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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太空一日(十二)又见到亲人了

看到外边动了,正在开锁呢,我就在里边一起扳,我们里外一起用力,把舱门打开了。

开舱门的是个年轻士兵,第一眼看到他,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可见着亲人了!

那小伙子叫李涛,当时我还不认识他。但我当时的心情的确就是见到亲人了,毕竟我一个人在太空中飞了“14 天”。

舱门打开之后,外面的人拿手电筒朝我照来照去,我也看着外面,都高兴坏了。

我听到着陆场指挥长着急地在那儿喊:“利伟,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说:“感觉良好。”

我们的医生跑过来,钻到舱里,一看我的嘴在流血,就赶快拿东西擦,但仍止不住血,后来拿了药抹了抹,不知道拿什么糊上了。医生问我怎么样,我说没问题,他不太放心:“你伸伸手,动动腿,让我看看。”                                      


麦克风不规则的棱角因着陆时巨大的冲击力使杨利伟嘴角受伤,他是满脸鲜血地打开舱门的

我说:“你看,没问题,我能自己出舱!”

但这时还不能出舱,要等电视转播车。按照航天系统的严谨做法,一定要等电视画面传过去,实时看到我,才能宣布成功,这个做法到现在也没有变。

在等转播车的时候,我和总指挥李继耐、副总指挥胡世祥先后通话。稍后,外面的工作人员又一次把电话给我,说这个电话是温总理打来的。

我听到温总理的声音:“杨利伟同志,祝贺你胜利返航。你完成了一次重大的历史任务,祖国和人民感谢你!”

接到总理的电话我很意外,听到总理这样关心我,鼓励我,又很感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回答:“我感觉很好!”

后来我听说通话是临时安排的,总理正在航天指挥中心看飞船回收实况,他很激动,从座位上起身,几乎是小跑到电话旁。在场的同志说,当总理和我说话时,双眼含着热泪。

电视转播车到了,镜头对着舱门,我准备出舱。我们的医生总担心我碰着磕着,想扶我出来,我就往后扒拉他,告诉他我没事,自己能行——健康地自主出舱,就是我要自己出来,不能有人帮忙。

关于出舱,“神六”和“神七”情况比较好,有了我第一次出舱的经验之后,他们出舱前会在舱里准备一下,吃点东西,喝点水,出来时显得比较精神。我第一次出舱,没有考虑过这些,所有人急着看到我出舱。

我一出舱门,就想着挥手向迎接我的首长和战友致意,但看到外面的情形,突然愣了,脑子有点空白。

在里面时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样子,出来才知道,有那么多人,黑压压的哪儿哪儿全是人。人们汇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许多人手里拿着相机,拍完照还喊两嗓子。有一个小个子记者,一边拍照一边喊:“中国万岁!”

用黄线拉的隔离区没了,欢迎的群众、工作人员和记者们混成一片,武警和警察也都不维持秩序了,所有人都往前拥。我被惊呆了,没想到会这样,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当时我们总装的朱增泉副政委在场,他一看现场太乱了,想维持一下,走一下出舱的程序,边喊边推向前拥的人,他是一位中将,在平时肯定是一令如山,但这会儿大家太激动了。

这时,我听到有人喊到:“献哈达的呢?”但献哈达的找不着了,献花的也找不着了。

高兴,真是高兴,我觉得那种场面挺真实的。我自己当时也顺其自然,很受大家的感染,心里很高兴也很激动,没觉得他们是冲着我才这样。在被大家围在中间时,旁边有一个记者说:“利伟你说句话。”我冲口而出:“我为祖国感到骄傲!”

现在让我回头再去说,也是这句话,在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别的话可以说,就一个民族来说,确实是千年飞天梦想实现了,这是国家的事业,是全体中国人的成功。因为祖国的强大,才有我们今天的成功。

看场面太乱,领导说赶快先上护理车,他们把椅子搬过来,让我坐到椅子上,椅子被直接抬起来,到车上换服装、上厕所、采样、抽血、检查身体。当然,特别让我放松的是上了卫生间,护理车上有卫生间。我当时就由衷地夸那车设计得好,想得全面、周到。

车上的工作做完之后,现场安定了,献花的、献哈达的也给找着了,重新安排欢迎仪式,重新献花和哈达。我是穿着蓝色航天员服装参加的欢迎仪式,后来的“神六”、“神七”都是从舱里一出来就进行的,他们穿着航天服。

接着,我和陪同人员乘直升机离开着陆场,在登机时,我面对热烈的人群,迎着电视镜头,说了那三句流传甚广的话:“飞船运行正常,我自我感觉良好,我为祖国感到骄傲。”这其实也是我对整个飞行任务的自我总结。

上飞机飞了几分钟,我忽然感觉虚弱无力,特别疲劳。从飞行准备到现在,已经 30 多个小时了,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紧张、失重,饮食不太足,睡眠又很少,待兴奋劲儿一过,那些积累的疲劳一下涌上来。

我说:“不行,我需要躺会儿。”直升机上边备有简易床,医生赶快安排我在那儿躺下。我没有入睡,只是平躺着休息,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就感觉精神和体力都回来了。                                                                                            杨利伟接受隔离恢复

直升机送我们到空军一个机场,然后换乘专机飞向北京。在机场有一个场面,就是我被抛了起来。为了这个动作,现场还开了个小会商量了一下。抛?还是不抛?不抛心情表达不出来,抛又担心我身体受不受得了。最后决定要抛,但是只抛一下。我从直升机下来后,五六个空军战友就抬起我,欢呼着让我又一次“升空”……

在去北京的飞机上他们告诉我,曹刚川副主席会去北京西郊机场迎接,你要给曹副主席报告;李部长、迟政委都到现场,载人航天工程各个系统的老总都到现场;我的妻子和儿子也会到现场……

我的父亲、母亲,我的战友,他们在航天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