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仇彪,出來吧,」二叔的狀態有些萎靡,「我是吉霄暉,你應該還認得我。」
  白狼經過剛才一番惡鬥,身上有幾處的毛髮被抓掉了,但是還是威風凜凜。白狼慢慢的朝著一個方向低鳴了一聲,一個身影慢慢的走了過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獵人王仇彪嘛?他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我印象中,能被成為王的人,應該都是上了些歲數的中年人,身上有種殺伐果斷的氣息,至少也要有馬大叔的沉穩。而眼前這個人完全不是,他大概是三十五六,一身衣服都非常普通,甚至是有點土氣,有點勞苦大眾的意思。他的皮膚黝黑,整張臉上也有著過早出現的皺紋,看起來也老實巴交的,怎麼看怎麼像是鄉下漢子。要不是那渾身蓬勃而出的力量感,和那種獵戶身上帶著的些許剽悍,我都覺得他是走錯了走到這個廠子裡來的,而不是剛才那個在危難中解救我們的英雄。
  「二爺,我來晚了。」仇彪的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像是那種經常抽煙的煙嗓子。
  「帶我們出去,出去再說,」我二叔也不客套,「吉家現在出了問題,時間非常緊急,不管林子深處有什麼不能碰的東西,你無論如何也要把我們帶上山。」
  「二爺,」仇彪說話的語速比較慢,但是有種莫名的磁性,「我們,出不去。」
  「出不去?」韓三九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我說彪哥,你別逗,這一點也不好笑啊!一點也不酷!咱們不是要從大門出去,咱們是要上山,明白嗎?」
  「明白,」仇彪對韓三九的自來熟完全沒有感覺,但是也沒顯示出反感,似乎不太會和人交往,自顧自的說道,「進來了,就哪兒也去不了了。」
  「那你還進來?」洋洋是個安靜的女孩,平時話比較少,更是很少主動和男孩子說話了,這會兒估計也是被這個悶悶的漢子給吸引了。
  「小白傳信過來說吉家的人來了,那我就必須要進來。所以雖然出不去,我也要進來。」仇彪邊說邊給那條帶著霸氣逼人的白狼梳理毛髮,它竟然叫小白?那條白狼竟然一臉愜意,讓人完全看不到剛才那凶狠的樣子。不愧是獵人王,果然有手段。據我所知,所謂的白狼,並不是一種品種,而是一種基因突變,就像是人得了白化病。這種狼能生存下來的幾率非常低,因為它們的毛色太顯眼了,沒了灰色的保護色,總是會被別的生物當做顯眼的獵物。但是一隻白狼如果能長大,那就一定能成為白狼,因為它的成長過場,就是殺戮。它打敗了無數個想要吃掉它的敵人,戰鬥力可想而知。
  「你咋就知道我們真是吉家的人,就敢這麼直接跳進來?」李森問道。
  「小白聞得出來,我也感覺得到。」在這個漢子身上,你別指望他多說一句話。
  「為啥子說出不去?」老瞎子永遠能直接切中問題的關鍵。
  「這廠子裡,是個輪迴,或者說,無限循環。」仇彪認真的說道,表情平靜,似乎說著完全和自己無關的事情,「這廠子是731部隊的一個分支,但是他們研究的,不止是毒氣。」
  「彪哥,你別大喘氣,一次性說完行不行。」韓三九急不可耐的說道。
  「好,」仇彪索性盤腿坐在地上,「這廠子裡的日本人,不僅是軍人或是科研人員,還是修者,或者說是忍者,具體我也不知道。他們好像是在山裡發現了什麼,和他們研究的病毒武器可以結合起來。那毒素對靈魂有囚禁的作用,似乎又能隔絕外界。可以說,這個廠子和它的外部一點點土地,已經形成了獨立的一片天地,和正常世界不同的天地。」
  空間重疊?我腦子裡想起了科幻小說裡的描述,只聽仇彪繼續說道。
  「這裡的一切每天都在重複,到了固定的時間,門會自動打開、關上,旗子會升起、降落,裡面的電能也不會用完,連塵土都不會自己飄蕩。」他正說著,旗子果然自己升起來了,我想起了那平房裡,竟然燈還能亮起來,而那些日本軍人身上也都是一塵不染。
  「靈魂體在這裡就像是在無間地獄,會慢慢消散,但是只要不出去,就無法墜入輪迴。中毒的物體就不一樣,那毒素似乎可以讓中毒的物體永存。總是會有人或者動物闖進來,就會成為這個永動的輪迴世界的新的能量,所以,我們出不去。」仇彪慢慢說完了。
  「那我們的結局呢?在這裡永生?」韓三九說道。
  「你還真是笨,」李森罵道,「我們就是外界來的新的能量啊,我們會在這裡被耗死,成為那病毒或者毒素的新的能量,用來維持這個世界的循環,對嗎仇彪?」
  「對。」仇彪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如果真是這樣,這裡的情況你是咋子知道的?」老瞎子問道。
  「吉大爺說的。」仇彪提到我爸,語氣帶了點恭敬,「三年前,是他告訴我這些事。」
  三年前?可是我爸已經去世五年了啊?
第九十三章 病毒
  「仇彪哥,我爸……」我掩飾著內心的激動,「我爸已經失蹤五年了,你三年前見過他?」
  「嗯,」仇彪提起我爸的時候,話會稍微多一點,「三年前我在林子裡和一頭外來立棍的灰熊鬥了三天,最終獲勝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不小心掉到河裡,已經沒有一絲力氣游水,眼看就要淹死了,吉大爺把我救出來的,我這條命,已經被吉大爺救過兩次了。」
  「仇彪哥,你就詳細說說吧,我哥他現在肯定特別著急。」洋洋笑著說。
  「好、好,」這個能跟一頭灰熊斗三天的漢子,竟然面對我妹妹的話害羞起來,「那,那啥,我醒來之後吉大爺就在身邊了,他告訴我,在林子裡守著吉家的人,他說五年內必然會有吉家的人過來。到時候無論如何也要讓吉家的人小心這廠子,因為這廠子……」
  「因為這廠子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簡直是一座無可逃脫的牢籠。」老瞎子淡淡說道。
  「對,吉大爺也是這麼說的,」仇彪是個性格非常簡單耿直的漢子,「你咋知道的?」
  「太多的線索本來是讓我疑惑的,但是你告訴我這是個無限循環的獨立世界的時候,我就明白了,」老瞎子的表情陳靜到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我不知道這樣的表情是好是壞,「其實從我們一靠近這個廠子開始,所有人的靈覺就下降了,包括我,耳力也變得不敏銳,能大概高速反應的只有三個人。」
  「肯定有我。」韓三九蹲在地上,等著老瞎子誇獎他。
  「哪兒都有你,欠兒登。」李森罵了也一句東北土話,一腳踢在韓三九屁股上。
  「的確有你,日本殭屍在我們面前挖了那麼大一個坑,我們竟然都沒有發現,而你原本最厲害的敏銳感,雖然被虛弱了,但是依舊遠遠超過我們。還有兩個人反應比較靈敏的是阿吉和孫不留。」老瞎子的話讓我很意外,我覺得我和孫不留應該是最不應該的兩個人選。
  「你們還記得那個自動下降的旗子嘛?」老瞎子沒有解釋,而是直接提到了詭異的日本國旗和軍旗,「其實那個國旗下降是完全無聲的,如果是平時的我,大概能通過氣流的微弱聲音感覺到,可是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沒聽到的。但是,我就是知道降旗了。」
  「為什麼?」我問道,「如果這樣出現在這樣的矛盾,你為何當時沒發現?」
  「因為思維定式,我麼得招子,都是靠耳朵來感知周圍的一切,所以,我感受到的一切,除了是靈力感覺到的,我都會習慣性的歸結是我靠耳朵聽到的。那旗子降落,我是用靈力感覺到的。現在可以靜下來細細想想,我才反應過來。」
  「這能說明什麼?而且,旗子為啥能自己落下來?」我問道。
  「這就是能證明這是這裡是獨立世界的證據。這個廠子,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規則,旗子就是會升起落下,門就是會打開關上,這是它的規則,就像是我們的世界,太陽東方升起下方落下,大河東流入海,這是不可更改的規則。」
  「這根本不科學,這都是科幻小說裡才有的橋段。」我對獨立空間的事情還是不能接受。
  「有啥子不能接受的?」老瞎子反問道,「百慕大三角洲,湖北神農架,許多地方人們都是有進無出,啥子探尋的儀器放進去,也完全失靈了,因為那裡有那裡的規則。這就是我們現實中發生的事情啊,又哪是什麼小說呢?這裡是個小的獨立空間,又有啥子不對?」
  「可是,那,那些地方,都是地理上本身就比較奇特的地方,」作為一個曾經的導遊,我的一些地理知識還是過關的,「那些地方的磁場本身就詭異,又在北緯三十度這個奇怪的緯度上。它們本身佔地很大,有自己的食物鏈,有足夠的能量維持自身空間的運行,即使是能獨立運行,也說得通,可是現在這屁大的一個廠子,能形成這樣的世界?」
  「還算聰明,還真是成長了,」老瞎子慈愛的笑笑,「這裡之所以能維持自身運行,也是有原因的,這裡,有它的主人,這個主人,是這個世界的神,這個世界的一切規則都是由它掌握,它站在食物鏈頂端,吸取能量,支配能量,維持著能量平衡的運轉。」
  「神?世上哪來的神?」李森說道,「林爺,你這說得太玄乎了。」
  「這世界上,的確是沒有神的,但是如果在一個領域裡,你有絕對的主導權,你就是這個領域的神了,你和一群嬰兒在一起,你想弄死誰就弄死誰,你讓誰吃東西就喂誰吃東西,對於這些嬰兒來說,你不是神是啥子?」老瞎子的語氣有種我聽不出的意味,「如果這裡不是731遺留,如果不是我曾經在洪門呆了許多年,今天的事情,我無論如何都是想不通的。」
  我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老瞎子解釋,連閉目養神的二叔也睜開了眼睛。
  「龍虎山,是中華道教重要代表,自詡是主持華夏大地的正義力量;洪門,是為反抗清廷而生的門派,為的是保護我華夏兒女不受異族屠戮。所以我林靈都這一生,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漢主義者,或者你叫我狹隘的種族主義者,也完全沒有問題。我華夏天威,爾等跳樑小丑,安敢進犯?」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說這件事情,但是聽得也是心中激盪,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七日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