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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一起來,白霖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昨晚你做什麼夢了?睡到半夜,聽見你一個人嘀嘀咕咕地說夢話來著。」

  「是麼?」我洗了把臉。

  「真的。而且肯定不是背單詞。」她嚴肅地說。大二的時候考專四這事,曾經把我們逼瘋。我壓力大就愛說夢話,據說我夢話裡全是當天背的英文單詞……

  我歪著頭,認真地想了想,「好像是夢見你和李師兄結婚來著,然後婚禮上你還硬要把捧花塞給我。」

  白霖瞪了我一眼,惡狠狠地說:「你找抽是吧?」

  隨著考試越來越臨近,圖書館上自習的人越來越多,到處都是緊張壓抑的氣氛。我看了了幾頁泛讀課本,開始有些瞌睡,便拿出日記出來寫。

  我以前一直覺得我肯定和世界上其他人類不太一樣,我多半有別人沒有的能力。例如,我會比別人聰明,也許在某個方面有未被發掘的特殊天分,也許有肩負著拯救地球的命運,甚至認為自己說不定還有一天會像《竹取物語》中的輝夜姬一樣被外星生物看中。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一致讓我堅定地認為自己是那麼地與眾不同,直到我遇見慕承和。他的出現使我認識到,原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他才是唯一的。我的人生觀和自我價值感就此幻滅了。

  據說,我們看到的如果是一輛車,那麼智商超高的人看到的會是車內發動機的運行原理。所以我在想,我對著他說話的時候,他會不會在計算我嘴巴裡出來的唾沫分子以每秒鐘多快的速度飛行到他的臉上。

  唉——不知不覺又琢磨到慕承和身上去了。

  我拿出手機,咬著筆頭,想了半天也沒找著借口給他發短信。

  白霖瞅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地說:「小妮子,你情竅初開了。」

  「呸呸呸。」

  本期最後的兩節俄語課前,陳廷和慕承和居然同時出現四教樓下。

  我和白霖遇見他倆,有點驚訝,異口同聲地說:「陳老師,你回來了?」

  「嗯。」陳廷溫柔地笑,「你們有沒有跟慕老師搗蛋啊?」

  我瞅了瞅慕承和,心虛地說:「哪兒敢啊,他可比你凶多了。」

  結果來上課時還是慕承和。

  他走上講台,說完考試的主意事項後,然後他說:「這是我給同學們上的最後一次課。」

  大家都是一愣,後來才開始明白他說並非是放寒假,而是不會再給我們代課了,繼而嘈雜起來。

  小白老鄉淚汪汪拉起白霖的袖子抹了抹眼淚。

  白霖沒好氣地說:「你傷感啥啊,不是還有陳廷麼。你以前不也覺得陳廷很好麼。」

  小白老鄉惆悵地說:「可是自從看到了我們承和,我就對你們陳老師沒興趣了。難怪古人說:由奢入儉難。原來就是這麼個理兒。」

  課間的時候,慕承和回了辦公室,我正好要將上次印好的資料原件還給他。走到門口,恰好聽到陳廷的聲音,原來他也還沒走。

  我笑著正要進去,卻聽到他倆談話中有我的名字。我耳朵天生就靈,便好奇地止步不動。

  「這孩子挺有意思。」這是慕承和的聲音。

  「她家裡那樣,我走的時候還挺擔心的。就怕不在的時候,她有什麼難處,又沒個大人替她擔著。」陳廷說。

  「其實,她比我們想像中堅強許多。」慕承和說。

  走廊上襲來一陣寒風,將我額前的劉海吹亂了。

  與此同時,我的心也有些亂。

  原來,慕承和什麼都知道。

  一切都是我們誤會了。

  他從一開始對我的特別,不過就是代替陳廷來照顧我而已。根本不是我、還有白霖、她們誤以為的那樣。

  我的手無力地垂下去,心裡幾番滋味。

  原來——不過是自作多情而已。

  那麼優秀出色的人怎麼可能對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動心。我自嘲地抽動了下嘴角,想笑笑,卻怎麼也扯不出那個艱難的弧度。

  他們又說了一些話,大概是關於我。

  我卻沒有心思再聽,轉了半個身,將背輕輕靠在牆上,全身都有些無力。五指一鬆,那兩頁的資料掉到地上。

  慕承和給我的期末資料大部分是打印的,不過裡面有些重點的備註則是他後來手寫的。原件我被自私留下來了,如今還給他的是複印件。要是他問,我來路上已經想好應付的答語,就說不小心弄丟了,想來他也不會介意。

  他發給我的唯一兩條短信,被我存在手機裡。第一條是:不客氣。第二條是:沒問題啊。上次去聽他的講座,拿回來的那份扉頁上印著他簡介的演講稿也被我夾在日記本裡。其他還有什麼?沒有了。

  我緩緩蹲下去,去拾那幾頁紙。辦公室裡射出來的燈光,幾乎照到我的手,我迅速地撿起東西,將手收了回來。

  然後聽到陳廷又說了一句話。

  因為他說之前停頓了很久,所以即使毫不經意,也能聽得很清楚。

  陳廷說:「承和,不要因為家庭的某些相似點,你就把你小時候沒有得到的關愛全部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獨家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