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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黛芬,我们应该再到楼下去。”我抱过比利,站起身来。黛芬惊恐地瞪大眼睛。
  “大卫,我们不会怎么样吧?”
  “当然。”
  “真的?”
  “真的。”
  我们又下楼去。十分钟后,最后一阵风雨达到高潮之际,楼上响起惊心动魄的碎裂声,是那扇可以眺望湖面的观景窗。这么说来,我先前的幻想究竟不是完全无稽。原本已经在打盹的黛芬,尖叫一声醒了过来。躺在客房床上的比利则不安地翻着身子。
  “雨会打进来,”黛芬说:“会把家具都浸坏的。”
  “坏就坏吧,反正都有保险。”
  “有保险又怎么样?”她以懊恼而责怪的口吻说:“你母亲的衣柜……我们的新沙发……彩色电视机……”
  “嘘。”我说:“快睡吧。”
  “我怎么睡得着!”她答道。但五分钟后,她已睡着了。
  我点着一根蜡烛,倾听着屋外徘徊不去的响雷,又撑了半个小时。我心想,明早必定会有不少湖区居民打电话给他们的保险公司;还有许多人得用链锯锯断落在他们房顶上,或穿窗而过的树木;路上也会有很多中缅因州电力公司的橘色卡车。
  风雨已渐转弱,而且没有再度增强的迹象。我留下睡在床上的黛芬和比利,一个人又回到楼上,望进客厅里。落地窗倒还坚固,但原先可远眺风景的观景窗已经变成一个边缘参差的大洞,洞口塞满了桦树叶──那是被风吹倒的桦树树顶;那棵树自我有记忆以来,一直屹立在地下室门外的。
  望着它已塞进我们客厅的树顶,我终于体会到黛芬说:“有保险又怎样”的意思。我一直很喜爱这棵树。它已经撑过那么多个冬天;在我们屋子的湖岸这边,只有这棵树没被我的链锯锯过。落在地毯上的几大片玻璃层层映出我手里的烛光。我提醒自己必须警告黛芬和比利,得穿上拖鞋才行。他们两个早上起来时,都喜欢赤着脚到处乱走。
  我又下楼去。我们三个都睡在客房里;黛芬和我把比利夹在中间。我梦见看到上帝走过湖对岸的哈森镇,一个巨大无比、上半身被蓝天白云遮住的上帝。在梦里,当上帝踏过树林时,便会传来树木的断折、破碎声。他环湖而行,一直走向桥墩镇,朝我们而来。所有住宅、小木屋和夏季别墅都化为如闪电般的紫白色火焰,没多久烟雾便掩盖一切。浓烟,犹如一团雾般,掩盖了一切。
  2、暴风雨后.诺登.进城
  “哇塞!”比利喊了一声。
  他站在分割诺登家和我家的篱笆旁,望着我们的车道。长四分之一哩的车道接上一条路面未铺设的乡间小路,顺着小路走四分之三哩后可以接上两线道的柏油道堪萨斯路。从堪萨斯路就能到桥墩镇的所有地方。
  我顺着比利的目光看过去,一颗心直往下沉。
  “别再走过去了,帅哥。现在已经够近了。”
  比利没有抗议。
  雨过天晴的早上,天气清爽无比。在热浪来袭时,一直浓浊不清的天色,现在已恢复万里无云的蓝,几近秋季时的明净。还有一点微风,因此车道上的斑斑阳光愉快地跳跃着。但距离比利所站不远处,传来持续的嘶嘶声,原来是草地上有一大团扭曲的电线,乍看之下就像一堆蛇。那是电力公司配送电力到我家的电线,这会儿早已扭成乱七八糟的一团,落在大约二十呎外,把周围一小片草皮烧焦了,而且还在慢腾腾地扭动,喷出火花。要不是树木和草皮已经被昨天的大雨先淋得湿透,我们家大概已经被烧光了。好在目前为止只有直接接触电线的那块地方烧黑了而已。
  “爸爸,那会电死人吗?”
  “当然。”
  “我们该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等电力公司的卡车来。”
  “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我不知道。”五岁的小孩就是爱问问题。“我想他们今天早上一定很忙,要不要跟我散步到车道尽头?”
  他向我走了一、两步又停了下来,紧张兮兮地瞪着那团电线。其中一条电线弹了起来,又慢慢转了个方向,好像在跟他打招呼似的。
  “爸爸,电可以射穿地面吗?”
  好问题。“可以,不过你别担心。电要找的是地面,不是你,比利。你只要离电线远一点就不会有事。”
  “电要找地面。”他喃喃说了一句,向我走了过来。我们手牵手走上车道。
  情况比我想的还糟。一共有四棵树倒在车道上:一棵小的,两棵中的,另一棵则是直径五呎的老树,树干上佈满了青苔。
  遍地都是树枝,有些叶子几乎都不见了。比利和我走向乡间小路,一路忙着把较小的枝桠丢进道路两旁的林子里。这使我想起约莫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那时的我跟比利差不多大。我的伯父、叔父全都在这儿,他们拿着手斧和镰刀,在林子里砍了一整天矮树丛。那天午后,他们围坐在我父母的野餐桌旁,大吃了一顿热狗、漢堡包和土豆沙拉。大杯大杯的啤酒干个不停,后来鲁本叔叔更穿着一身衣服,连鞋子也没脱,便跳进湖里游泳。当时这片林子里还有鹿。
  “爸爸,我可以到湖边去吗?”
  他丢树枝丢腻了。在一个小男孩不想做某件事的时候,你唯一的对策便是让他去做别的事。
  “好啊。”
  我们一起走回屋子,然后比利往右转绕过屋子,对落在草地上的那团电线避得远远的。我左转走进车库去拿链锯。
  正如我前晚猜想的,湖岸四处都传来清晰可闻的链锯噪音。我把链锯的油箱加满,脱掉外衣,正要回到车道时,黛芬从屋里走出来。她不安地瞪着车道上的树。
  “情况有多糟?”
  “我可以把树锯成几段。屋里怎么样?”
  “嗯,我把碎玻璃清干净了,可是那棵树你得想想办法才行。我们客厅里总不能有棵树吧。”
  “没错。”我说:“你说的很对。”
  我们在阳光中彼此相视,不觉得笑了出来。我把链锯放在一边,开始吻她,一手摸向她的臀部。
  “别这样。”她低喃道:“比利在──”
  话还没说完,比利便转过屋角往我们走了过来。“爸爸!爸爸!你应该看看──”
  这时候黛芬看到那团冒火的电线,尖叫着要比利小心。本来已经远离电线的比利立刻停了下来,瞪着黛芬,仿佛她疯了一样。
  “我没事,妈。”他用哄老人的语气说着,慢慢朝我们走来,以示他有多安然无恙。黛芬靠在我怀中,不自禁地颤抖。
  “没事的。”我对她耳畔低语:“他很清楚不能碰电线。”
  “但还是有人被电死。”黛芬说:“电视上一天到晚都有宣传短片,教人小心掉落的电线──比利,立刻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