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莫生聞言,忽然來了興致,呵呵笑道「我們也去。」
就見那車輪馬足忽然生雲,一下子沒了蹤跡。
雙生扣完
繼續
青蠻劍
這庶子和十幾個身懷絕技的高手護衛做了商人打扮,出了武北的王城,直奔中正而去。這一路行上,大家事事低調,處處小心,因此,這歸國的路途雖然遙遠,但還算平安。
這天下午,這一行十幾個人終於踏上中正的國土。大夥兒舒了口氣兒,停了車馬,準備在附近找個地方歇歇,找口水喝。聽說迎駕的車馬已經到前面資城了。從這裡到資城不到半天的路程。天黑前是絕對能趕得到了。眾人鞍馬勞頓,休整一番也未嘗不可。大家很快就注意到前邊不遠處有戶人家,為首的護衛記讓上前叩了叩院門。不多時,門一開,一個老嫗帶了一個小女孩出現在門內,那孩子看來只有七八歲,一副討人疼愛的模樣。記讓施禮說明了來意:只要討些茶水解渴。老太太忙帶著小女孩到了廚房,燒了一大鍋水,泡了好茶,用一個巨大的水壺裝著,送了過來。這十幾個漢子正坐在院外的樹下乘涼。記讓接過茶水,聞了聞,說了聲多謝,卻不喝,而是沖老太太身後的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女孩探了個小腦袋,好奇的看著記讓。
「小妹妹,你喝一口?」
女孩兒搖搖頭:「婆婆說這茶是給客人的。再說,我也不渴。」
這本是一句很正常的話,可有重任在身的記讓卻起了疑心。就見他將那茶端到老太太和小女孩面前說:「主人不動,我們不能失禮。主人請!」
老太太也不生氣,接過茶喝了一口,轉身遞給小女孩說:「阿蠻,嘗嘗婆婆的茶好不好喝?」
小女孩抿著嘴,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老太太,又看了看記讓,固執的說:「不喝。為什麼非要我嘗嘗?婆婆用的不是家裡最好的茶葉嗎?」正在這時,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瘦弱男孩從眾人中站了起來,幾步上前,奪過老太太手裡的茶碗,咕咚咚的灌了幾大口,然後用袖子抹了抹嘴說:「小姑娘不想喝,為什麼逼她?」說完將剩下的茶水端到了記讓的面前。記讓看了一眼那男孩,淡淡的對眾人說:「喝吧,休息好了就繼續趕路。」小男孩卻離開了眾人,在不遠的太陽地裡找了個地方,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天真藍啊,陽光,暖暖的,想睡覺呢。男孩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但他明白,到了前面的資城,自己能這樣自由自在的躺在清風裡,白雲下,靜靜地享受溫暖陽光的機會絕對不會太多。正愜意,忽然耳邊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吃蜜棗嗎?很甜的」。
睜開眼,正對上那對烏亮亮的眸子,閃著笑意。一伸手,掌心裡多了一個有點發粘的大棗,小男孩一把將那大棗放在嘴裡,真的很甜。不遠處的記讓有點擔心的往這邊望了兩眼,看那小女孩正握著一把蜜棗吃的開心,沒有什麼異象,便不做聲了。
「你叫什麼名字?」女孩問。
「震。」
「震?這個名字很威風。我叫公孫蠻,婆婆和哥哥都叫我阿蠻。」
「你有個哥哥?去哪了?」
「哥哥在崑崙山,婆婆說他在學鑄……」小阿蠻忽然住了口,眨了眨眼睛,「反正他不在家就是了。婆婆就說我是個話簍子,有時候,連哥哥都討厭我呢。」
「阿蠻一點都不討厭。」
討厭?他比任何人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這六年裡,甚至從自己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被人厭惡。
「那好,我說,你聽,我沒說完之前,不許打斷。」
叫震的小男孩點點頭。
「婆婆說,她的家鄉很美麗,那裡有個習慣,王公貴族生了孩子,不論男女,都要送到其他地方去磨練,十六歲才可以回家。婆婆還說,她的家鄉有一柄神劍,連水都劈得開。等我長大了,婆婆就帶我去看那柄奇異的寶劍……」
阿蠻坐在震的旁邊,心思卻彷彿飛到了遠方。
「喂,你看那雲,像不像隻兔子?」震看阿蠻失了神,乾脆打斷她的思路。
「你說你不打斷我的……咦?真的像。雲一定很輕,很軟,還很香甜……」。
「香甜?」
「好像娘親做的糯米糰子。」
「阿蠻很饞啊!」震笑了。
兩個人很快就沉醉在各種各樣的奇幻想法中了。
「上路了。」記讓總是這樣的掃興。震登車,離開,他的宿命在等著他。遠遠的,還看到那小小的阿蠻衝他揮手。震握了握手心裡的幾顆蜜棗,今後,他將獨自面對廟堂上下的紛爭和殺戮,以及無邊的黑暗……想到這裡,剛剛出現在臉上的一絲陽光開始漸漸消失,散去。
震登基了,唯唯諾諾的一個小君主。貞太后和外戚們很滿意。為了保住這太后的位置和權勢,貞太后一門可是費盡了心機。當初讓這個庶出的孩子回來,不過是不讓旁系繼位當權罷了,眼下看來,這步棋還是走對了。可惜,貞太后沒有高興太長時間,這小君王漸漸長大了,不過短短五六年時間,這看似聽話的小東西變成了個禍害。
十七歲,手段厲害,表面上波瀾不驚,背地裡暗豐羽翼。隱忍間布下羅網,談笑裡做成棋局。一朝時機成熟,網收,子落。
一年裡,誅殺貞氏滿門,軟禁太后,清理朝堂。少年君主為自己更名為贏。因為他不想輸。這個世道,強則生,弱即亡。
大權在握,他要按自己的想法治國。
第一件,改律法,整軍隊。
第二件,招賢士,廣納言。
第三件,開荒地,減課稅。
第四件,……
這樁樁件件做下來,國力越來越強盛,竟然超過了先君在世時的繁榮景象。他開始計劃中正國和自己的未來。
二十四,搜羅能工巧匠,鍛造無雙兵器。
二十五,求遍天下名劍。征吳山小國,獲鎮國之寶赤阿劍,分金斷水。後,坑殺五萬吳山軍士,自此,吳山亡。
二十六,聯合四國,征戰八荒,敗了武北國。他開始想要這天下。
如今,是滅安西的時候到了。
他躊躇滿志時,忽然得了這青蠻劍。恍然回到了從前,在陽光下,那小小的人兒對他說「香甜」。四顧身邊,唯一的親人已經被自己鴆殺,那是他多年前不知蹤跡的哥哥。即使兄長他人在深山修行,早已勘破了這紅塵,但終歸是個隱患,難保不會被人用了身份奪權篡位,在這個時代,中正國被四個虎視眈眈的強國包圍著,內亂起則國速亡,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他每天都如箭在弦上,繃得緊緊的,早忘了香甜是什麼味道,溫暖是何等感受了。
贏又握了握手裡的青蠻劍,閉上了眼睛。
祭天壇,巫祝帶著眾弟子舞蹈,號角聲聲,鼓點鏗鏘,忽然一陣狂風夾著石塊席地撲來,掀翻了桌案祭品,巫祝臉色大變,停了打鬼驅邪儀式。長歎一聲,喃喃道:「看來,只有試試那個方法了,成敗禍福,聽天由命吧。」
三日後,終南山頂的空地上,祭天司巫祝率青年男女共九百人,割臂滴血入一新掘的大坑,又殺牛羊各一頭,丟入坑旁的熊熊篝火裡。而後眾人批發塗面圍火歌舞,頓時天際雲起,密林深處青紅兩色光芒閃爍不定,忽然一聲霹靂,篝火滅,血池干,那火中的牛羊也不見了蹤跡。
《莫言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