了蟲王。成為一個平凡的人了。」
蟲王與凡人之間,並無多少區別,成為蟲王容易,成為一個平凡的人卻要難很多。
我心中會心一笑,走了那麼遠的路,到了今日,一切都應該值得吧。師父啊,麻烈雲啊,十歲那年,若是你帶著我一起離開,今日又會是什麼樣子呢。哈哈,師父,我叫你的名字。你應該不會生氣,當年我背著你,喊著你的名字,把你罵過很多回的!
哈哈!哈哈!
不知不覺之中,幾滴清淚順著我的臉龐落下,眼淚落在了地上,發出微弱的聲音,驚擾了幾隻爬行的螞蟻,擾亂它們的人生。
過了一會,蟲孩子完全被吸了進來,我感覺到脊骨一陣劇痛,那蟲孩子有些不安。對於新環境有一種陌生感。黑蟲影過來,安撫了蟲孩子,它方才平靜了下來。
蕭林整個人鬆了一口氣,驚訝了一聲,道:「真的出來了,真的出來了,太好了。蕭關,你真是厲害。咦,你為什麼流淚了……」我揮動了手臂,陰九幽和麻蛋跑了過來。將蕭林抬走了。天將搭起蕭林手臂,臉色微微一變,低頭說:「我錯了,看來我真的老了。」看著地上的兩截黑木杖,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小蛇走了過去。將半截黑木杖撿了起來,雙手緊緊握著黑木杖。像將我抱住了一樣。
我告訴麻蛋:「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幫我看好小蛇!如果……我忽然走了……不要哭,記住我,表現得跟正常人一樣,不要我!」
我的聲音很小,只讓麻蛋一人聽到。
麻蛋想起下午我的交待,咬著牙關點點頭,目光與我相視,一切都在那一眼相視之中,麻蛋起身之後,有些失神地跑了出去,一時之間,淚水落在月光之中。
空蕩蕩的龍家廣場中間只剩下我一個人,身邊站著蟲屍紅花人。紅花人是龍家人,凝望著四周,卻什麼也沒有想起來。
我道:「黑蟲影,帶上你的蟲孩子,在蟲門開的那一剎,離開吧……我們將永遠不會再見面了。能有今日的結局,對我而言太好不過了,希望對你也是好的!」
我閉上眼睛,心中看到那片白色的雲端,在雲端中間,有一扇壯麗的大門出現,那是九州之上第十扇大蟲門。
大蟲門中間縫隙露出了一些,裡面正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
我走了過去,跪在大蟲門面前,道:「今夜是月圓之夜,門內的聲音,請將大門蟲門打開吧。把它們送到屬於它們的地方去吧。」我的心中虔誠,淚眼朦朧,按照先前的約定,大蟲門打開之後,將所有蟲子送走之後。我的靈魂也會被帶走,遊走在九幽寒氣之中,那種生活該如何去過呢。
大蟲門裡的聲音傳來,道:「蟲王,你自己把門推開,最後一次打開這扇門!」我起身上前,雙手搭在青銅蟲門上,蟲門之上的圖案依舊,鮮活的蟲子與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的圖案,就跟活的一樣。
《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