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張儀不可置信地望著呂棕:「這……不可能吧?」
呂棕不無肯定地再次搖頭,又是一番大笑。
張儀思慮有頃,抬頭道:「呂大人,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下聽到這些傳聞,本也不信,與那幫士子爭執,他們反笑在下孤陋寡聞。在下賭氣,不辭勞苦跋涉千里,為的就是一睹大王風采,望呂大人成全。」
「這……」呂棕撓撓頭皮,「若是為此引見大王,遭眾人恥笑不說,在下也必因此而受大王責罵。」
「嗯,」張儀點頭道,「大人說的也是。若是不提此事,大人能否引見?」
呂棕垂頭沉思有頃,搖頭道:「不瞞姑爺,眼下大軍征伐在即,大王日理萬機,哪有閒心召見姑爺?」
「這……」張儀起身,在廳中連轉幾圈,回至幾前坐下,「在下性直,務真,此番專為拜見大王而來,若是不見大王一面,回至中原,那班士子再問此事,叫在下如何回答?」略頓一頓,朝呂棕又是一揖,「呂大人,在下既然來了,萬不可空手而回。此事於大王是小事一樁,於在下卻是關係重大,還望大人成全。」
呂棕見張儀這般執著,又瞄一眼那只禮箱,遲疑有頃,拱手道:「姑爺真要想見大王,在下倒有一計。」
張儀大喜:「大人請講!」
「姑爺知劍否?」
張儀點點頭:「略知一二。」
「大王嗜劍如命,姑爺若是與大王談劍,大王或可准允。」
「如此甚好!」張儀喜道,「你就對大王說,中原第一劍士張儀求見。」
「第一劍士?」呂棕大驚,轉向香女、荊生,見二人也是不無驚愕地怔在那兒,遂抱拳道,「姑爺,這——」
張儀微微一笑,抱拳還禮道:「呂大人,難道您信不過在下?」
「好吧,」呂棕點頭道,「姑爺定要這麼說,在下遵命就是。」
呂棕拱手作別。
張儀努下嘴,荊生搬上箱子,與張儀、香女一道送呂棕出來,將箱子搬上軺車,扶呂棕上車。呂棕回身,再次拱手別過,轔轔而去。
看到軺車走遠,香女急轉身來,花容失色,對張儀道:「夫君,你如何敢在無疆面前自稱中原第一劍士?」
張儀笑道:「不這樣說,他怎肯見我?」
「夫君,」香女急得淚水流出,「可你這麼說,是不想活命了!」
張儀哈哈大笑數聲,伸出舌頭,指著它道:「放心吧,香女,只要越王不割這個,在下就會毫髮無損。」
香女大怔。
翌日午後,呂棕急趕過來,喜滋滋道:「姑爺,事兒辦妥了。大王聽聞姑爺是中原第一劍士,迫不及待地叫在下趕來召請呢!」
香女臉色煞白,上前急扯張儀衣角。
張儀卻不睬她,朝呂棕拱手道:「謝大人了!」袍角一提,率先走出門去,踏上呂棕的軺車,轉頭對香女,「你哪兒也不要去,只在此處候著,待我見過大王,觀他是何異相,就趕回來。」
香女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圓睜兩眼,望著馬車轔轔遠去。有頃,香女忽然意識到什麼,四顧不見荊生,急叫:「荊叔——」
琅琊台上佈滿越兵,槍刀林立,氣氛森嚴,彩旗飄飄。
呂棕與張儀踏上一級又一級石階,一步步地走向台頂,向東拐入擊劍廳,遠遠望見越王無疆端坐於主位,國師倫奇、上將軍賁成、副將阮應龍侍坐,數十名劍士分為幾排,席坐於擊劍廳的另一端。無疆身著劍服,早已擺出與中原高手一決高下的架勢。上將軍賁成、舟師主帥阮應龍也是身穿劍服,面色持重,如臨大敵。唯有國師倫奇依舊是一身素袍,表情釋然。
呂棕與張儀走至廳外。呂棕示意,張儀止步。
呂棕進廳,跪地叩道:「啟奏大王,中原劍士張儀求見!」
無疆抬手:「宣張儀覲見!」
張儀走入擊劍廳,至廳中間站下,拱手道:「中原劍士張儀見過大王!」
跪在地下的呂棕急了,扯一下張儀袍角,小聲道:「張子,快拜大王!」
張儀卻似沒有聽見,依舊昂首挺立於廳。
賁成、阮應龍見張儀無禮,正欲喝叫,無疆卻是微微一笑,拱手還過一揖:「越國劍士無疆見過張子!」手指旁邊客席,「張子請坐。」
張儀拱手謝過,徐徐走至越王身邊客位,席地坐下,雙目微閉,現出在猴望尖打坐時修來的本領,氣沉丹田,靜若臥兔,勢若山頂懸石。
無疆見他現出這般功夫,內中陡然一震,瞇起眼睛,將他上下左右又是一番打量,知是遇到勁敵,拱手讚道:「好氣度!」略頓一頓,「張子光臨越地,可有教我之處?」
張儀拱手還禮:「聽聞大王好劍,張儀慕名而來。」
聽到劍字,無疆喜道:「無疆有緣得會中原第一劍士,實乃此生大幸!敢問張子,用劍之時,以何制勝?」
張儀雙唇微動:「不動則已,動則十步無生。不行則已,行則千里無阻。」
眾人聞言大駭,皆將目光轉向劍廳,估算距離。劍廳雖大,方圓不過二十步。如果張儀站在中央,前後左右無非十步。若是十步無生,這個廳中竟是無一處可躲。
無疆也是一震,拱手道:「果真如此,張子之劍當是天下無雙了!」略略一頓,「敢問張子,動與不動,可有玄妙?」
「並無玄妙,後發先至而已。」
越人劍術,無不強調先發制人,此人用劍,卻是後發而先至,所有劍士盡皆傻了。即使賁成、阮應龍這樣的一流高手,也是面面相覷。試想,倘若劍術真的練至這般境界,誰敢在此人面前率先出劍?
張儀睜開眼睛,環視眾人一眼,見他們面現懼色,微微一笑,轉對無疆道:「張儀聽聞大王劍術高深,甚想與大王切磋。」
無疆面色微變,觀張子衣著,並無劍服,觀他身上,亦無佩劍,眉頭一動,拱手說道:「張子千里趕赴越地,一路勞頓,請回館驛暫歇三日。待三日過後,張子可穿好劍服,再來此處,無疆定向張子討教。」
張儀回揖一禮:「一言為定!」一個轉身,虎虎生風,大步離廳。
張儀走下台階,遠遠望見香女、荊生正於百步之外引頸觀望。
張儀急步上前,香女早已飛步過來,一頭撲入他的懷中,泣道:「夫君——」
《鬼谷子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