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你怎麼知道的!」他看著我,有些吃驚。
  「她的床頭有男人的照片,那個男人卻不是你!」我說。
  兇手痛苦地再次抱起頭,彎著腰沉默了好一陣。
  「說說你是怎麼借種的!」董建國看了我一眼,繼續訊問兇手。他這是責怪我打斷了他的問話!
  繼續沉默了一陣後,兇手抬起頭來:「有一天晚上,我弄壞了自己家裡的電源開關,讓一個朋友進到我的家裡。……說好了完事後我給他一筆錢,他替我保守這個秘密的!沒想到那個混蛋要到了錢,還想要人!——小孩生下來後,趁我不在的時候,他把事情說給我老婆聽了!……老婆不肯原諒我,不光分了房睡,公開和那個混蛋在一起,還把他的照片放在床頭上!她甚至還有其他的男人!」
  「你是怎麼想的,後來又是怎麼做的?」董建國繼續問道。
  「……我想到之前都是自己的錯,希望老婆原諒我。但她就是沒有答理我,行為也越來越放縱,經常外出,一連幾天都不回家,家裡小孩也不管!……為了自己的面子,我和她辦了離婚證!」說到這裡,兇手臉上突然露出凶狠的表情,「即然會失去她,我就不會讓其他人得到她!」
  「……殺她之前,她已經外出了幾個月,說是外出旅行,對家裡不聞不問。我等到她回來,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我對她說不要再過這樣的生活了,我們一起把孩子帶大!她很惱火,反問我她的生活怎麼了?她說我是個廢物,沒有我過得更舒服!我發了火,我說你不就是說我下面不行嗎?但是你怎麼就沒感覺到我多麼愛你呢!她笑了,神情也很輕蔑,把我拉到房裡,她脫得剩下身上的內衣內褲,對我說讓她看看我有多愛她!……我熱血衝上了頭頂,是她逼我的!她逼我殺了她!……我掐住她的脖子。她開始還反抗了一下,把我臉上抓破了皮,但後來卻沒有再掙扎,只是看著我笑。我手軟了,把她鬆開。她卻躺在床上說我不是男人,還說有本事就掐死她,如果沒死成她就會同時帶幾個男人來家裡給我表演!於是我又撲上去掐住她,她一點反抗也沒有,直到停止呼吸。……」兇手的語氣越來越輕鬆,而我們卻聽得驚心動魄!
第五十章 最極端的意外(一)
  「掐死她之後,我感到了一種解脫。我當時想,自己應該跟她一起走。……但我走了,孩子怎麼辦?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畢竟是老婆的孩子!不行,我得養大她!於是我又打消了自殺的念頭,用一根鐵棍撬壞了窗戶,給老婆穿好衣褲放到客廳的地面上,再換掉被她尿濕的床單,造成有人撬窗進來偷東西的假象!還把床單洗了洗,掛在窗戶上,然後把門打開,打電話報了警。……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你們的眼睛!」說到最後,兇手突然笑了,「這樣也好,我也能解脫了!……」
  待他講述完事情的經過,我量下了他臉上被抓的傷口,還照了相片。
  「其實兇手蠻可憐的!」走出審訊室,李智林對我說。
  「還很可悲!」我說,「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是故意讓他殺的!」
  「怎麼說?」李智林很震驚地看著我。
  「你注意到兇手的體形了沒有?是長期用藥導致的弱瘦型體質。以他老婆的體格,未必打不過他!正常情況下,一個人不可能讓別人掐兩次,而僅僅抓破兇手的臉!」
  「有道理!」李智林想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
  案件偵破後的第三天,董建國從死者的物品裡發現了一本日記。說是日記,從上面文字的語氣來看,倒像是寫給自己丈夫的信。
  其中一篇是這樣寫道:「我太累了!沒人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我經歷的是怎樣的苦痛!愛與恨,情與仇,所有的事情凌亂得像一團麻,我已無法分辨真偽。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那些事,我已經失去了判斷,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般,那可真是太骯髒了!但你卻說這是為了我們的幸福,知道嗎?你以為的幸福,其實是一隻外表美麗的毒蘋果!嘗下去,前面就是死亡的懸崖,無路可退!是你把我推到了懸崖邊上,卻又毫不留情地逼我跳下去。曾經苦苦的堅持,經不起你惡毒的猜疑,以前的美好竟然是如此地經不起考驗,我堅持不起了!」
  「……此刻我坐在旅館的房間內,看著窗外的城市夜景,忍不住哭了。原本以為出來旅行,換個環境,會遺忘心裡的痛,看來並非如此!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竟是一個懷舊的人,我根本無法忘記過去,無法忘記你!本想重新開始,但到此時才發現並非那麼容易!這個旅遊城市此時在窗外毫無了質感,他默默地看著我,我也默默地看著他,像彼此從未謀面的情人,約了很久,見面才發現原來有多失望!我把自己全身洗了一遍,只想大睡一場,醒來後不知自己是誰!可是,在扔掉你送給我的情人節禮物——那套粉紅色內衣褲時,我卻哭了,像突然被人剜掉心肝一般空落落的。我不知道自己該是誰,該怎樣去做……或許明天醒來,我還是那個自己。那麼,我是不是應該別再醒過來呢?……」
  「我終於還是醒了,窗外的城市沒了夜間的霓虹,竟然是那樣的不堪,真實得讓人失望。我困惑老天爺為什麼不讓我死,吞下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藥,居然還讓我活過來,難道遇到了藥商騙子?看看剩下的藥片才發現,原來藥店的人給了我維生素片。」
  「這麼長久的時間以來,我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絲溫暖。看來,人生還並不是那麼醜陋,還是有人關心著別人。我們夫妻了十來年,為什麼就不能關心對方,原諒對方呢?於是我決定回家,如果你原諒了我,那我就原諒你!我會對你說,親愛的老公,讓我們忘掉過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我特意找到了那個女作家寫的幾本書,大多是一些筆觸細膩,感情豐富的散文,雖然字行裡間滿是哀怨和失望,但卻無不流落出癡情和堅貞。在一篇《妒恨最毒》中,有這樣讓我過目難忘的文字:
  那年的雨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季節。——遇到了你!那個時候,我快樂得發顫,幸福得寒毛都豎了起來!愛情來臨時,就像抒寫文字時有了絕妙的立意,無論用怎樣的敘述方式,都會掩飾不住地汩汩而出!而你,就是我頌揚愛情的方式!愛情是朵晶瑩無暇的玻璃花,那種剔透,只要給點陽光,就能折射出五光十色的顏色。……
  可我們得明白,越美好的事物,越讓人無法容忍一絲的瑕疵!畢竟是玻璃材質,脆弱易碎,因而需要擁有者的小心呵護!
  ……我絕沒想到,竟用這種方式決裂,曾經的愛經不起你的猜疑。我們曾探討過,對於愛情來說什麼最毒?我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那是毒藥的藥引,也是裂縫起端上的分叉,說出來就有了細數對方不是的論據!如果不可避免地要提及,我想說,是妒恨最毒,而且無藥可解!
  ……
  我們按照殺人兇手的交待,找到了他「財色兼收」的朋友。——如果情況屬實,那個所謂「借種」的朋友也將涉嫌犯罪!
  這是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與人交談時顯得很沉著,當我們表明身份,他還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聽完我們的來意,沒想他笑了:「你們以為我傻嗎?我才不會做那麼荒唐的事,這樣做可是強姦!但我如果不答應他,說不定他會找別人,我不希望他老婆受到傷害!她是我很欣賞的人!因此我表面答應了他,拿到錢後就找借口還給了他老婆。我沒有料想到的是,這樣的事無法證實,倒給了他們相互猜疑的借口,以致於無法釋懷,誰也不相信誰!尤其當他老婆懷孕後,我更說不清楚了!但我的確沒有做過,他們的女兒不是我的,如果你們不信,完全可以做DNA鑒定!」
  「那麼為什麼你的照片會放在女死者的床頭?」董建國問。
  「可能是恨讓他們失去了理智了吧!聽說男的在外面找了個女人,女作家就要了我的一張照片放在床頭,唯恐對方傷害得不夠深!」
  最後,我用針頭紮破了這個男人的指尖,取了一些血樣備用。——看來,DNA檢驗是必須得做了!
第五十一章 最極端的意外(二)
  隨後,我和李智林去了一趟看守所,再次提審了女作家的前夫。
  我問那個兇手有沒有看過他老婆寫的書。他看了看我,一臉的茫然,顯然沒看過!
  我把《妒恨最毒》遞給他。他捧在手裡,輕撫了半天,才翻開來看。
  還沒看完,他卻早已泣不成聲!
  我問他,所謂「借種」的具體時間能否確定。他表示很肯定:「到死我也不會忘記!」
  「那麼,你的女兒是早產嗎?」
  「沒有,她是在醫生所說的預產期內出生!」殺人兇手沒弄明白我問話的意思。
  「那好,你算過時間嗎?」我拿出他女兒的戶籍證明,那上面有他女兒的出生日期,「你的女兒可是此後的第八個月出生的!」
  聽到這裡,殺人兇手臉色突變,低頭思考著什麼。——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在計算時間!
  「怎麼會這樣!」他突然大叫一聲,「不可能!不會是這樣的!」
  我想,他終於算清了一道最簡單的數學題:女兒的出生時間,是他讓那個朋友「借種」的八個月後!也就是說,此前他的老婆已經懷上了孩子!
  「這麼說,那個女人還有其他男人?!」殺人兇手沮喪裡帶著憤怒。
  「為什麼女兒不能是你自己的呢?」我反問。
  兇手的神色一凜:「可是我……」
  「凡事都沒有絕對!」我知道他想說什麼,「為什麼寧願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自己最親近的人呢?」
  兇手垂下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可以做親子鑒定嗎?」
  「我們就是為這事來的!」我回答道。
《法醫的死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