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苗君儒笑道:「我並沒有猜到是你,我只不過肯定認識你們這些蒙著面的人。」
扎西貢布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你們漢人果然狡猾!」
苗君儒笑道:「這不是狡猾,是智慧。你不是跟我們漢人學了那麼多嗎?怎麼沒有學到這個呢?」
扎西貢布雖然有些憤怒,卻又無奈地說道:「早就有人勸我防著你一點,沒想到我還是上了你的當!」
苗君儒笑道:「那個人是不是姓羅,他的名字叫羅強?」
扎西貢布沒有再說話,而是丟了一樣東西在地上,掉轉馬頭就走。
苗君儒走過去,從地上撿起那東西,卻是他送給格布的那顆血色鑽石。他心中暗驚,扎西貢布把這東西丟給他,莫不是告訴他,格布就在他們的手上?如此一來,他們用格布的性命來要挾他,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董團長走過來問道:「苗教授,我們怎麼辦?」
苗君儒略有所思地望著扎西貢布離去的方向,低聲說道:「還能怎麼樣?按康先生的意思,只有往前走!」
大家休息了好一陣子,又吃了些東西,人和馬的體力都恢復了不少。沒有人說話,各自上了馬,一個跟著一個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林正雄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拿出了望遠鏡,不時朝左邊的高山看著。
道路峰迴路轉,眼前出現一條巨大的深壑。苗君儒認得這地方,當年他從這裡經過的時候,一條大瀑布從山上奔騰而下,落差達兩三百米,巨大的水流轟響聲在山谷間久久迴盪,震得人耳鳴,聲勢甚是駭人。瀑布的下面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潭,他聽嚮導說過,那深潭裡住著神山的僕人。
在深潭邊上,有一塊突兀的岩石,如同一顆從洞中探出的蛇頭,前端凌空在深潭之上。岩石上還有一個石台,那是藏民祭祀的地方。
可是現在,瀑布上邊沒有一滴水流下來,深潭下面的水也降了下去,露出那條深壑來。林正雄站在那石台的邊上,用望遠鏡朝高山上看了一會,轉身走下石台,和康禮夫低聲說著話。
過了一會兒,康禮夫朝大家喊道:「全都給我下馬,背上所有的東西!」
除了裝有哈桑大頭人的包袱,苗君儒並沒有什麼東西可背,他下了馬,走到林正雄面前,說道:「我聽馬長風說過,他最後從神殿中偷走絕世之鑰,除了他自己手下的兄弟外,就沒有別人了,你又是怎麼知道從哪裡進去的呢?」
林正雄笑了一下:「馬長風既然把鑰匙都給了康先生,難道就不能說出神殿的所在麼?」
苗君儒微微一驚,說道:「你的意思是,從這裡上去可以到達神殿?」
林正雄指著深壑側面的巖壁,說道:「只要我們從那邊爬上去,走過一條山谷,應該就可以看到所謂的神殿了!康先生認為寶石之門極有可能就在神殿裡面。」他看了一眼那些留意他們說話的士兵,把聲音提高了些,「神殿裡有很多金佛,隨便拿一尊出來,就夠你們享受一輩子的了!」
不少士兵露出會心的笑容,低聲議論著神殿中到底有多少黃金可以拿走,他們這麼出生入死的,不就是想後半生過上好日子麼?
苗君儒問道:「我聽馬長風說,他從神殿中逃出來後,失去了最後幾個兄弟。你認為我們這二十幾個人,既要對付凶悍的阿圖格部落的人,又要對付神殿的護殿勇士,有幾個人會有命出來?」
林正雄說道:「有沒有命出來,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他轉身走到馬匹旁邊,從馬背上取下行李背在身上,下了路面爬到那條深壑的邊上,在那裡,陡峭的巖壁幾乎是垂直上下,只有幾處可以稍微落腳的地方。
樸實的藏民怎麼都想不到,無限崇拜的神殿居然就是從這樣的地方進去的。對西藏人而言,這麼高的巖壁,沒有幾個人能夠爬得上去。難怪千百年來,有關神殿的故事,成了一代又一代藏民們口中的傳說。
林正雄不虧是特種兵出身,徒手攀上陡峭的巖壁,像壁虎一般利索,幾百米高的巖壁,沒多一會就爬了上去,從上面垂下一根繩索來。
有一個士兵已經興奮地抓著繩索往上爬了,其他的人則仔細地檢查行裝,生怕落下了什麼東西。
誰都不知道,前面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樣的人生之路。
對普通人而言,就算借助繩索的幫助,要想攀上這兩三百米高的巖壁,也絕非易事。苗君儒學著康禮夫的樣子,將繩子在腰間纏了一圈,這樣爬上去既省力,也要安全多了。
在重慶的時候,苗君儒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一個個無不大腹便便,或者油頭粉面,這些人由於缺少鍛煉,體質連普通人都不如,更別說跟當兵的相比了。可是眼前這個出身豪門權貴的康先生,外表雖文質彬彬,可體質卻與常人不同。從重慶出發到這裡,行程一個多月,一路上風餐露宿,並沒有多少萎靡之色,行動起來的速度,也不遜於特種兵出身的林正雄。
由於體力不支的緣故,幾個士兵相繼從巖壁上慘叫著落入深壑。
好不容易爬上崖頂,每個人都臉色慘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林正雄利索地收好繩子,將衝鋒鎗抓在手裡,貓腰沿著原先流水的溪谷往上遊走去。董團長朝士兵們招了招手,各自抓起武器緊跟了上去。
康禮夫對苗君儒說道:「如果我們找到了具有1000多年歷史的神殿,對你而言,何曾不是一個偉大的考古發現。」
苗君儒說道:「考古發現是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的,你們這是偷盜!」
康禮夫笑道:「從17世紀以來,那些英國人打著考古探險的名義,從世界的每個角落裡運走那麼多稀世珍品,藏在大英博物館裡,你說是考古還是偷盜?」
強盜也有強盜的邏輯,苗君儒不想在這種時候去爭論無謂的話題,他說道:「就算你能找到寶石之門,就憑我們剩下的人,又能夠運走多少呢?」
康禮夫笑道:「虧你還是考古學者,你身上那顆紅色的鑽石,就足夠一家人逍遙一輩子的了。其實我沒想過要拿走多少財寶,只想證明傳說是不是真的。」他提著一支衝鋒鎗,接著說道,「走吧!阿圖格部落的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溪谷中乾枯的河床上亂石成堆,河床兩邊的粗壯高大的樹木,早已經落光了樹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那纏在林木之間的枯籐,比人的手臂還要粗,這種高海拔雪山上的植物,生長極為緩慢,長到那麼粗,起碼要兩三百年,也許更久。
林正雄帶著兩個士兵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則與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警覺地觀察著兩邊樹林中的動靜。
可是四周如死一般的沉寂,除了大家走路時發出的細微聲響,聽不到任何來自樹林中的聲音,哪怕是一兩聲鳥鳴。
越是這樣,就越是令人害怕。也許那些阿圖格部落的人,就躲在樹林的某一個地方,期待著首領一聲令下,突然向他們發起攻擊。
沿著溪谷慢慢地往上走,每個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握著槍的手心也開始冒汗,但是他們的速度並不慢,藉著石頭的掩護,快速移動著身體。
越往前走,就越緊張,一種無形的壓抑感,壓得大家喘不過氣來。有的士兵臉色鐵青地斜靠在石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是典型的高原反應,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會有生命危險。能夠熬到這麼高的海拔高度才有高原反應,其體質已經超過正常人了。
康禮夫走過去,給每個士兵吃了一顆白色的藥片,那些士兵很快恢復了正常,變得精神抖擻。他走到苗君儒身邊,問道:「苗教授,要不要也來一顆?」
苗君儒搖了搖頭,跟著士兵往前走。最前面的林正雄打了一個手勢,所有的人立刻伏下身子,緊張地看著四周。過了一會兒,林正雄招了招手,大家起了身,挨個向前走去。董團長不忘安排兩個士兵殿後,以防有什麼情況。
苗君儒跟著那些士兵走過去,他手裡提著一支二十響的盒子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時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著。他來到林正雄的身邊,見面前是一個不大的水潭,水潭也早已經乾涸,潭底的淤泥龜裂成一條條手掌寬的縫隙。水潭之上是光滑而陡峭的巖壁,原先有水從上面衝下來,才形成這個水潭。
在水潭的另一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人體的骸骨,有的身首異處,有的卻很整齊,保留著臨死前的形狀,其中的兩具骸骨的下面還有兩具小骸骨。從這些骸骨所躺的形狀,不難看出當時的慘狀,那兩位偉大的母親,臨死前想極力保護自己的孩子,可惜到最後,大人小孩都命喪敵人之手。
其中一具骸骨的頜下有一個指頭大小的洞眼,那是子彈穿出來的。董團長在水潭邊的樹幹上,用刀挖出了一顆子彈。
對於士兵們而言,這種7.92毫米「漢陽造」毛瑟步槍的尖頭子彈,是再熟悉不過了。
西藏地區由於受傳統的影響,各個地區的頭人都有自己的軍隊,每個地方的藏兵的服飾與裝備都大不一樣,對於那些頭人而言,價格便宜而實惠的「漢陽造」毛瑟步槍,無疑是他們的最佳選擇,所以大多數藏兵配備的,都是這種射程較短,而威力相對較大的7.92毫米「漢陽造」毛瑟步槍。
《藏地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