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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一句話還沒說完,趙雲深手臂一抬,攬住了邵文軒的肩膀。邵文軒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只聽趙雲深盛情邀請道:「你跟我去。」

邵文軒愕然:「去哪兒?」

趙雲深重複一遍:「醫學院的歡迎晚會,你認真聽學姐講話。」

邵文軒只顧抱著書:「都有哪些活動?」

師姐熱情介紹道:「晚會提供飲料、遊戲、小零食,現場嘉賓是一群研究生和博士生。他們都很樂意幫助新同學,能給你們帶來不少機會。這幾天剛開學嘛,你們都不用上課,來玩一次,吃點東西,交個朋友……」

她詳細描述零食有多好吃,遊戲有多好玩,確實打動了趙雲深。不過趙雲深反過來問她:「我能不能帶上其他專業的學生?」

師姐語調輕快:「行啊。」

趙雲深轉頭就說:「明天我去會計系找許星辰。會計系的女生宿舍在哪兒?開學期間,宿舍管理不嚴,男人能進女生宿舍。錯過這個機會,我們就進不去了。」

邵文軒給他指路:「會計繫在商學院吧,那是2號宿舍樓。」

趙雲深點頭,帶著教科書走了。

*

第二天清晨,趙雲深維持著高中作息,六點起床,還洗了個澡。在他的帶領下,其餘三位室友紛紛從床上坐直,寢室裡充斥著一股積極向上的幹勁。

邵文軒提議:「咱們聊天吧,做一圈自我介紹,對面那位靠牆的朋友,你是昨夜凌晨來的?」

那位朋友留著較長的頭髮,可能走的是日系風格,瑣碎的劉海擋住了眼睛,頭髮燙成了微卷的淺棕色。他名叫楊廣綏,皮膚很白,裹著被子,悻悻然接話道:「我昨晚凌晨兩點進門,吵沒吵醒你們?」

趙雲深擺手:「沒,我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楊廣綏立刻下床:「現在你們都醒了是吧?我要收拾東西了!」他這句話,像是一種嚴肅的領地宣告,來勢洶洶。

趙雲深披著浴巾,偏了一下頭,專程看他。只見,楊廣綏同學從行李箱裡掏出底座、伸縮桿和人體骨架,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拼好——那具人體骷髏高約175厘米,從頭骨到趾骨,每一寸都雕琢精細,極其逼真,趙雲深離得近,剛好與骷髏對視。

楊廣綏又掛起一面鏡子。他和趙雲深說:「學醫做人,要看穿表皮。」

趙雲深虛心請教:「撕開皮膚看骨頭?」

楊廣綏撫摸了一下骷髏的腦門:「不在乎外表,平等對待每一位患者。」

旁邊的邵文軒忍不住問:「楊廣綏,你不在乎外表,為什麼要燙頭髮?」

楊廣綏被他問住,遲遲沒作回應。邵文軒還抬起手,將一撮卷毛攏在掌心,掂啊掂的:「哇,好有彈性。」

楊廣綏笑道:「我特別瞭解皮膚護理和頭髮護理。」

趙雲深隨口問他:「瞭解那些東西做什麼,專門搞整形美容?」

楊廣綏雙手扶住趙雲深的肩膀:「你看出了我的夢想。」又仔細端詳趙雲深的臉:「你這樣的,很優秀了,不用再做整形,但你可以介紹一些認識的朋友。」

趙雲深應和道:「行吧,我多注意誰有需要。」

楊廣綏鄭重地點頭。

趙雲深換了件衣服,跟三位室友去食堂吃了頓早飯,又在附近轉悠一圈,買了一袋水果,晃到了女生宿舍2號樓。他並不清楚女孩子幾點起床,再一看表,早晨八點多了,她們應該醒了。他就一個人踏進宿舍,卻被宿管阿姨攔下,問他:「你找誰呀?你是學生親屬嗎?」

趙雲深非但沒有止步,還從阿姨的名冊上翻到了許星辰的宿舍號。他三言兩語矇混過關,跟著幾位送行的家長走向了樓梯。

許星辰的宿舍號是520,諧音很有趣,大概是「我愛你」。

趙雲深路過520的門口。房門沒關,敞開了一半,他聽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我睡醒了嗎?我看見我喜歡的男生在外面。」

女孩子的室友們驚呼:哎呀,你沒看錯,外面真的有男人!嘰嘰喳喳的交談此起彼伏。趙雲深側倚著牆壁,立定片刻,許星辰便從寢室衝出來,喊他:「趙雲深!」

趙雲深將一袋水果遞給她:「學校超市的貨架全空了,只剩幾個蘋果和香蕉,湊合著吃吧。」

許星辰感到驚訝,不可置信,最後興奮地推了他一把:「你找我幹什麼?」

趙雲深告訴她,週五晚上,他們醫學院有一場迎新晚會,零食飲料都很好吃,還有一些現場小遊戲,問她願不願意參加。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臨走前,她還快樂又熱烈地擁抱了他一下。持續時間僅有兩秒,或者三秒,短暫到趙雲深來不及體會。

*

週五晚上,許星辰嘗試了一下高跟鞋。鞋子是姑姑送她的,七厘米的裸色高跟,很合腳。她身著一件米白色短裙,反覆詢問室友:「我看起來什麼樣?」

室友王蕾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讚歎道:「校園清純小美女。」

另一位室友說:「我要是男人,立刻就把你按在牆上親。」

許星辰張開雙臂:「來吧,吻我,我不反抗。」

王蕾走近,摟著許星辰的細腰,教訓道:「星辰,你這樣可不行,必須矜持。」

許星辰猛點頭:「我懂我懂。」說著,她便推開王蕾摟腰的手,腦袋低下去,嬌羞地搓起了手心。

另一位室友點評道:「要不你再把裙子撩短點兒?」

王蕾如慈母般制止了這種行為:「不行,我們星辰的裙子已經很短了,再短一寸,趙雲深會覺得她不矜持。」

許星辰無所謂道:「他早就不覺得我矜持了。」

王蕾道:「為什麼?」

許星辰定了定神,勇敢地說:「我在他們宿舍裡……啊,不對,高考完,我就向他表白了。我想著,他要是拒絕了我,我也不難過,反正我才十八歲,人生還很長,我老公可能在未來等我。」

「好樣的!」王蕾為她打氣,「勝不驕,敗不餒。」

許星辰頷首並握拳。

傍晚七點,許星辰按照約定時間下樓,趙雲深已經在等她了。相比於許星辰的萬般莊重,趙雲深明顯隨性許多,但是許星辰見到他的那一刻,仍然眼前一亮。月色和路燈的照耀下,他似乎更好看了。他適合被明亮的光環籠罩。

許星辰隨他走路,開心道:「我第一次和男同學單獨出去玩呢。」

高跟鞋不穩,許星辰晃了一步,抓緊趙雲深的手臂。他反過來握住她的手腕,牽著她走路:「你也是第一次穿這種鞋。」

她說:「對呀對呀。」

她一向不會詞窮又冷場。可是今晚,她和趙雲深拉著手,語言功能暫時性地喪失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左手掌心。她甚至不記得一路上走過哪些地方,只記得夜風柔和,蟬鳴聲淺。

醫學院為新生準備的晚會開設在一間最大的活動室。許星辰剛一進門,便聞到蛋糕的奶香、橙汁的甜味,不過室內光線特別昏暗,她一時沒瞧見零食都在哪裡。

她很肯定地感歎:「是巧克力蛋糕和藍莓軟糖的味道!」

趙雲深鬆開了她的手。

許星辰沒跟上他。她繞向一張方桌,立刻有一位男生按住她,讓她坐在椅子上,還問:「你是哪個系的?口腔醫學?臨床醫學?」

許星辰也不知道他們會計系能不能參加,她正在思索時,那位男生又自我介紹道:「我叫李言蹊,是你的研究生學長。」他伸出右手,與許星辰交握。

許星辰立刻應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那個言蹊嗎?」

李言蹊專注地看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李言蹊的外表很出色。他和趙雲深分屬兩種不同的類型,作為顏值擔當,撐起了今晚的醫學院聚會場面。

方桌四桌都坐滿了人,對面還有看客調笑:「我們班最帥的學神,鐵樹開花了。」李言蹊沒否認,又開啟一罐可樂,遞到了許星辰的手裡。

《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