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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媽從B市趕到的時候已經半夜了。

  她本來就是個能幹的人,兩三下就幫伯母伯伯一起將喪事操辦得井井有條。

  第二天,家裡人也開始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

  奶奶當著所有親戚的面說:「他走了好,說明老頭子對一大家子人都放下心了,總比一起陪我們耗在這兒好。他八十多歲了,也算是走得高高興興的。」

  喪事辦完之後,老媽很慎重地找慕承和談了一次話,地點在我們家。老媽活生生讓我在樓下等了半個小時。

  會談完畢,三個人準備一起在外面吃頓飯,正巧遇見樓下的張阿姨。

  她打招呼說:「童大姐,好久沒見你們家人了。樓上房子租不租啊,前幾天還有人來問。」

  「不租不租,還留給女兒用。」我媽說。

  我沖張阿姨笑了笑,就跟慕承和走到前面等著老媽。

  只聽對方說:「她一個人住可要小心了,上次你們家進小偷,可把薛桐嚇壞了,後來就搬出去了吧?」

  「是啊,所以以後叫小慕陪著她。」老媽回答。

  「喲,一起那小伙子是你女婿吧?」

  「孩子的男朋友,今天帶回來給我看看。」我承認我媽媽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有點沾沾自喜。

  「嘖嘖嘖,模樣咋生得這麼好呢!有福氣啊,童大姐,你這麼年輕就有女婿了,我那閨女兒快三十了還單著,東挑一個西挑一個,最後倒是人家看不上她了。」

  我瞧了慕承和一眼,這人恍若未聞,神色自然。

  「你可是久經沙場的中老年婦女殺手啊。」我悻悻的說。

  他笑了下,捏了捏我的臉。

  「不許捏,已經夠肥了。」我奮起反抗。

  他孩子氣的又捏了一把。正在此刻,我媽和張阿姨又說到什麼,一併瞅了他一眼,卻看到他正在調戲我。

  慕承和察覺到她們忽如其來的目光,神色瞬間石化,然後尷尬的收回手,接著故作鎮定的朝兩位中年婦女粲然一笑。

  這下,換她倆收回視線了。

  本來之前見面,老媽對慕承和雖然和氣但絕對不是熱情。可是經過這半小時的交流,她突然就跟慕承和熱絡了起來,吃飯時還不停地給他夾菜。

  「媽。」我狐疑了。

  「幹啥?」她問。

  「你以前不是說,吃飯最好別給人夾菜,這樣不衛生麼?」我說。

  「……」

  當時我媽的眼神是在真實的表述: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傻妞。

  她單位那邊還有事,吃過飯,司機就來接她回去了。

  「你們究竟談什麼了?」我回去的路上好奇的問。

  「談未來。」

  「……你不應該教物理,應該教歷史。一句話就可以概括一個王朝的興衰。」我嘟囔著說。

  他笑著搖了搖頭。

  「她問了很多,我不知道從哪兒給你說起。」

  「那隨便揀一兩個重要的。」

  半晌之後,他說:「伯母剛才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發問之後,卻一直沒等到他說下文。

  於是,又重複問了一次。

  這個人思索了稍許,不自在的說:「你確定你要聽?」

  「要,為什麼不聽?」我更加好奇了。

  「呃——」他臉上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是有些後悔提到這個話題了。

  「你媽媽比較……開明。她還問我……」他突然有點口吃,似乎還在腦子裡斟酌用詞,「我們……有沒有做好安全措施。」

  我沒仔細研究這話,隨口就問:「什麼安全措施?」

  見我這般鎮靜,他彷彿也淡定下來了,沒向我解釋,反倒繼續道:「我就對你媽媽說,我們一直分房睡。」

  過了數秒鐘,我才領會到這番對話的真實含義,然後尷尬地扭過頭去。

  臉紅了。

  「下個星期天有個飯局,你能不能陪我去?」他又問。

  「什麼飯局?」

  「我們繫上一位老師結婚,叫我帶女朋友一起去喝喜酒。」

  我咧開嘴,看著他的臉,甜甜的應著:「好啊。」

  路過翻譯學院的時候,按照上次某位師姐的介紹,在他們圖書館一樓的書店買了些考研的複習資料。

  說實話,以前二外的課無論陳廷也好,慕承和也罷,都是以俄語的發音和日常對話最為主要教學內容。而對於考研來說,語法和詞彙要求比較多。於是這個重任又落到慕承和身上。

  吃過晚飯,我霸佔了他在客廳的工作桌開始投入到複習中去,做幾道題再看幾頁書。有些不懂的就問問慕承和。

  他本來在沙發上專心用電腦作圖,結果時不時的被我攪一下,似乎思路全無。於是,他站起來,搬了把餐椅坐在我側邊。簡單的翻閱了下我的俄文語法書,隨後拿出紙筆給我畫了一個單詞「性數格」的圖。

  「我先給你歸納下,免得你越問越暈。」他說。

  「哦。」我乖乖的挪了下椅子靠近他。

  他將畫著圖的紙轉向我這個角度,「我們先說單詞的性。以前跟你們說過它和英文有點不一樣,要將名詞分為陰性、陽性、中性。可以靠詞尾判斷……」

  我撐著頭,看著他邊寫邊講。

  他平時習慣用鉛筆畫草稿,所以桌面的筆筒裡總存著些被削得圓潤整齊的中華鉛筆。

  「陰性是以a、、b、結尾,中性的詞尾是o、e、e,而陽性是輔音,和b。」

  說到這裡,他又起筆在紙上三個中文定義的後面,分別寫下這幾個詞尾字母。之間鉛筆的筆尖在白紙上輕輕划動,那些字母就好像靈動的精靈一般躍然其上。

  他寫的時候,跟以前給我們上課寫黑板字一樣,最後會留一個小小的鉤,顯得特別頑皮可愛。

  我不禁莞爾,思緒有些開小差,視線從慕承和書寫著的左手往上移動,最後落在他的臉上。

  他跟我坐的很近,以至於在稍許逆光的條件下,我還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耳上的絨毛。

  我換了只手,繼續撐住下巴,又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不是他臉上最閃亮的地方,但是長在眼角的那幾根卻很翹,此刻,他垂著眼瞼,看起來更加明顯。

  「弄清楚名詞之後,前面的形容詞要……」他說到這裡,不知道是察覺到我的視線,還是感覺到我在分神,緩緩的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我的眼睛。

  看到他那毫無雜念的雙眸,我為自己的心不在焉而心虛。

  他沒繼續講下去,放下筆。

  「形容詞……怎麼……」我支支吾吾。

  他沒接話,輕輕伸手拂過我的右臉頰,注視著我,然後緩緩的將頭湊過來,在我的唇上輕輕的啄了下。在他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後,他的眼睛帶著一種無法平靜的情緒凝視著我。

  在我幾乎以為他會就此罷手的時候,卻迎來了他的深吻。

  我從未告訴過他,我很喜歡他的唇。軟軟糯糯的,有一種嬰兒的觸感,讓人依依不捨。

  長久的沉醉後,他將唇分開,閉著眼,用鼻尖碰著我的鼻尖蹭了蹭,恍若一隻小動物在探知對方的情緒,許久之後才將眼睛睜開。 

  「薛桐。」他的嗓音已經暗啞。

  「嗯?」我極力壓制著自己劇烈的心跳。

  他停頓了下說,「我們繼續講形容詞。」

  「……」

  第二天晚上慕承和教的是名詞的格。

  第三天晚上原定的教學內容是如何對代詞變格,但是後來改成了別的……

  慕承和將我抵在沙發上溫柔的親著,讓我神魂顛倒。而後,他緊緊的擁住我,壓抑住自己的喘息說:「薛桐。」

  「嗯。」我應他時,完全抱著他會繼續問我,人稱代詞第二格是所屬格還是賓格此等問題的心情。

  「薛桐……」哪知他又叫了一聲,嗓音淺淺的,沉沉的。

  「嗯?」

  「我想越線了。」他說。

  作為新世紀女性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我的腦子遲疑了下,忽的閃現出兩句話來應急。第一句是裝傻問「什麼叫越線」,第二句是羞澀的說「我們還不可以這樣。」

  哪知,話到嘴邊我脫口而出的竟然是:「可是……剛才賓格,你還沒有講完。」隨即我還閉上嘴,將牙關咬住,拉起警戒線,截斷他繼續侵略的可能性。

  慕承和頓時黑線。

  就在我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他又喚我:「薛桐。」

  「嗯。」我戒備的看著我,哪怕答應的時候也是咬緊牙齒。

  「我剛才講了人稱代詞,你記住沒?」他轉而問。

  我搖了搖頭,又點頭,意思是記得住一點,但是記不全。

  「第一人稱的第二格是什麼?」

  「MeH。」我費勁的想了想,才得出這個答案。

  「再發一次音我看看。」

  「MeH。」我口齒清晰的又念了一次。MeH是雙音節詞,都屬於開口音,所以發聲的時候嘴唇和兩齒都必須張開。

  而就在張嘴的那一刻,他的舌偷襲而入,隨後帶著勝利的笑意,在我的唇齒間肆意掠奪。

  我瞪大了眼睛,想推開他,可是哪兒有那麼容易。我怎麼可以大意,他要是那麼容易就被我擊敗的話,就不是慕承和了。

  隨後,他抱我回到臥室,我面紅耳赤地凝視著他。

  目光交織。

  他的喉結動了動,緩緩抬起左手,指尖落在我的屬上輕輕摩挲,隨後是下巴,脖子,鎖骨……

《獨家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