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白色的影子一轉一折已經到了一個黑影身後,樹林遮擋了我的視線,但我能看到,白色的影子輕輕一蕩,竟然已經到了一個黑影的頭頂,慘叫聲響起,但並沒有見白影做什麼動作,他已經奔向了另一個黑影,而先前的黑影繼續奔跑,直到撞在一棵樹幹上,才怦然倒地。
但這也只是短短幾妙鐘的時間,我已經看清,前面的那些人不是以色列的突擊隊員,而是幾個黑袍罩身的人,他們舉身投足之間,輕靈之極,但有股說不出的妖邪之氣,而後面的白影卻看不清楚。
好在我周圍的士兵們都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對方忙於追殺,也沒有顧得上我們,當對方一消失在遠方,士兵們跳了下來,拚命地相相反地方向逃去。所有的人恐怕和我一個想法,離這些人越遠越好。
我也是同樣的想法,只希望那幾個黑衣人跑的再快些,不是擔心他們的生死,而是希望他們多拖一些時刻,而讓我們有時間去逃命,那怕多一分鐘,我們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地面上的屍體越來越多,已經不完全是賽義夫旅的士兵,我猛然停下了腳步,在我前面一顆粗大的海棗樹下,赫然放著一具石棺,在他們的周圍到處都是屍體。
這具石棺和我們見到的石棺十分相似,蒼勁古樸的花紋渾然一體。但我依舊沒法判定這具石棺的真假,在石棺上面有一具屍體,外面穿著阿拉伯長袍,我用手輕輕掀開,一張完全不同於我們的臉,像人又像猿,但是他的身上卻長滿了毛,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但他的頭已經軟綿綿的搭在一起,是被人捏斷了脖頸。
可以想像他是被那個鬼魂一樣的人殺掉的,前面又響起了慘叫聲,我心一緊,從位置上來講,這聲音應該是和我一起進來的士兵的慘叫聲,他們顯然遇到了麻煩。我還沒想好怎麼辦,同行的年青軍官慌慌張張地向這面又奔了過來,但剛轉過彎,他猛地跳了起來,一頭栽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了身影。
我沒有辦法,而那位年青軍官一頭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讓我也明白了過來,逃是逃不掉的,只好就地倒了下去,希望能裝死矇混過關。
一個身影輕輕地飄了過來,我屏著呼吸,瞇縫著一隻眼,一動也不敢動,深怕被他發覺,幸運的是他看來並沒有關注我們,而是把注意力轉向了那具石棺,他用手輕輕撫摸著石棺,像撫摸著自己的情人。
我放下心來,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隨時做好跑路或是拚命的準備。因為位置的關係,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清他的面目,他穿的衣服有些像阿拉伯長袍,但布料彷彿是絲綢,非常柔順光滑。
我突然產生一個想法,我這時給他一梭子,是不是會將他置於死地,我只是想了想,卻沒敢動,我實在是沒有一點把握。但是白影卻動了,他整個身子猛地跳了起來,身子一曲,兩手如鉤往旁邊的一棵樹上一抓,樹影飄動,一個人從樹叢中跌了下來,他身子不停,一轉一折,如飛鷹捕兔,已經抓向地面,竟然硬生生的從地下抓起一個人摔了出來。
我真的被嚇壞了,這真的不是人,而是鬼魂了,由於人的身體構造等特性,限制了人的潛能發揮,例如,目前的世界跳高紀錄已經有很多年難以打破,這是由人的先天性限製造成的。而且我本身也是練武之人,知道武術訓練雖然能發揮人的潛能,但是這種潛能並不是能無往而不利,我從來也就不相信武俠小說中的飛簷走壁,如果真有,中國也不會被洋槍洋炮欺侮了一百多年。
小白龍是我第一個見到的能打破我思維慣性的人,也讓我一直困惑不解,勉強可以用天才來解釋。但今天我又一次見到了如此的人,他的身姿如此飄逸搖曳,比小白龍顯得更加輕靈,這已經不能歸於人類。
有人打了一聲呼哨,我能感覺到我身邊的土在動,有人從土裡鑽了出來,四人交叉如織,撲向了白影,這四個人背著一個厚厚的彷彿龜殼似的鐵甲,四把明晃晃的鋼槍直刺過去。白影身子一轉一折,一會踢飛一個,但另外三人已經撲了過去,這從地下鑽出的四個人配合默契,身手矯健。
第六十五章龜忍者
白影一揮手,又一個人飛了出去,但這人很快地又爬起來撲了上去。他們身上象烏龜一樣的殼保護了他們,儘管接連被擊中,但是他們很快地能爬起來再次撲上去。可是白影的身形實在太快,他像白蝶穿越在花叢之間,讓人眼花繚亂。
四個身背著龜殼的人身形越來越慢,雖然外面有厚厚的保護,但是每一次的跌倒都會震得四肢內臟發麻,而這四個人無論如何拚命努力,都不能沾上白影絲毫,而四人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身形也漸漸地慢慢了下來。
我暗暗心驚,我也算見過大世面的人,組織裡也有幾名高手,也見過象鳳青龍這樣名聲顯赫的高手,手下也擊斃過名頭極顯的應聲蟲。但是我相信他們都是人,而這個白影應該也經不能歸屬於人類,他舉手投足之間殺了這麼多人,不論這些人是好是壞,但是他冷血的一面已經可以想像。
而經過這樣一凡追逐,搏殺,我竟然聽不到他的呼吸聲。人的體力是有限的,此時的他無論如何應該有疲勞、呼吸不暢的現象,但我竟然聽不到他的呼吸,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天賦異常,殺這些人只是舉手之勞,我自然聽不出來,還有一種可能,他根本就不會呼吸。
我越想越是害怕,我也知道,人不可能不會呼吸,但是這兩年的經歷告訴我,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眼看這四人敗局一定,但是突然間,石棺動了一下,白衣人突然捨了四個對手,一下子就撲向了石棺。
石棺猛地跳了一下,白衣人身體猛地往上一躍,彷彿在躲避什麼,但石棺下面卻發出一聲慘叫,白衣人應該擊中了什麼,一中既退,身子轉折之間,飄逸之極。四個龜殼鐵甲人又圍了上去,四個人氣喘吁吁,身上的鐵甲已經變了形,但是仍然圍著不退。
而石棺下面,一個中年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也全身鐵甲,但鐵甲不像龜殼,而是象穿山甲鱗片。他的胸口已經塌陷了下去,鮮血不停地從嘴角溢出。我更是吃驚,這個中年人身材微胖,臉色蒼白,上面一塊一塊的銹跡斑斑,握著匕首的手就像一隻穿山甲的爪子,不是別人,正是在塞裡爾鎮伏擊我,和我訂上合約卻蹤影全無的法瑪爾家族的人。
白衣人輕輕地落在石棺之上,他的臉扭向了我這面,但我卻很失望,他滿臉誇張的絡腮鬍子,遮掩了本來的面目,和白衣飄飄,身姿優美實在有些不協調。法瑪爾家族的中年人勉強走了兩步,想說話,剛一張嘴,鮮血如泉水噴湧,他又硬撐了一步,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四名龜甲武士狂吼一聲,又撲了上去,白衣人卻笑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出聲,笑聲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磁性,非常悅耳。四名龜甲武士剛衝近前,他人又飄了起來,一個龜甲武士一頭撲倒石棺上卻再也不動,手中的槍卻刺透了自己的咽喉,而另一人像風箏一樣,頭朝下撞在一顆海棗樹幹上,樹幹迸裂,而他頭顱已經撞進胸腔裡。
另外兩個已經嚇破了膽,兩人手裡的尖槍同時飛出,刺向白衣人,而他們兩個人身上卻騰起一股灰煙,煙霧瀰漫之中兩人同時往不同的方向跑去,別看兩人身穿重甲,但是跑起來四肢並用,也是迅捷異常。白衣人卻並不追趕,而是身子一折離開了煙霧區,站在石棺之上,雙手後背,放聲大笑。
這笑聲充滿得意和自信,有一點點熟悉,彷彿在哪裡曾經聽到過,卻一時想不起來。笑聲未斷,一個龜殼武士突然飛了過來,一頭撞在石棺上,血肉橫飛,男子輕輕躍起,血肉未有沾上分毫。
他搖了搖頭,依然在笑,原來這小子還有幫手。因為角度的關係,我看不清他的幫手是誰,但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對我來說,我絕不是他的對手,一個、兩個或更多並沒有什麼區別。
最後一個龜殼武士也飛了過來,他正好摔在白衣人的面前,對方使的是巧勁,並沒象對待其它人一樣使用重手法,看來想是要活口。龜殼武士掙扎著想站起來,似乎被人用重手法截斷了關節,根本站不起來。
白衣人很不屑:「日本武藏門的龜忍者不過如此,就憑你們也想打這石棺的主意。」他說的英語,但卻讓我著實嚇了一跳,武藏門並不是日本三大忍者流派,在名氣上無法與伊賀等門派相比,但他們行蹤更為詭密,手段更為毒辣。
老鬼子柳生曾經告訴我,由於時代的變遷,現代文明的影響,日本忍者流派和中國的武術門派一樣,面臨著世俗化、表演化的困窘,而真正的武技卻日漸凋落。但是武藏門卻是例外,他們門下的龜忍者就算在三大流派裡,也算上是屈指可數的好手,但現在他們在白衣人手裡,只不過是狸貓手中的家鼠。
那個龜忍者伏在地上,不斷地喘著粗氣,喉管裡發出野獸般嘶叫。日本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們和柳生是不是一夥的,如果是,那麼柳生在哪裡,如果不是,他們不遠萬里來到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一個白影飄然落下,離我很近,我只能看見他的下半身,同樣是絲綢般材質的長袍。我屏著呼吸,不論他們是何方神仙,都希望他們兩個趕緊離開。後面來的白衣人用腳踢了踢龜忍者,他說的是日語,非常流利。
這聲音更加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誰。而龜忍者只是在顫抖,卻一言不發,他的臉色慢慢變得變成死灰色,嘴角流出來的血也開始烏黑,這個龜忍者選擇服了毒。
我有些疑惑,忍者身邊常常帶有劇毒氰化物,為保守秘密,他們在被俘時往往選擇一死了之。這兩人武功之高,不應該不知道這個規則,他們留下活口,卻不摘掉毒藥,想來只有一種可能,他們並不想從日本人嘴裡問出什麼,他們只是在戲耍,只是看他們在恐懼中對死亡的恐懼。
第六十六章夢境
我全身已經被冷汗濕透,手腳冰冷,因為我已經想起這笑聲,後面來的白衣人我再熟悉還過來,此人竟然是小白龍,現在改名叫龍天逸,這個天才白癡本就冷血無情,可是他已經進入龍家,成了富可敵國的龍家少爺,他為什麼涉險來到這裡。
如果說在貴州黔東南的相遇可用巧合來解釋,那麼今天只能叫狹路相逢了。我剛想到這,兩個人突然動了,在石棺上的白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我早已經知道自己裝死絕難逃得過白衣人的眼睛,心中有了打算。
我雙肘支地,一個就地十八滾,同時扣動了手中的板機,我根本就沒有目標,只是冀望槍聲讓他緩一緩,但胳膊一疼,手中的槍飛了出去。但我整個個身子卻跳了起來,平行著向後撞了出去。
對方咦了一聲,我卻撞了個空,來不及反應,一個蠍子擺尾,卻向身體的左側踢了出去。我觀察過白衣人,他每次從對方身旁飄過,都會選擇從對方身體的左側,這也許是個習慣或是不自覺的行為。
對方讚了一個好字,我也看不到對方,右手化拳為刀,向左側猛砍,左手卻化為陰手,自下而上刺去,我這一招並不是中國功夫,而是柳生教的日本柳生刀法中的陰陽刀。但雙手剛出,胸口卻中了輕輕一掌,這一招看似輕飄飄的,卻暗含兩重力道,一大一小,似波濤洶湧。我急步後退,想化解這股暗勁,但腳下一絆卻摔倒在地。
我胸口發悶,全身無力,只好閉目等死。但聽見有人驚呼一聲「哥哥」,接著有人撲在了我的身上,我能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透過我身上的人傳了過來。我整個身體象突然散了架一樣,再也抑制不住胸口的煩悶之氣,一口鮮血吐了出去。
我聽見有人在怒吼,似乎在謾罵,還有小白龍哭的聲音,我想說話,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注意力,張不開口,我想笑,卻似乎無法控制自己向在上的肌肉。
聲音漸漸消去,我伏在地上,腦子裡一片混沌,似乎身處在冰冷的雪山之中,這雪山如此的熟悉,又中此陌生,前面是層層疊疊的冰塔、冰柱,銀裝素裹成一個童話的世界,我一個人在行走,寒風刺骨,而在裡面冰塔、冰林掩映的是一處冰崖,寒冰從斷巖垂掛,如飛騰的瀑布被瞬間凝固,冰崖裡竟然有一個巍峨的宮殿,重重疊疊。一個長髮飄逸、白衣如雪的女子正倚在冰塔林中望著我。
這個女子冰肌玉骨,是那麼的超凡脫俗,但她的臉卻寒如冰霜,彷彿是用最乾淨的水晶雕刻而成的。她微微上挑的眉毛,烏黑的眼珠中滿是憂鬱。我在那裡見過她,卻為什麼又沒有絲毫的印象。
我想走近她,整個塔林裡卻突然被一團黑霧所籠罩,無數個長相奇怪的東西正從四面八方湧來,他們撲向少女,撲向我,正把她一點點的吞噬,我的心中升騰出一股勇氣,一股努力想要保護他不受傷害的勇氣。我奮力向前衝去,我吶喊,我掙扎,但她已經漸漸地化成一片片的碎冰。
撲上來的東西發出難聞的腥臭味,我使出全身力氣,猛力一掙,卻睜開了眼,我的全身已經濕透,但我醒來面對的一切並不比夢境強,在我周圍有十幾個人,腥臭正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他們身材不高,外面披著用駱駝皮、羊皮製成的外罩,他們頭基本呈園形,鼻孔扁平,頭與身體聯為一體。
我知道圍著我的是什麼人,他們是沙民,自稱被上帝遺棄的民族,是北非沙漠裡最勇猛、最悍戰的民族,但我也親眼見過他們被人製成標本,或者象野狗一樣被屠殺。
他們圍著我,都沒有說話,我從他們眼裡看到的不是敵意,不是恐慌,而是不解。我想掙扎,身上卻套了最少四道索。兩把像三股叉的兵器頂著了我的頭頂。
我看了看四周,沒有晶瑩剔透的冰雪,沒有冷艷動人的少女,我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夢,可是我還是看到了周圍一具具的屍體,有龜忍者的屍體,即使已經化為冷冰冰的屍體,他們身背龜殼的樣子依然會讓你相信自己依舊還在夢中。
我也看到了那名年青軍官的屍體,他被倒懸在一顆海棗樹上,外面的衣服已經被剝去,剛才他還在我身邊,還在指揮士兵和我共進退,轉眼間已經成了一具屍體。這一切都不是夢,那白衣人,還有小白龍就不是夢,也是真實的存在。
《龍境秘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