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於是我跟胡宗仁走到景觀台上,趴在欄杆上四處張望,終於讓我們找到了通往下面的路,於是我們折返後告訴司徒他們,讓他們就在這上面看著我們,如果我們在草堆樹叢裡迷失了方向感,也好叫我們一下。
  我和胡宗仁順著下坡往黃花園大橋的方向走去,在途徑一個有著非常犀利名字的「情趣網吧」後,我們右拐進了一個小道上,曲曲折折的走了不遠,抬頭就能遠遠看見司徒他們。按照司徒交待的位置,我們一邊慢慢爬坡,一面仔細尋找著司徒口中的那九龍柱。天氣比較冷,那個時間在這附近散步的居民幾乎都是老年人,而老年人是爬不到我們當下的位置的。我和胡宗仁分頭找了大約接近半個小時,我才在雜草堆中找到了一塊露出地面一寸左右的石頭樁,我看那樣子很像是經過打磨,但是卻有因為年代久遠被風蝕了不少的感覺,於是我喊胡宗仁過來,讓他看看這東西像不像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他看了看,就對我說我們挖深一點看吧。於是我倆就在那用樹枝和瓷磚片沿著邊緣挖。
  幸運的是,當往下挖了一寸左右,一條蛇形紋路開始出現,接著挖下去,環繞著這個柱子,一共六條形態各異的蛇形雕刻清晰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第二十六章 九宮
  找到這個蛇紋樁以後,我非常興奮。我讓胡宗仁繼續刨挖著,好讓更多的部分露出在地面。我則順著那個小坡朝下走去,到一個能夠讓司徒他們看見我的地方,我對司徒他們揮揮手,意思是我們找到有價值的線索了。司徒則對我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於是我摸出電話給他打了過去。
  電話裡司徒問我,找到幾個柱子了,我說目前只找到一個,他又問我說,柱子上的蛇或者龍是幾條?我告訴他,有六條。他沉吟了一會說,魁星樓的九宮順序是按照後天數來設計的,你們找到的六條蛇,應該是位於九宮右下角的「乾」位。說完他要我站回到那個柱子跟前,按照山形計算出古時候觀星台的正面方位,我用羅盤測了測方向,按照山勢的走向,魁星樓理應是一個坐南朝北的方向,觀星的方向是朝著正北方,我把這個結果告訴了司徒,司徒則說,那你現在站在你們挖到的那個石樁跟前,面朝正北,然後往正東方向尋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挖到另一個牆根,如果那個牆根上的蛇紋數量只有一個的話,那就是「坎」位,如果確定了其中的兩個柱子的方位,剩下的七個也都能找到確切位置了,那麼付強在這裡埋下鐵盒的位置我們也就能夠計算出來了。
  於是我讓胡宗仁跟著我一起朝著東面走,距離之前那個石樁大約在20多米的地方,有一個塊略微突起的小土包,上面有石頭斷裂的痕跡,於是我跟胡宗仁就開始七手八腳的刨起來,這個過程就相對要麻煩一點了,因為我們不但要跟堅硬的泥土搏鬥,還必須忍受著旁邊一個垃圾堆散發出來的劇烈惡臭。果然如司徒計算的一樣,那個石樁展露出來後,形狀跟先前挖到的那個一致,但是上面只刻了一條,奇怪的是,這裡卻不是刻的蛇,而是有角、有爪、有鱗的龍。
  於是我再一次打電話給司徒,告訴了他這裡刻的是龍,但是數量沒錯。司徒思考了一會,說等他在紙上畫畫再給我們打過來。掛上電話後我跟胡宗仁蹲下抽煙,於是我們聊起了關於付韻妮的話題,我跟他說話向來不會拐彎,於是我挑明了問他,你是不是喜歡上付韻妮那女流氓了。被我突然這麼一問,胡宗仁有些詫異。不過他的反應告訴我,他其實是對付韻妮深有好感,只不過自己卻一直沒有察覺而已。他問我,為什麼我會這麼覺得,我只告訴他我覺得付韻妮這樣的女人若非和咱們立場有差別,她的確是一個非常適合你的女人,但是現在我們自己的麻煩都很大,而她的身份現在有半敵半友。或許是我想得太多太複雜,我始終覺得如果此刻的胡宗仁和付韻妮在一起,會不會是付強及魏成剛等人設下的另外一個圈套。於是我告訴胡宗仁,喜歡誰是個人的自由,不過我希望在我們的事情解決之前,他還是盡量要跟付韻妮保持距離才是。胡宗仁雖然整天瘋瘋癲癲,但他起碼不是個傻子,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於是拍拍我的肩膀說,兄弟你放心吧,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咱們這個團體的事情的,很多事情現在也不是考慮的時候,你放心,我懂的。
  他肯這麼做,我很感激,也很放心。
  過了一會司徒師傅打來電話,他告訴我,魁星樓的位置在七星陣中是在開陽位,開陽在星宿裡指的是武曲星,將開陽對應到天宮九格裡,因為是位於搖光位後的第二個星宿,所以在九宮中對應的應當是「坤」位,而參照我們剛剛找到的乾和坎,九宮排列後坤位應該在坎的東北方,在乾的正北方,但是結合魁星樓的九宮順序,司徒說,我們面朝正北站在乾位上,坤應當在我身後正南方,越過刻了七條蛇的艮位,再朝南走從乾到艮的同等距離,就應該能夠找到坤位了。司徒告訴我,如果他這樣的計算方式沒有錯的話,坤位上石樁的蛇應該是兩條,而且付強埋的鐵盒就在那裡。
  老實說,我也只是填鴨式的記住了司徒的話,對於星相尤其是道家的星相,我是非常不懂的。掛上電話以後,我把司徒的意思口述給了胡宗仁,於是我們倆開始在最初挖到六條蛇紋的地方開始朝南走,那是一段上坡,直直走過去就是司徒他們目前所在的魁星樓的根基。我計算了一下從乾到坎的距離,大約是20多米,也就是說,從乾到艮差不多也是這個距離,而從艮到坤也一樣。這樣一來,就表示我們從乾沿著正南的方向走40多米,就應該能夠找到坤。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坤位的石樁,是裸露在外的,非但如此,它還成了現在魁星樓連接地面的根基。因為我們在現在的魁星樓底下連接地面的地方,找到了這個和魁星樓聯成一體的石樁,正如司徒的預測,上面刻了兩條蛇。順著坤位的魁星樓牆根朝著左面走,隔20米我們找到了刻了九條龍的「離」,再走20米,我們又找到了刻了四條蛇的「巽」。只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找到的坎和離,不是刻的蛇,而是龍。我記下這個疑點,打算晚點問問司徒。
  我和胡宗仁在坤邊上的石頭縫裡,拿出了一個小鐵盒,這次付強不是埋下去的,而是塞到石頭縫隙之間,我拿出鐵盒後打開來看,裡面有一枚古時候女人用的那種髮釵,至於具體是不是古時候的東西我就無法確定了。另外還有兩片黑色的打火石和一根大蜈蚣的屍體。我必須得承認,看到蜈蚣屍體的時候,我嚇得差點從山坡上滾下去。因為我討厭多足生物,當然我也知道付強裝上一根蜈蚣的目的絕不會是為了嚇得我滾落山下,然後半身不遂,而是需要用到這樣一種詭秘的動物,來完成他的大法,只不過理由是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罷了。
  我重新關上盒子,給司徒打電話說我們找到了,司徒說那好你們原路回來,我現在讓兩個女孩在這裡等你們,我去把車開過來,接到你們就一起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對一些事情不怎麼明白,於是就跟司徒詢問,我到不是因為那些星位順序而弄不明白,因為那本身就不是我本家的東西,我不懂其實也是正常。但是司徒告訴我,這些排列和推斷,都是確鑿的,如果今後有誰說我們的推斷錯了,你讓他來說服我。我問司徒,為什麼一和九對應的坎和離的柱子上刻的是龍而不是蛇呢?司徒說,這個他也不是特別清楚,只能告訴我他對這事的理解。因為在中國的古時候,尤其是在遠古巴王時期,幾乎全部人都把「龍」作為是一個瑞獸,當作我們的圖騰,但實際上在很早以前,很多人是分不清楚龍和蛇的區別的。有些地方把蛇叫做小龍,有些地方卻把龍稱為大蛇,你們今天找到的魁星樓的舊石樁,它始建的年代沒那麼久遠,是清朝雍正年間才修建的,而那個時期的人對於龍和蛇已經能夠很好的區分,基於對龍的敬仰,和對古代巴人於蛇的尊敬雙重考慮,才把這些紋路刻成這樣。而「九」這個數字本身對於中國人來說是比較特殊的,九龍柱更是如此,因為在古代對於龍的傳說中,龍是一個掌管天上人間的神獸,天地間總共有九條龍,每條龍都有九個兒子,但是龍的九個兒子卻形態各異,已經不是龍形。而傳統上說的「九龍」,每條龍都各自代表這一個神仙,青龍神廣仁王、赤龍神嘉澤王、黃龍神孚應王、白龍神義濟王、黑龍神靈澤王、東海廣德龍王、南海廣利龍王、西海廣潤龍王、北海廣澤龍王,它們各自掌管一定的職能,維護天地間的正義平衡。
  我問司徒,那到底這世界上有沒有龍啊?因為這個問題從小就一直在我的腦子裡,我們華夏民族稱之為「龍的傳人」,而龍在我們中國人的記憶中,又是一個非常具體的、根深蒂固的形象,常常聽到人說起,卻沒有人敢承認自己親眼見到過,儘管後來慢慢長大,老師說的,課本寫的,都說龍是一個被古人臆想出來崇拜的虛擬的動物,想要推翻這個世界上有神獸這樣的說法,我卻一直不曾這麼認為,正如同鬼一樣,多少年來一直被當作是封建迷信,是自己在嚇唬自己,很多人愛看鬼片但又怕得要死,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心中一直有一個念頭,反覆在提醒他們自己,這是假的,這是假的,迫使自己不去相信自己身邊一些有違科學邏輯的事情,這樣的人,一旦遇到真的,往往也就晚了。而我常年跟鬼打交道,早已習慣。習慣的不只是鬼怪這樣的現象,還有別人批判和質疑的眼光。
  司徒告訴我,他也曾經跟我一樣糾結過這個問題,因為他不太相信古人會憑空臆想出這樣一個有血有肉的動物來讓自己去崇拜,龍有蛇的身軀,鷹一樣的爪子,鱷魚一樣的頭,羚羊的角,沒有翅膀卻能夠在天上飛,沒有鰭卻能夠水裡游,中國的四大神獸裡,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白虎朱雀玄武都是在現實生活中能找到原型的動物,難道古人創造這四大神獸的時候,偏偏就把青龍完全憑空捏造了出來嗎?如果你說麒麟貔貅這樣的瑞獸是被想像出來的我還能理解,但是龍,我說什麼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司徒告訴我,也許龍這樣的動物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已經絕種了。千百年來,因為人類而滅絕的物種,難道還少了嗎?
  我想這也是他唯一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了,因為隨著網絡科技的發達,很多以往我們不為所知的奇聞開始被大家知曉,例如曾經轟動一時的營口龍屍事件,以及日本寺院陳列的龍骨,甚至連上海東方衛視的新聞畫面裡,播報龍吸水現象的時候,竟然真的有一條蛇形生物從天空中貫穿而過。種種目擊現象卻因為這樣的生物太過於神秘而在未進入研究階段就被否決,司徒還告訴我說,他記得《臨安志府》中提到過,在中國的某地(請自行百度),有一個貧寒農家家裡有一口水井,家裡懷孕即將臨盆的婦女到井邊打水的時候被從井底泛起的一陣黃色光芒吸引,於是湊進去看,發現裡面盤旋著一條樹幹粗細的黃龍,婦人受驚後,摔倒在井邊,導致了孩子的提前出生,而這個孩子,後來做了中國的皇帝,嗯,儘管沒當多少年,而那口井,至今都還在當地,成為一個傳說。
  司徒說道這裡,突然有些發火似的對我說,記住,我們的國家雖然是世界上最自由最開放的國家,但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說的也別說,因為我們要留著這張嘴巴,要用它來吃飯的,明白了嗎?
  我猛點頭,很像啄米的小雞。因為我深知司徒這話的意思。
  到家以後,我們把今天的收穫尤其是在魁星樓找到的東西列入清單,然後聊了聊,根據司徒的分析,盒子裡的打火石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途的,或許要弄明白付強這次的七星大陣所用的這些材料各自是用來幹什麼的,還得等到把剩下的一個鐵盒子找到,或是找到付強逼問才能知道。那天,已經是1月5號,距離我們所推算的日期還有剩下的10天,付強的下落依然沒有消息,司徒說,明天一早我們就前往十八梯一帶尋找盒子,如果找到了,剩下的9天時間,我們就要用盡一切可用的關係和手段,來把付強找出來了,找到付強,不止是想要遏制他對七星陣的施法,也算作是給付韻妮跟付強彼此一個交易的砝碼,因為不管怎麼說,付韻妮此刻還在我們手上,從她口中對付強的描述,這個人雖然心狠手辣,但卻並不是一個冷血的人,至少他對他的女兒還是非常愛護的。付韻妮出於正義感而選擇了給我通風報信,而我卻因為道義的關係在路上搭救了付韻妮一把,還因為她跟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胡宗仁和付韻妮的關係卻始終停留在那種有些曖昧的階段,我想我們承諾付韻妮幫忙找到付強,她自己心裡也清楚我們的目的是什麼,只是我不知道她始終跟我們一樣對此事絕口不提,是因為她覺得原本就該這麼做,還是她的入伙本身就是一個陰謀。想到這裡,我身上冒起一陣冷汗,我雖然一身痞氣但是也算得上是個坦坦蕩蕩的人,這種勾心鬥角不擇手段的方式,我一輩子都沒用過,說到玩弄心計,恐怕我和司徒加上胡宗仁都不是付強的對手,而從之前付強逃跑留下的詩看來,這人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至少在魏成剛這樣強勢的僱主前,依舊也是不卑不亢的。付強這個人,如果不是個非常鐵桿的夥伴,就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可怕的敵人。
  到了晚上10點,我們幾個才結束了聊天,而直到那個時候,我們才開始弄晚飯吃。大家都知道次日面對的也許會是我們整次事件的關鍵的一天,於是都打算早點休息,保證充足的精神。卻在準備各自回房的時候,司徒的電話響起來。
  「喂,查到了是嗎?太好了!」
第二十七章 身份
  我們幾人,聽到司徒拿起電話說的這些話,全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進屋的腳步。當然胡宗仁不用,因為他自從把房間讓給了付韻妮,他就只有睡沙發的命了。只聽見司徒一邊接著電話,一邊走到桌前,拿起筆來,在紙上寫著,一邊不時從嘴巴裡發出「嗯、嗯」的聲音,最後他說,好的,辛苦了,謝謝你。改天我帶著小兄弟們上門來拜訪你啊。
  我知道,司徒這通電話就是之前幫我們調查魏成剛的那個人。司徒掛上電話以後,看我們大家都在看著他,對我們說,魏成剛的身份查到了,大家還是先睡吧,這事咱們明天再說。
  我們依舊沒有人離開,尤其是我。魏成剛的身份和背景和我有莫大的關係,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司徒這時候賣這麼大一個關子,我怎麼睡得著。司徒看我們大家都還是沒有回房,說那好吧,大家再聊十分鐘。不過我看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含著笑意,說明事情他已經掌握得非常清楚,甚至是胸有成竹。我們大家重新圍坐在一起,除了我讓彩姐先回去睡。司徒告訴我們,魏成剛的老家在重慶合川,父母雙亡,自從他離開家鄉出來上學開始,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家裡的事情都交給大哥魏成健在打理。包括自己父母的喪事。司徒接著說,這個魏成剛,雖然在家裡是排行老二,但是卻是魏家的獨子。
  「獨子?」我大叫道「怎麼可能,他不是還有個哥哥嗎?就你剛剛說的那個,叫什麼魏成健的。就是當初被我倆弄掉的那個。」司徒點點頭,說其實怪就怪在這個地方。當時幫我查消息的這個朋友也是覺得這有點不合邏輯,為什麼明明是個兩兄弟的家庭,卻說魏成剛是獨子。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魏成健根本就不是魏家的兒子,而是被魏家人收養的一個孤兒,父母是誰生辰幾許都沒辦法查證了。經過當地的人打聽,知道魏家夫婦在年近40的時候都還沒能夠生個孩子,以為自己是沒有生育能力,就產生了去領養一個孩子來給自己養老送終的念頭,因為在農村,沒有子嗣的話,被人笑話也就算了,老了無依無靠,日子肯定很淒涼。後來大概也是緣分吧,魏家夫婦在回家路上,在回家必經之路一個叫做「土炮台」的地方,聽到一陣孩子的啼哭之聲,夫妻倆就循著聲音去找,結果在一片人家種植的桂花園裡看到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當時魏家夫婦還以為是桂花園主人自己家的孩子,覺得天氣這麼冷,把孩子放在戶外很不應該,因為那個年代的人比較淳樸,雖然收入不高但是養活幾個孩子還是沒太大問題,所以遺棄孩子的事情並不常見,跟如今的我們不一樣,雖然工資收入漲了好幾十倍,但是卻很多人養不起孩子。幫司徒調查的那個人說,魏家夫婦就把孩子帶去找到桂花園的主人,主人卻說不是他們家的孩子,於是如此一來,魏家夫婦才知道,這是一個棄嬰。司徒師傅跟我們說,大概當初遺棄這個孩子的父母,覺得桂花園種植的家庭大概會給孩子一個比較不錯的生活環境吧。可是那家人卻不要孩子,於是魏家夫婦心想反正自己也沒孩子,於是就把這孩子當成是菩薩送來的禮物,收養了下來,並給他取名字叫「魏成健」。
  我心中歎息,因為起碼他剛出生的時候,絕不是那個刻意接近一個女人卻是為了偷走女人孩子的命的人,孩子的眼睛都是純淨的,只是在生活的過程中,不免接受了一些讓人發生改變的信息,有些人會迷途知返,有些人卻越陷越深。魏成健就是這樣的人,人的貪婪一旦作祟,誰都可能變成魔鬼。
  司徒接著說,本來魏家夫妻對魏成健也是疼愛有加,不過幾年後,魏家的女人卻自己突然懷孕了,全家都非常開心,覺得總算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了。他們並沒有因此而對魏成健變得刻薄,依舊對他視同己出。但是魏成健在很小的時候就聽同村的人說過自己的身世,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個被收養的孤兒,這種特殊的經歷讓他比同齡人要早熟,弟弟出生以後,魏家人給他起名叫「魏成剛」,從那時候起,魏成健就把自己的身份擺放得很微妙,雖然自己的養父養母對自己也是一視同仁,但是他卻開始處處都讓著自己的非親弟弟,吃的讓給他,玩的讓給他,後來因為中國的政治變革,許多農村人失去了土地,雖然給過賠償金但是那點小錢能堅持多久呢?土地才是一輩子的資源。家裡突然窮了,開始有些捉襟見肘,弟弟也到了快要唸書的年紀了,於是這個時候,本身都還是個小孩子的魏成健,堅決地選擇了輟學,把唸書的機會讓給自己的弟弟。養父養母雖然對他這樣的舉動感到心疼,但是也知道他是在想辦法給家裡減輕一些負擔。因為當年毛主席說我們要普及義務教育,孩子唸書不要錢,學費是免了,學雜費卻越來越高,高到一些家庭漸漸承受不起,並且從那時候開始堅信花了高價錢唸書,就一定要念個有模有樣。
  司徒師傅說到這裡,歎了口氣說,如果從人的角度來說,魏成健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後來走了彎路。但是從兒子和兄長的角度來說,他是個好兒子,也是個好哥哥。司徒告訴我們那個去合川當地村莊打聽的人,回來把這消息告訴了司徒的朋友。司徒在聽到以後也有些不相信一個那麼好的孩子,最後竟然變成了一個害人摞命的兇手。
  司徒師傅接著說,後來兄弟倆的父親去世了,家裡就只剩下媽媽跟年邁的奶奶。而且奶奶曾經中風過,生活基本上沒有辦法自理,於是母親就花了比較多的時間來照顧亡夫的母親。魏成健起初是在家裡面幫著媽媽種地,好讓媽媽多點時間照顧奶奶。到了魏成剛即將要升高中的時候,學費突然高了不少,而魏成剛又是個學習非常用功的人,很有希望能考上大學,這個時候,魏成健就跟家裡說自己要出去打工,然後寄錢回來。供弟弟唸書。儘管母親挽留過但是魏成健還是堅持離開了家。就這麼過了段時間,魏成健就開始往家裡寄錢,是他寄來的錢,才支撐魏成剛念完了大學。
  司徒告訴我們,在魏成剛念完大學之前,他都一直是個好人。而魏成健在離家以後,就遇到了他的師傅,於是開始學習道法,但是師傅去世得早,也沒把門派的高深道法教給他,他急切的想要多掙錢回家,於是就辭別師門開始在各大城市遊蕩,期間的確也用自己所學的皮毛給人解決過問題,從中牟取利潤,也正是這一筆錢補貼了家用,讓魏成剛上完了大學。但是後來自己卻通過學習了一些歪門邪道,從此就偏離了方向,變成一個壞人了。司徒說,即便是一個靠傷害他人來讓自己獲得利益的人,但是他對自己家裡人還是真的很好,弟弟大學畢業後沒回重慶,在當地找了工作,但是覺得不順心,是魏成健拿了一筆錢讓魏成剛開始做生意。魏成健自己表面上是一個配件商人,其實他的配件生意一直也不怎麼紅火,賺的錢他只用來管自己餬口,而通過道法賺來的錢,則用作於給家裡和弟弟。後來母親和奶奶去世了,魏成健處理完喪事,就沒有再離開,一直呆在重慶。我問司徒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他說自從前陣子你出事以後,魏成健的事情我透過上次聯繫帶走他的師傅得知了,當時他在師門石洞裡被罰面壁了三個月,還被自己的師叔師伯鎖了眉,他從此就跟個廢人一樣,而他師門的人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嚴重有損師門戒律,就讓那些惡果反噬他,以此做為懲戒。那天晚上接到你的電話以後,我就馬上問了那邊的師傅,說他幾個月前感覺人快死了,氣息奄奄,於是就聯繫了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魏成剛,要他來把人接走。此刻的魏成剛,已經由當初那個投機倒把的小商人,變成一個旗下擁有連鎖超市、旅行社、地產和酒店的大老闆。因為主要的生意集中在兩廣一代,還曾經被評為兩廣地區的優秀青年企業家。不得不說,這人是個人精,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個人,卻非常善於做生意。他看到自己哥哥的下場以後,想起哥哥對自己的好,於是決定實施報復,也就是現在咱們所經歷的一切。
  聽完以後,我感到特別不是個滋味。按道理說,兄弟倆其實都算不上是壞人,只是因為哥哥走了歪路,導致自己受到相應的懲罰,而弟弟卻因為自己的兄弟之情,而選擇了一條極端的路。按理說,像魏成剛這樣身份地位和權勢的人,要弄死我簡直就好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但他卻選擇了用我來給他哥哥續命的方式,一方面報了仇,一方面也救回了他的哥哥。如此說來,司徒不過是我當初弄魏成健的時候的一個幫手,而我反倒成了被憎恨的元兇。這些事情,讓我想到了人性,不得不承認,那的確是一把雙刃劍,在用這把劍保護自己的同時,也毫不留情的傷害了他人。事實上當初我和司徒弄魏成健的時候也是一樣,我們用計謀和手段保護了自己,卻傷害了魏成健,而魏成健用道術保護自己,卻害死了楚楚。人究竟該怎麼做才對,這個道理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但是我知道,要做好人,起碼要做個自己心目中的好人。
  司徒接著說,消息就差不多是這些了,對了,他說目前還查不到魏成剛把魏成健安置在什麼地方,但是魏成剛最近手上的生意都在交給自己的老婆打理,他則帶著一部分人回了重慶,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是目前看來,他的全部重心就在維繫他哥哥的生命和對付我們上了。也就是說,他的哥哥也一定在重慶,我的這個朋友還說,他試圖從魏成剛手底下的人打聽點消息,最後一次他公開露面,是大概一周前去了牛角沱和上清寺一帶,據說是去拜神去了。
  我有些納悶,那一代有個什麼神可拜的?一沒有道觀二沒有寺廟的。於是我問司徒說,難道魏成剛本身是什麼宗教的教徒嗎?否則他為什麼要去拜神,他的行為本來都是在逆天而行了。司徒搖搖頭說,他也沒怎麼想明白,我們民間所謂的拜神,無非就是拜拜觀音或是老君等,難道他是要拜土地公嗎?
  司徒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含笑,有些調侃的意思。突然他表情嚴肅起來,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我問他怎麼,他對我伸開手掌,意思是讓我不要打斷他的思路。我趕緊收聲不敢說話,終於過了十來秒鐘,他說,我明白了,我知道他最後一次露面去了哪裡,是拜什麼神去了!他興高采烈的對我們說,我差點忘了,他們本來是合川人的這件事!
  我很是不解,於是問他合川人有什麼特別祭拜的神嗎?他說那到不是,因為現在合川也作為重慶的一張旅遊名片,釣魚城也是全球聞名。古時候的蒙古成吉思汗帶著鐵騎一路殺到了歐洲的萊茵河,建立了世界上迄今為止最大版圖的國家。這些你們都是知道的吧?我們點點頭,這點都不知道,我還怎麼冒充知識分子。司徒接著說,成吉思汗的兒子當中,有一個名叫托雷的,拖累的長子,叫做蒙哥。當時他帶領著蒙古兵,橫掃了歐亞非三大洲40多個國家,在窩闊台死後登上了可汗的寶座,接著他挑起了和宋朝的戰爭,先由北至南滅掉了金國,再由西至東滅了吐蕃和大理,於是在版圖上對當時的南宋形成了一個包圍的態勢,但是在蒙哥率領軍隊打進川地的時候,卻在現在的合川釣魚城遭到了頑強的抵抗,宋軍的死士玩命的攻擊蒙古軍隊,造成了很大的傷亡。眼看久攻不下,蒙哥著急了,於是他親自上了前線,為了給將士們打氣助威,好讓大家藉著他這個蒙古可汗的威名一舉攻下釣魚城,為東進湖廣鋪平道路。卻在督戰的時候,被宋軍的飛蝗石擊中,身受重傷,最後不治身亡。蒙古大汗,就這樣死在了天險川地。
  胡宗仁打斷司徒說,不對呀,我看那什麼神雕俠侶,說蒙哥是在襄陽被楊過砸死的呀,司徒搖搖頭說,那是因為小說的需要,史實卻並非如此,要不你看那些小說,為什麼都要加上一句「純屬虛構」呢。胡宗仁撓撓頭,說原來是這樣,看來我得惡補一下歷史才行了。說完他用手肘碰了碰付韻妮,嬉皮笑臉的說,我覺得你吧,要是再生猛一點,也許就也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女了。要是你是俠女的話,那我就是個大俠客了。我翻了翻白眼,因為我不明白為什麼胡宗仁總是在大家聊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冒出一些無厘頭的句子。於是我告訴他,要是付韻妮是俠女的話,你也不是俠客。他問我為什麼,我說因為俠女是應該跟神雕在一起的,所以你是一隻雕。
  說完我提起一隻腳的膝蓋,然後伸出雙臂展開,「呱~」的一聲模仿雕的樣子。
  司徒笑呵呵的看著我們鬧,然後接著說,雖然蒙哥死在釣魚城了,但是卻沒能阻擋南宋的滅亡,蒙哥的弟弟忽必烈繼位以後,南宋壓根就抵擋不住,很快就徹底滅亡了,建立了元朝。我們以前說到元朝總以為成吉思汗是開朝皇帝,實際上他一直是大汗而並不是皇帝,開朝皇帝是忽必烈,也就是成吉思汗的孫子,是為了紀念祖先,才追授了成吉思汗和蒙哥的帝位。司徒還說,雖然最終中國第一次被外族人統治建朝,但是川人的彪悍勇猛,擊殺蒙哥,也多少是在為南宋的滅亡延緩了時間,川軍也因此聲名大噪。
  我點點頭,但是我依舊不明白,司徒說的這些關於合川釣魚城的事情,跟魏成剛和我有什麼聯繫,話說魏成剛去拜神,莫非是在拜蒙哥?不應該吧。司徒笑笑說,那倒不是,我說這些,只是因為他們兄弟倆都是合川人,而且魏成健是被魏家夫婦在「土炮台」撿到的,而土炮台估計就是當年抗擊蒙古人的一個戰場吧,這只是我的猜測,假若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魏成剛應該是去了牛角沱的江邊了。我問司徒他去那兒幹什麼,釣魚?又不是釣魚城。司徒說,你還記不記得在上清寺牛角沱的嘉陵江邊上,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我說記得啊,每次過橋都能看見,但是從來沒有去過。司徒說,最近這是枯水期,石頭露出了水面,自打三峽工程蓄水以來,那石頭大部分的時間都被淹沒在水下了,我猜測正是因為當下枯水,魏成剛才去了那兒拜神。我問司徒,那有什麼神好拜的?
  司徒告訴我,那塊石頭,叫做紗帽石,從有嘉陵江流過重慶的時候起,那塊石頭就一直在這裡,它的年齡,比重慶的歷史要久遠得多。魏成剛是一個生意人,做大生意的,多少都有些信奉鬼神之道。說是拜神或許有些不合適,因為那個人並不是神。就好像工匠奉魯班為神,小偷拜東方朔為始祖一樣。魏成剛祭拜的,應該是一個叫「董盡倫」的人。我問司徒,董盡倫是誰,他說董盡倫是一個合川走出去的官員,明朝萬曆年間,曾經在甘肅某地任職,因為常年實施仁政,於是深受百姓愛戴。後來辭官回了合川,靠著朝廷的俸祿,在合川當地也是富甲一方。後來,一個世代受到朝廷眷養的彝族土著酋長,名字叫做奢崇明的人,驍勇善戰,且剛愎自用。於是在川東地區發起叛亂,割據西南一方,後來攻打重慶等地,建立了大梁證券。奢崇明的舉動引起了董盡倫的震怒,於是他變賣家產,自己組織了義軍與奢崇明抗衡,形成了和奢崇明江北江南各佔一方的態勢。但是後來由於戰術上的失誤,董盡倫在率領將士過江殺賊的時候,並沒用等到全部將士集結整齊,於是勢單力薄,中了奢崇明的埋伏,在紗帽石邊上的嘉陵江邊,被凌虐浸水致死。
  後來百姓為了紀念董盡倫,就常年在江邊放河燈祭拜。而因為那塊巨石因為形狀跟明朝的烏紗帽非常相似,於是就叫做紗帽石。後來明朝的吏部侍郎,在這塊石頭上刻下了「董公死難處」幾個大字,後來明清直至民國期間,眾多文人墨客和普通百姓,都念及董盡倫是一個難得的好官,庇佑了一方水土的百姓,於是紛紛在這裡來祈福許願,在石頭上刻下了很多題刻。那些題刻至今依然清晰可見,只不過由於下河道的路比較難走,尤其是修建了濱江路和輕軌以後,去的人少得可憐,很多重慶本地人甚至不知道這塊石頭有什麼故事。再加上三峽庫區蓄水,這塊充滿人文和傳奇的石頭,就更加不被人所知了。魏成剛去祭拜董盡倫,也許是在求一個心理上的安慰,畢竟我想他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有違天道,恰好董盡倫也是合川人,他的此舉,想必也是因此吧。
  聽完司徒的敘述,時間已經接近凌晨。我問司徒,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應該根據目前掌握的行蹤,調整一下我們的步驟,先乘著枯水期,到江邊那個紗帽石去看看,也許能夠找到一些魏成剛留下的蜘絲馬跡。司徒搖搖頭說,那倒是不必,我們只需要明白,魏成剛做下的這一切,他其實是心裡很虛的,只是由於事已至此,他根本沒有後路可退,只能一意孤行了。司徒說,掌握敵人的心理也非常重要,因為他越是害怕的東西,就越是格外小心,他之所以祭拜,是為了求個安心,他也害怕自己會遭受到報應。所以這種心理也是魏成剛的一個軟肋,我們要在後面直接面對他的時候,作為攻擊他的方式之一。
  我點點頭,司徒說得有道理。正如同我小時候偷偷捉了鄰居家裡的信鴿,然後當肉鴿子烤來吃了,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誰知道在我家灶頭被鄰居找到了一把鴿子毛,於是手拿著毛到我加興師問罪,我媽不但賠了信鴿給人家,還讓我領教了一把組合拳的滋味。從此我便一直深信,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只要你做過,就永遠不要僥倖以為會輕易逃脫。
  司徒喝了一口水說,明天我們大家計劃不變,還是要先繼續破掉最後一陣,只有找齊了全部東西,我們才有機會分析出這個陣的玄機所在,運氣好的話,我甚至可以教你和胡宗仁一個辦法,反制住你們身上的那個紅衣女鬼,讓它聽從你們的指揮,也許我們還能用這只女鬼對魏成剛魏成健兄弟實施反噬,只有把一切的根源斬斷,我們才有機會贏。
  司徒頓了頓說,這當中,還有個付強,我們必須要及早瞭解此人的動機和立場,防住他,就是捆住了敵人的手腳,手腳一旦被束縛,看下敵人的頭腦就不是難事了。
  那一夜,我特別緊張。第二天將會面臨什麼,我還一點都沒有準備。只是上床以後,就開始焦躁地等著天亮。
《十四年獵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