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不止是靈智,」老瞎子說道,「似乎是異變,殭屍最大的缺陷是只剩一個魂魄,一切全憑本能,但是這個傢伙,指揮若定,實在是詭異。若說是軍人本能,也不至於靈活如斯。」
  「他臉上的血是怎麼回事?」韓三九一雙鷹眼炯炯有神,「殭屍哪來的血?而且……那血似乎也不一般,我覺得那血的精氣非常飽滿,難道這就是異變的源頭?」
  「那……那是我的血……」我有點不好意思,如果這場變異是我引發的,那我就是所有人陷在這裡的罪魁禍首了,「在那平房裡,我被一個女鬼圍住了,情急之下用血擊退了她,後來那軍官估計是感受到了人氣,竟然復活了,我一著急,就故技重施……」
  「胡鬧!」我二叔直接拍了我一下,「精血裡包含一個人的陽氣,對待鬼物這種陰柔的物體當然是克制,殭屍本身就是至陽,你還拿血卻激他……山炮啊!」
  「我早就說他山炮吧,」李森竟然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你們還以為是我埋汰他……」
  「你說他幹什麼,」還是三九哥對我好,替我說話,只聽他說,「你丫自己就山炮……」
  「呀!」那喪屍軍官似乎是又想到了對策,他帶著白色手套的大手一揮,所有的喪屍兵都衝向了玄武陣左側,向著同一處瘋狂撞擊,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就頂上來,倒下去的喪屍兵咬了喪屍軍官之後,又變得充滿了力量。
  之前它們不管不顧的衝向這大烏龜,攻而不破,現在就變成了錐子似的進攻,主攻一點,那些中國軍人的靈護體也擋在那裡,但是他們融入陣法的需要時間,融入一個就少一個。而日本喪屍更像是沒有消耗,源源不斷。這到底是為什麼?是因為他們本身,還是因為我的血?
  「林先生,你還不出手?」我二叔冷笑了一下,「人們只記得九步神算都玲瓏,但我可是記得,林先生應該是師出龍虎山,道法也是出眾,此刻難道是在保存實力?」
  龍虎山?我記得老瞎子的確在龍虎山上呆過,可是他好像是神霄派的傳人啊?
  「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沒有必要保存什麼勢力,並非我不出手,」我還沒來得及再多想,老瞎子的話就打斷我的思緒,「前些日子在上海,我們被偽滿暗算,中了日本修者的暗算,吸取我們所有人的力量。當時情急之下,我強行破陣,一身功力外放衝破了力量的吸取,現在也沒恢復。」
  老瞎子倒是沒有生氣,耐心的解釋著,二叔看了看我們其他人,意識到老瞎子說的是事實,也就在沒說話,上前一步,站到了陣法中間。
  「阿彌陀佛,地獄一日不空,我便永不成佛。」二叔盤腿坐了下來,那一刻給我的感覺,他竟然像是個得道的高僧。他緩緩念著經文,我家是開佛具店的,我從小耳聞目染,對各種經文還是很熟悉的,他念的是《地藏王菩薩本願經》。
  隨著二叔的經文的聲音徐徐傳出,大烏龜內似乎有了一種黃色的力量的湧動,慢慢的散開。我們原本驚慌的心情,也慢慢平復開來,慌亂的心似乎被一種柔和的力量安撫。反應最大的竟然是那些中國軍人靈魂,他們似乎是得到了一種治療,一種安慰,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多了一絲安然。
  「不虧霄暉之名!」老瞎子讚歎一聲,「所謂正曦,是正午的陽光,至剛至陽,光彩奪目,讓人神往也讓人敬畏;而這霄暉,是那清冷的月光,你不會在意它,它卻如水銀瀉地,潤物細無聲。這一身修為,如此精深啊!」
  我不明白老瞎子這話的意思是什麼,但是我的確感到了二叔進入到這種狀態之後,我們每個人原本疲憊的精神都為之一振,原本狂暴的日本喪屍,動作也逐漸減緩。
  天空已經露出了一點魚肚白,只要再堅持一下,我們就有生存下去的機會。只差這麼一點點時間,再堅持一下!
  「吼!」依舊是那日本喪屍軍官的聲音,它終於還是出手了!可是,它在哪?
  「小心地下!」韓三九眼疾手快,大喊的同時就已經飛身衝過去了。地下?地下怎麼了?黑暗中視線並不是很清楚,我努力看了看,才發現,地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挖出一個坑,這坑就在二叔身後,坑裡竟然伸出了一隻手!不對,是許多手!其中一隻手一下子把地下一根旗子打歪了,我感覺到,玄武陣形成的這隻大烏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些日本死人竟然耍起了地道戰!」老瞎子一拍大腿,我也明白過來時怎麼回事了,也許日本喪屍從來就不止我們看到的那麼多,我們思維定式了,以為眼前瘋狂破陣的喪屍兵就是全部了。而實際上,在發現無法破陣的現實後,這日本喪屍軍官指揮了另一群喪屍兵暗中在挖地道,從地底下竄了上來!最近的一隻手,已經快碰到二叔了,但是二叔全心唸經,依舊穩穩的坐在地上,完全沒注意到這點。
  「嗖!」空氣中傳來高速運動的帶來的聲音,依舊是三九哥!韓三九從發現地上的手,到衝過去救我二叔,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以至於我們其他人都還在原地沒動。我第一次看到了三九哥的武器,是一條鞭子。三九哥人還在空中,鞭子已經飛出去老遠,那條鞭子那樣高速運動,但是到了我二叔身邊的時候卻像是一隻溫順的綿羊,剛好在我二叔腰間盤了兩下,只見三九哥一用力,二叔被拉了回來,堪堪躲過了抓向他的一隻手。
  但是身在空中的韓三九完全沒有著力點,把二叔拉下我們的一瞬間,他自己反而掉到了日本喪屍兵挖開的坑邊上,而這個時候,玄武陣已經完全沒有了,原本瘋狂破陣的喪屍兵沒了阻擋,瘋狂的朝著韓三九衝了過去,同時,坑內也跳出了三個喪屍兵,韓三九瞬間被包圍了。
  「三九崗崗快跑!」孫不留不管不顧的衝過去,被我一把拉住。不能沖,一定不能沖,我在心裡告訴著自己。如果沒有統籌安排,一個個衝上去,完全都是送死。
  「小胖子,別著急。」韓三九被幾個喪屍兵逼近,但是似乎毫不在意,竟然還笑了笑,從容淡定收拾了一下他的頭髮。雖然很裝逼,但是我想說,三九哥真的挺帥的,他還算高的個子,容貌清朗,除了一雙彷彿什麼的都不會遺漏的眸子,平時的他很普通,但是這一刻,他真是帥爆了。
  「呦西,那就玩玩,來抓你三九爺爺吧!」韓三九大喊一聲,飛身踢向離他最近的一個喪屍兵,但是卻不是為了踢倒,借助這一踢的彈力,在空中向後一翻,像是一個完美的半圓,他的手剛好按到另一個喪屍兵的肩膀上,那喪屍兵剛要咬他的胳膊,他的手卻已經收起了,又跳向了另一個日本兵,就在這些日本喪屍的頭頂,韓三九像是個猴子,時而後空翻,時而拉著日本兵脖子橫向旋轉,簡直像是在遊戲!
  「是誰說我的柔術不行!」這貨在上下翻飛,竟然還有餘力說話,他一腳踢向一個喪屍,那喪屍被他踢得橫飛了出去,可是韓三九速度更快,他在那橫飛在空中的喪屍兵身上一踩,再一躍,剛好落在我們身邊,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十秒,我們其他人甚至都在原地一步沒動。
  「時間剛好,不多不少。」韓三九淡定的整理著衣領,說著他這句口頭禪。
  「裝什麼逼,眼前這些喪屍怎麼弄!天還沒亮!」李森完全不買他的帳。
  「那我就讓天亮!」韓三九眼神精光一閃,嘴巴變成一個奇怪的樣子,昂起頭對著天空:
  「勾~勾~~勾~~!」
  一聲嘹亮的雞啼,讓所有衝上前的喪屍兵都為之一頓!
第九十二章 循環
  這世界,有些道理是亙古不變的,雖然看起來千變萬化,但是其實無論是怎樣的變化,只要不是質變,那麼天性的東西就一定會在。就比如滷水能點豆腐,水能滅火,男人嫌女人麻煩,女人嫌男人總是猜不透自己,千百年來都是這樣。
  殭屍畢竟是殭屍,哪怕是這些普通士兵變成的殭屍,即使是關節變得靈活了,變得有點腦子了,但是依舊是怕光的,對於一切光明即將到來的信號都是非常敏感,非常畏懼。
  比如雞鳴。
  韓三九發出的這一聲雞鳴,簡直是惟妙惟肖,根本讓人聽不出真假,估計母雞都聽不出作偽,更別說殭屍了。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喪屍兵在原地遲疑,不敢前行。但是那喪屍軍官就不同了,它可能是真的發生了質變,違反了自然的規律,韓三九的口技對它完全不起作用。或者說,它的智商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層面,能用理智來讓自己違背本能。
  「吼!」這貨的語言非常單調,翻來覆去都是這一個音節大吼,真不知道那些喪屍兵是怎麼辨別這喪屍軍官到底是什麼意思的。這喪屍軍官大概是要讓這些士兵繼續前進。
  「勾~勾~~勾~~~!」韓三九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又喊了一聲,那些上前了幾步的喪屍兵臉上露出了戲劇化的糾結,無論那喪屍軍官在他們身後怎麼吼,就是站在原地不動了。
  而此刻,天也真的是開始亮了,黑暗逐漸退卻,我們只要在等幾分鐘,陽光就會普照在這個大地上。喪屍軍官無奈,低吼一聲,那些糾結的喪屍兵像是得到了解放,立刻向後退去。
  「可算是撐到天亮了。」老陳抹了一下頭上的汗水,其實東北的夜晚是很冷的,但是老陳的汗水已經把領口都浸濕了。
  隨著喪屍軍官帶著喪屍兵慢慢退卻,我們的精神也逐漸放鬆了,這一夜我們在生死間反覆徘徊,要不是後背隱隱傳來的疼痛感,我也許會覺得這是一場夢。
  「嗖!」那個日本喪屍兵挖出的大坑裡一下跳出一個影子,那一刻,我們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韓三九已經坐在地上喝水了,洋洋正在照顧剛剛醒過來的二叔,那個影子出現的如此突兀,根本沒有做出反應的時間。媽的,要出事!竟然還藏了一手!
  「嗷!」天空中又一道影子飛過來,一下將原本撲過來的影子撲倒了!
  是一條狼!一條通體雪白的大狼!那狼威風凜凜,卓爾不群,帶著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而它的身下,正是那日本喪屍軍官!這喪屍軍官果然是夠陰險,在天完全亮前的最後幾分鐘,它假意後退,利用喪屍兵把自己的身形擋住,視野內我們完全看不見它,然後它竟然偷偷的從它們挖出來的那條地道裡再次襲擊!
  欲擒故縱,瞞天過海,再故技重施。這喪屍軍官的智慧已經讓我感到了一陣寒意。
  這狼又是怎麼回事?這並不是我們之前碰到過的那幾條狼裡面的一條,它有著一種王者的氣息,此刻這氣息完全轉化為嗜血的戰鬥本能,一時間和那喪屍軍官打的難解難分。
  天光大亮!終於,初晨的日光鋪滿了這個世界,那喪屍軍官身上冒出了一陣黑煙,它狠狠的瞪了我一樣,也不再和那條白狼糾纏,一擊擊退白狼之後,飛也似的逃回了平房裡。
  那些中國士兵的靈魂體在陽光過出來之後也穿過那澆築的牆體,回到那小樓裡,走的時候完全不看我們一樣。哎,果然是沒有絲毫感情,只是一種精神力量了麼?
  「白狼王!」小狐狸驚叫一聲,非常驚訝,似乎是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這林子裡能讓這狼王幫助我們的,只有一個人了,他終於是來了。」老瞎子說道。
《七日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