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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我看着他,想要将他面部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好不要忘记他,因为我觉得这个人很重要,他见我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嘴角扬了扬似乎是在笑,然后我才问了一个非常笨的问题:“你是谁?”
  可是他的回答却颇有深意,他顿了顿说:“不管你是无心还是有心这样问,但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度深奥的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看向了我,然后继续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以为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却没人知道自己灵魂深处倒底藏着什么,就像你石头,你现在知道自己是谁吗,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知道吗?”
  这在平时是我们经常说的话语,可是现在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如果在从前我还会理直气壮的说我就是石丞印,说出父母亲的名字来,可是自从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连我自己也开始不知道我倒底是谁,更别说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见我陷入沉思并不说话,然后才说:“所以说石头,你和我九岁时候见到的样子并没有区别,因为又过了九年,你却依旧什么都还不知道,真是可怜,真是可怜啊。”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怜,听得我有些更加不解,同时也竟有些暗暗心惊,我这样看着他,问说为什么,然后我看见他换了一个表情,然后我听见他用一种很严肃的声音在和我说:“石头,你又浪费了九年,从我们上次见面,我以为经过九年你会迅速成长起来,但是却没有,可以说局面比我预料的要更加复杂,现在你正在一个坎上,如果你过不去,别说弄清楚你是谁,就连我们再见面都已经不再可能。”
  我问说:“再见面?”
  他说:“在你找到那东西之前,我只能在你接近归元的时候才能让你看见我,而每一个归元就是九年,也就是说我要再见你是下一个九年!”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于是问他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而他却说各种缘由现在根本就无法说清楚,也没有时间,他说我现在唯一要知道的就是,我必须回到村子里去,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从女尸村逃离,千万不要进入到陷阱当中,那样东西就在村子里,我需要把它找出来。
  我问说是什么东西,他却也摇头说,没人知道,再找到之前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说我所处的境地比我想象的要危险,唯一能帮我的人却不可能帮我,我说是薛,但是他却摇了摇头,他说薛需要我去帮他,而不是他帮我,最起码就目前来说,他还无法帮到我,那个能帮我的人是婶奶奶,但是她是不能帮的。
  我说既然她是唯一能帮我的人,可是又不能帮又是一个什么意思,然后他才说因为婶奶奶是见证者,她只能旁观而不能插手干预,否则就会产生更大的灾祸,这些变数都会在命格当中缠绕,婶奶奶知晓这点,所以她知道我需要帮助,却不会施以援手,她能做的不过是顺应命格,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说既然是这样那岂不是没人可以帮我了,但是他却摇摇头说:“不是,还有一个人,就是你自己,石头你要记住,别人永远是靠不住,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你必须对自己有信心,否则就真的没有人能帮你了。”
  听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在摇晃,有一个隆隆的声音似乎在天际响起,然后我听见他说:“我们相见的时间到了,你记住我说的话,还有一点,千万不要去东西檐层的秘密,当你找到层的那一刻,就是你永远无法回头的开始,你一定要记住,蒋就是要让你进入到层当中,你会在里面迷失。”
  他最后的话语是变成了隔音传来的,而且和外婆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然后我就睁开了眼睛,看见外婆的身影,而我躺在檐里面,与那个人的相见像是一场梦一样,而他的声音是如此真实,我看着外婆,刚刚天际那隆隆的响声,就是外婆呼唤我的声音。
  我看着外婆,也没有直起身来,只是平躺着看着问她:“外婆你告诉我,我们到女尸村来的最终目的倒底是什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女尸村(5)
  我觉得这一次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看着外婆的眼睛也似乎是波澜不惊,好似无论外婆说出什么话来,我都不会再觉得奇怪一样。外婆看着我,眼神和面色都在变,她显然已经洞悉到了我的这种变化,然后才用生冷的声音回答我说:“你见到他了。”
  外婆说的是肯定的语气,然后外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说我还是看见他了,我没出声,只是依旧用哪种眼神看着外婆,外婆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阵之后,然后和我说她以为我到了这里就不可能再见到这个人,但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外婆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一直重复着没想到这三个字,对于我刚刚提出来的这些疑问完全置若罔闻。我察觉到外婆的神情不大对劲,好像这件事的发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和我到这里,和外婆她们又有什么联系。
  外婆这种出神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回过了神来,又好似她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一样,和我说既然是这样,那她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必要了,她和我说再过两天就是二月初一,在这之前,她带我去看一样东西吧。
  外婆也没说是什么东西,但是从她的语气当中可以知道,这东西一开始甚至自始至终外婆都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只是因为现在情形发生了变化,所以她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因此也可以肯定,我到女尸村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二月初一这个日子。
  我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答应外婆说“好”,然后外婆就领着我往女尸村深处进去,看外婆的样子,和我一开始想的也差不离多少,外婆对女尸村很熟悉,暂且不说她是否会经常到这里来,单单她经年住在女尸村外的镇子上就可以知道一二了。
  一路上的气氛有些压抑,外婆一反常态一句话也不说,一路上都似乎在想着什么,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而我自己也回想着那个就像是梦一样的场景,只觉得这里面的究竟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越来越莫名。
  而且在往里面走的时候,外婆似乎是刻意选了避开女尸村的这些人的路,自始至终我没有看见一个女尸村的人,说实话,自从之前这些人在林子当中一哄四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半个人影,我总觉得他们不可能每晚都是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游走,他们总要是有些事情要做的。
  只是我才刚刚到这里来,对这里的所有都还不熟悉,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任由外婆带着去,最后外婆把我带到了另一座檐里头,在我看见这座檐的时候,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地袭来,我忽然扭头看着外婆,问说这是哪里。
  外婆从我稍稍有些变的声音当中的听出一些东西来,却反问了我一句说我记得这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转瞬即逝,到外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留下一种莫名的惆怅在心底盘旋,我想要再想起什么来,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我摇摇头说不记得,外婆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带着我进到檐里面,这檐里面的情形和其他檐的布置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唯一的不同,也是最为不寻常的一点就是,在檐的所谓的客厅里面,没有神龛,也没有放置女尸的棺材。
  棺材是没有,但是里面却放满了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一个个纸人,单单是放置这样的纸人也就罢了,但是让我觉得最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的每个纸人身上都穿着我的衣裳,这情景不禁让我想起奶奶每次半夜烧的纸人,我深深的记得每一个纸人身上都穿着我小时候的一件衣服。
  我于是看着外婆,外婆的眼睛盯着这些纸人,眼睛根本就没有眨过一下,我终于用沙哑的声音问外婆说这些是什么,外婆何等聪明,她怎么会听不出我话里面的意思,她说和我想的不错,这些纸人都是外婆烧掉的。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有些不能理解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我说既然已经烧掉了,那么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外婆却定定地看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外婆这样的神情,但是我却看出了一些别的意思,最后我说奶奶之所以要烧那些纸人,难道就是为了到这里来,外婆却依旧盯着我,而且一字一句地纠正我的说辞说:“不是烧,是献祭。”
  我常听奶奶说,她烧这些纸人是代我受罪的,可是现在看到这些纸人簇拥着站在这里,我却依旧无法理解,它们倒底代我受的是什么罪。我还想问很多,可是我却看到外婆朝我摇了摇头,似乎是让我不要再问下去,我于是喊了外婆一声,而且我看见外婆的眼神转变的很快,那种不同的神色不断地在眼底变换着,但我看得出,无论是什么神色都带着一种淡淡的迷茫,好似外婆也有不能理解的东西在困扰着她一样。
  最后外婆的神色终于恢复寻常,她带着我从檐里面很快出来,到了外面的时候,她忽然和我说,我要确保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见过这些东西,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来过这里,我更加疑惑,问说为什么,外婆却沉默了,大概沉默了有半分来钟,她又重新开口,可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外婆说在听到我说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她有些动摇,同时开始有些怀疑,我虽然恩想知道她为什么动摇,怀疑什么,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没问,而是继续听她说下去,外婆说她以为自己做的事一直都是对的,也一直是为我好,可是现在忽然觉得,她和奶奶做的这些事,并不是在保护我,反而让我置身于更深的危险当中,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又顿了顿,接着才说,她甚至害了母亲。
  听到母亲我浑身一个激灵,心上默默地说这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正说着,我忽然听见一声悠远的号角声传过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到了我们这里之后变得非常的遥远,只能依稀听见一些,在听见这声号角声的时候,外婆忽然脸色一变说我们快回去,黄快来了,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慌乱,可以知道的是绝对和这里有关,黄不想让我知道这个檐的存在,可是为什么?
  我和外婆回到之前我们所在的那个檐里,再之后外婆就再没有带着我离开过这个檐,而黄也没有再出现过,只是那个檐里面纸人簇拥的场景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且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我会觉得那里熟悉,而且回来之后,无论我再怎么问外婆,外婆都是缄口不言,也不知道倒底是在想着什么。
  就这样到了二月初一,那天黄亲自来找我,说我们该去那里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外婆早就和我说过她不和我一起去,她也不等我一起回镇子里了,因为我跟着黄走之后,她就要回到镇子里。
  我问外婆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外婆却说我恐怕不会再回去镇子上了,所以她即便等我也是白等。我听了有些短暂的错愕,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外婆忽然说有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即便黄他们再怎么拖延,也只能拖到二月初一这一天,再往后,找我的那个人就会找到我,外婆没有说是谁,但是一个人的身影很快就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我说是先生。
  外婆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好像是谁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后面她说的这一句,外婆说如果我觉得在女尸村里有危险,或者说我要是遇见了什么危险,就到有纸人的那个檐里面去。外婆没有说为什么要到那里去,也没有说为什么那里就是安全的,总之她反复叮嘱了好几遍,她说要是真到了那一步,那么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也就保不住了,连她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该如何收场。
  从外婆的说辞当中,我隐隐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危险蛰伏在我身边,只是我从没有留意到,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女尸村(6)
  黄是领着我往女尸村的深处去的,而当下的情景越往里面进去,熟悉的感觉就越来越浓,最后直到我看见了林子当中那个有些黑沉沉的湖,于是才幡然大悟,为什么之前我在镇子上完全找不到那个地方,原来它根本就不在镇子上,而是在女尸村这里。
  我不知道黄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只看见有个人站在湖边,与我那时候看见的情形非常的相似,而我已经隐隐知道这个人是谁,他不是别人,正是蒋。蒋听见我的声音,于是缓缓地回过头来,在看到蒋的时候,之前所有的担忧都在瓦解,我好想忽然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又好像不知道,有一种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环绕在我周围,让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起来。
  我于是甩了甩头,才听见蒋说:“石头,你来了。”
  他的声音没有像模糊中那样的长长的尾音,让我多了几分真实的意味,我的目光穿过蒋的身子,聚焦在他身后的湖上,然后问他说这是哪里。蒋却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我,然后让我到湖边来自己看。
  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忽然被他推落水中的场景猛地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我于是提起了一丝警惕,不敢贸然靠近湖边,而只是依旧这样看着他,问他说要我到湖边看什么。蒋却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说我过来看了就知道。
  一时间我难辨真假,站在原地竟然也没有动,蒋见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然后才说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到这里来,现在答案近在咫尺,我却不愿来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话锋忽然一转,又说他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并且告诉我他不会害我,而且也无法下手。
  而我竟然就这样信了,我信了他,于是就这样走到了湖边上,只是到了湖边的时候,我觉得这里面的不是水,更像是冰,因为一眼看下去,根本就没有水的那种流动感,反而是有一种凝固的质感。
  我往湖里面看下去,里面有些暗沉,不怎么看得分明,但是有一样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虽然这湖面不像水,却能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来,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倒影在其中,让我意外的是,却看不到蒋的影子。
  在看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忽然惊讶地抬头往身边看,我原以为蒋忽然不见了,可是却发现蒋依旧原原本本地站在我身边,而且依旧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看着我,我刚刚陡然攀升起来的危险感稍稍压了一些下去,于是问他说为什么湖里面没有他的影子。
  蒋却说只有属于这里的人,才会看见自己的影子倒影在湖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一种异常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划过,到女尸村之后的种种开始浮上脑海,但是又好像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蒋说完之后,忽然就抬腿跨到了湖里面,而他走到湖上面却并没有沉下去,却站在湖水之上,直到这时候我才真的坚信,这湖水是真的凝结了。
  蒋下去之后让我也跟着下去,我于是也跟着走进到湖里面,蒋带着我到了湖心的位置,让我往湖心的地方看,问我看到了什么,我看下去,除了能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这回我看见了在深处隐隐约约的有一样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像是一口棺材,棺材旁边放着纸人魂幡,但是却被牢牢地禁锢在湖下面,虽然我已经见惯了这些东西,但还是有些心惊,我问说这是谁的棺材,为什么会被安置在湖下面。
  就在这光景的时候,我忽然再一次听见那种低沉的号角声传来,这已经是我到女尸村以来第三次听见这样是声音,在这个声音传来的时候,蒋忽然说,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先上去。
  我不知道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只是看了湖下面的棺材最后一眼,可是就是这最后一眼,我忽然看到棺材上面坐着一个人,只是因为湖底暗沉,我看不清这个人是谁,于是在蒋转身走开的时候,我并没有走,而是蹲下身子仔细辨认这个人的面庞。
  就在我蹲下身子的时候,我忽然听见蒋的一声低呼,带着一些惊呼的语气,然后我就听见他说:“不要去看!”
  但是已经晚了,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感觉原本结实的脚下猛地变成了托不住身子的水,然后我就掉入了水中。我只感觉自己往水里下沉,耳边全是“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我呛了一口水,但很快就调节了过来,接着浮出了水面。
  当我浮出水面的时候,除了湖面的水在荡漾,其余的场景压根就没有变过,但是我却觉得整个地方的场景已经彻底变了,我听见有剧烈的风声在整个林子里面肆虐,湖面的水被这巨大的风刮起一阵阵波浪,至于蒋,根本已经看不见了他的半点影子。
  我顾不上别的,往岸边游过去,我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到了岸边上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往湖里面看了看,只是这一眼看下去却颇让人感到有些失望,因为湖水变得更加暗沉,除了一个依稀可辨的倒影之外,想要再看到什么已经是不大可能。
  我抬眼看了看周围,只觉得一股阴沉的气息似乎从四面八方扑来,让我有一种不能呼吸的感觉,与此同时,我听见耳边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快跑!”
  很显然这是一声警告,于是我丝毫不再犹豫,转身就往来时候的路回去,而在我转身跑的同时,我忽然听见一声巨大的水声从我身后传来,似乎是什么落在水中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从水中出来了一样,我刚打算回头去看,哪知道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制止了我,他说不要回头,否则就走不了了。
  我强按下心底的好奇,拼命地在树林之间穿梭,不知道是因为本能还是因为冥冥当中早已经注定,我一口气竟然到了外婆带着我来过的这个檐跟前,而这个时候我根本顾不上别的,一头就钻了进去。
  进去到里面的时候,里面依旧密密麻麻放满了纸人,但又和我之前来的时候不一样,因为我看见在纸人后面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很显然是一扇暗门,我也不作他想,扒开纸人穿过去,就钻了进去。
  在我的脚跨进去的时候,我就感到整个人脚下一滑,然后就像是落入了一个隧道一样地簌簌往下滑,我觉得我一直在往檐下面滑落下去,却又有一种丝毫到不了头的感觉,最后直到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全身被摔得一阵疼,才总算停了下来。
  我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这里面完全是彻底的黑暗,还带着一股奇特的臭味夹杂着浓重的土腥味,我站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听着周围有什么动静,因为眼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有什么,唯一知道的,我这是在檐的底下,应该是在很深的地方。
  我这样静静地站着有几分钟的光景,接着,我就听见有一个沉闷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这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地面,而且是在底下敲击,还带着一些其他的杂音。我听见这声音之后就蹲下身子用手敲了敲地面,地面虽然是土,但却很坚硬,我试着用手抠了抠,不大抠得动,不依靠工具要徒手挖开的可能性不大。
  我于是也在地面上敲了敲,但是起效不大,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我索性就站起来使劲地跺了跺,哪知道没跺几下就感到地面塌陷了下去,我的一只腿陷入地下到小腿的位置。
  我这才将腿给拔出来,然后用手开始挖,这下面的土竟然异常松软,而且用手挖开之后土就往下面簌簌的落下去,最后直到我的手伸入到了一片空旷之中。地下是空的,而就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的手忽然被一个力道猛地抓住,然后就十分强劲地把我往下面拉,我剧烈地挣扎着,可是身子却被一点点地拽进去,最后直到我的半个身子被拉了进去。
  然后是一阵剧烈的方向感的确实,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半个身子被埋在土下面,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一个人正拽着我的手,死命地把我从土里给拉出来。周围是黑暗的,但是这种黑暗确实熟悉的黑夜的场景,而且真实到无以复加,耳边有风声,也有猫头鹰和乌鸦阴森的叫声,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明明是在地下,为什么往地下挖出来之后却反而到了地面之上。
  而那人还拼命地把我给拽出来,我也任由他拽着,直到我的身子都从图里面被拉了出来。然后那人松开了拽着我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听见他抱怨了一句:“真沉!”
  我不大看得清他的面容,问他说我这是在哪里,他听见我说话却并没有半点惊讶,而是吁了一口气说:“先生让我在这里等你!”
  我依旧不解,看了看那个土坑,又看看周围,这很显然是在山林里,我问说:“我这是……”
  而他说:“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经历了什么,但你在七天前死了,你被埋在了这里,现在欢迎回来石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两张魂幡(1)
  我被挖出来的地方叫鬼半坡,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挣扎着钻了出来,最后才知道要不是十三把上面的土都给挖了,我是出不来的,只是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我从檐底却反而回到了地面。
  据十三说,今天是我的尾七,所以才能把我给叫回来,当然了他说他是不懂这些的,完全是先生在做,而且为了帮我叫魂,用了魂幡。
  只是在坟坑的不远处,却还有一张魂幡,当我看到的时候觉得很纳闷,不单是我,就连十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而先生的那张魂幡则赫然就插在坟头,白色的纸带随着夜风在飞扬,与另外一张魂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这张魂幡通体都是黑色的,用的竟然是黑纸。
  魂幡叫魂,用黑纸做我还是头一遭见,于是我站在魂幡下面看了很久,就连支撑魂幡的架子也是一种黑色的木头,根本分不清这是什么东西,而且在插着魂幡的周围,用香插了三圈,香自然是早已经燃尽了。
  看见这样的格局,我和十三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觉得面面相觑,后来还是十三说我先别管这些了,我刚从坟堆里爬出来,先回去再说。听到回去两个字的时候,我有些迷茫起来,不知道十三说的回去是指的何处,十三见我发愣,推我一把说还能是哪里,当然是我家。
  听到家这个字的时候,我再一次一愣,直到这时候我才想起问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死了!
  让人更想不通的则是为什么我被埋在了土里七天尸身却并没有出现异样,而且为什么是十三,不是其他人。前面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十三知不知道,但是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表现出知道或者是不知道的神情。
  至于后面这个问题,当我走出去一截之后我看见这边有个奇怪的光景,可以说这里是坟地的外围,这里插了许许多多的木桩,每一根都有一人高,密密麻麻的就像是围成一层层的栅栏一样的要将我的坟地给埋起来。
  接着十三才神神秘秘地和我说,我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时候,我狐疑地看了十三一样,于是说了在檐里的事,可是十三却摆摆手说,强调他的意思是说我记得在这边最后的事是什么时候。
  这个我就分不清了,而且什么这边那边的,十三看着我摇摇头说我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听十三这样说,我反倒不觉得是我什么都不记得,而是我什么都接的太清楚了,也是所有的事发生的都太自然而然了,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了那边的。
  然后十三才告诉我,今天距离我那晚被勾魂失踪刚好七天,至于是那一晚我被勾魂而去,十三说是那一晚我独自一人走过了桥去,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找到过我,而且当晚先生就说我恐怕凶多吉少,但是将我的生辰八字一排,先生才说我的八字太过于奇特,或许福大命大死不了,于是才想尽各种办法,最后找到了鬼半坡这里来。
  十三的言下之意也就是在说,那晚我走过桥头之后就已经彻底失踪了,而在我的记忆当中,是先生和父亲找到了我,将我给唤醒了过来,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先生在着,所以我才没有被勾着去。
  现在想想一切的确如同先生所说的那样,只要被勾魂的人,一旦过了桥就已经不是这边的人了,这的确是对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所经历的种种就已经不是我们这边的事了,而我去到了另一个地方,可是着另一个地方是哪里,十三说那是一个被称作“黄昏”的地方,哪里既不是阴间,也不是过渡的地带,就是黄昏。
  我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十三对我简单解释了一下,他说黄昏的时候,通常人在走着走着就会看见不一样的东西,也许你会看见身边有人群络绎不绝地走动,但是却不能肯定每个人都是我们这边的,原因就是在黄昏那短暂的时间里,我们这里和另一个地方重叠在了一起,所以你看到的未必是这边的人,他们看到的你也未必是他们那边的。
  十三还说,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的祸祟都会在黄昏时候被闯到,原因就在这里,黄昏去送祸祟也是这个道理。我稍稍懂了一些,这种情形大致和鬼门开是一个道理,只不过这个“鬼门”每天黄昏都会开启,这也难怪被称为黄昏。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另一个问题,就是既然那时候我就已经迷失到了另一边,也就是说我和十三在这边是根本就没有见过的,甚至有没有这个人都不能确定,那么为什么现在是十三将我给挖了出来,而且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按理来说,先生和奶奶他们也应该在才对。
  十三这才告诉我奥秘就在这些木桩上,很显然这是一个聚风水的风水阵,那时候我消失在了桥的另一边,奶奶试过了叫魂,先生试过了问神都找不到我的踪迹,大家都知道,尾七如果再找不到我的话,我就永远招不回来了,即便能找到尸体,也永远是个死人,尾七过后我的生魂就会去到阴间,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十三说还是先生忽然做了一个梦,他说他梦见一个人告诉他,要他在黄昏的时候过阴过去另一边找我,让这边的人做一面魂幡,先生过阴之后会找到我的踪迹,然后让奶奶他们把魂幡插到先生指示的地方,就能找到我了。
  只是在插魂幡的时候,奶奶他们遇到了“隔”,也就是他们无论怎么做都找不到先生说的那个地方,后来先生说这个隔要等一个好日子做了祭祀才会消除,但是时间已经根本来不及了,所有后来他们才找到了十三,按照先生的说法是,十三不会受到隔的影响,所以才有了我醒来只有十三一个人在这里的一幕。
  那自然也不用说,这面魂幡也是十三插在这里的了。
  听十三说到这里,我才如梦方醒,只是被称为“黄昏”的那个地方也是如此真实,里面也有一样的奶奶等等一系列的人,十三拍拍我的肩膀说让我不要多想,那个地方和我们这边还是有区别的,十三说那边他也解释不了,但是却不是真正的我生活过的地方,所以让我不要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