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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钦对书的兴趣,显然已到了痴迷的程度。痴迷,带有一种非功利的盲目性。正是这种可爱的盲目性,使文化在应付实用之外还拥有大批忠诚的守护者,不倦地吟诵着。

痴迷是不讲理由的。中国历史上痴迷书籍的人很多,哪怕忍饥挨冻,也要在雪夜昏暗的灯光下手不释卷。这中间,因为喜欢书中的诗文而痴迷,那还不算真正的痴迷;不问书中的内容而痴迷,那就又上了一个等级。在这个等级上,只要听说是书,只要手指能触摸到薄薄的宣纸,就兴奋莫名、浑身舒畅。

我觉得范钦对书的痴迷,属于后一种。他本人的诗文,我把能找到的都找来读了,甚觉一般,因此不认为他会对书中的诗文有特殊的敏感。他所敏感的,只是书本身。

于是,只有他,而不是才情比他高的文学家,才有这么一股粗拙强硬的劲头,把藏书的事业做得那么大、那么好、那么久。

他在仕途上的历练,尤其是在工部具体负责各种宫府、器杖、城隍、坛庙的营造和修理的实践,使他把藏书当做了一项工程,这又是其他藏书家做不到的了。

不讲理由的痴迷,再加上工程师般的精细,这就使范钦成了范钦,天一阁成了天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