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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深條理清晰地分析:「隨便寫。你周圍肯定都是記筆記的人,他們不會關注你。」

許星辰信以為真。

然而,當她坐在階梯教室裡,充滿儀式感地攤開《高等數學》,她才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進入狀態。倒不是因為她厭學,而是因為,此時此刻,《解剖學》的教授採用PPT播放了一段視頻。

偌大的屏幕中,人體腹腔被切開,隱約可見各種鮮血淋漓的器官。

這時,教授突然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暫停鍵,輕輕握起了一根教鞭,指著PPT上的畫面說:「同學們,經過幾周以來的學習,我已經帶著大家認識了人體的運動系統,包括肌肉、骨、關節。上週五的課堂中,我們進入到了消化系統的學習,現在,我來請一位同學,給我指出大腸、小腸、胃、肝的位置。」

教授說完,視頻繼續播放,相繼出現了A、B、C、D四個區域劃分。

許星辰凝視片刻,覺得她的肝好痛。

她呆滯而惶恐的目光,吸引了教授的注意。

教授說:「第五排穿淺灰色衣服的女生,請你來回答問題。」

許星辰像是被人一斧頭劈在腦門上,猝不及防又茫然地站了起來。她的高數書還沒來得及收走,她成為了全系學生的重點關注對象。

正當無助時,趙雲深寫下了標準答案,擺在許星辰的眼前。她連忙低頭,念道:「A是大腸,B是胃,C是肝臟,D是小腸。」

教授歎了口氣:「你坐下來吧。」

許星辰很奇怪:「我回答得不對嗎?」

前排的同學說:「對的呀。」

他們還在竊竊私語,教授便開口道:「無論你們去了哪個科室工作,基本功不能落下。你們將來救治病人,連人體構造都記不清,那不是庸醫是什麼?」

講台下寂靜無聲。

許星辰總算明白:趙雲深遞給她一張紙條,她將紙條念了出來。這一系列的小動作沒逃過教授的火眼金睛。教授認定許星辰是醫學院的同學,上課不認真聽,下課也不複習,便有了一絲失望。

許星辰小聲道:「我的內心為什麼會有羞愧感?我不學醫啊。」

趙雲深指尖旋轉一支鋼筆:「下次還是不能帶你來上課。」

許星辰做賊般低下了頭,拽過趙雲深的教科書。她又一次驚呆了,天哪,好多筆記啊。在她的印象裡,男同學基本都是不怎麼記筆記的,他們上課就帶個腦子,光在那兒坐著聽,動眼不動筆,像是一幫電子記錄儀。

趙雲深的嚴謹態度打動了許星辰。

下課鈴響後,許星辰問他:「你咋這麼認真?」

「你非常辛苦地給我掙來一箱輔導材料,」趙雲深摸了幾下她的頭,「我可不能像以前那樣混日子,讓你的辛苦白白浪費。」

他說話時,並沒有看她。他很正派地目視前方。

而且,他掌握不好手上的力道,那摸頭的動作,就像是要將許星辰的腦袋往下按。許星辰確實沒扛住,額頭「砰」地一聲撞到了桌面,前排的同學們都驚訝地回頭了。

趙雲深的室友楊廣綏還問:「咋地了?趙雲深,你媳婦兒不認識大腸小腸,你就把人按在桌上認錯嗎?」

許星辰擺手道:「不不不,他就是控制不好力氣。」

楊廣綏花容失色:「趙雲深,你對女孩子下手要輕。鼻子什麼撞壞了,還得找膨體和軟骨之類的材料再墊起來……」

趙雲深為自己辯解:「我們都是文明人,不對女人動手。」他挑起許星辰的下巴,他看著她,緩緩問道:「磕沒磕疼你?」

許星辰望著他的雙眼,只覺他的瞳仁幽深,映著屬於她的模糊倒影。她感到額頭燙了起來,呼吸急促,被他碰到的地方酸軟得幾近麻木,那症狀如同突然發燒,誘因是趙雲深,病因也是趙雲深。

許星辰支支吾吾地辯解:「完全沒有。」

她清了清嗓子,破壞曖昧的氣氛,指出他的口誤:「你不對女人動手,但你會對女人動刀吧。將來你肯定會遇到一些女患者,你要掏出手術刀,切割她們的肉體,血濺出來,噴射到無影燈上,像是老師PPT上放的視頻。」

趙雲深皺了一下眉頭:「話是這麼說的沒錯。但聽了你的形容,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勁?」

許星辰坐得更近,與他一同探究:「哪裡不對勁呀?」

趙雲深沉思道:「我腦補的畫面是《電鋸驚魂》的橋段。」

許星辰猛地一拍桌子:「你平常喜歡看鬼片和恐怖片嗎?」

「偶爾看看吧,」趙雲深懶洋洋地靠上椅背,「我收藏了不少戰爭片,尤其是一戰和二戰。我筆記本電腦裡也有備份。你就別問我要了,電影場面很慘,特別暴力血腥,你看了八成要做噩夢。」

許星辰調侃道:「唉,在你眼裡,我膽子很小嗎?」

趙雲深聳肩一笑:「路上的一隻蜜蜂都能把你嚇得嗷嗷叫。」

前排的同學們聽了也笑。

許星辰趴在桌子上,側過臉看著趙雲深:「沒有啦。」

她悄悄告訴他:「我是在男朋友面前裝柔弱。」

她最後的那句話,只有趙雲深聽見了。他又摸了許星辰的頭,這一次力度掌握得很好,像是在觸碰一隻柔軟的小兔子。

*

傍晚,許星辰和趙雲深一起去食堂吃飯。途經南門的傳達室,許星辰背著書包跑進去,歡快道:「我的好朋友去北京上學了,她給我寄了幾張明信片。有故宮、天安.門、頤和園的,我要去找一找……」

傳達室共有三座木櫃,分別放著本科、研究生、博士生們收到的信件,按照宿舍樓地址統一歸類。許星辰貓著腰找了半天,不僅拿到了屬於她的明信片,還發現了一封寄給趙雲深的信。

信封是粉紅色,字跡秀麗工整,大概率來自女生。

寄信人的名字是:晴晴。

果然是個女生啊,許星辰心想道。

許星辰跑出傳達室,直接將信件轉交給趙雲深。

趙雲深掃視一眼,問她:「晴晴是哪兒來的?」

許星辰訝然道:「你不認識嗎?」

趙雲深掐指一算:「我認識的名字裡帶晴的女生,至少二十幾個吧。」

許星辰踮起腳尖,企圖達到他的高度:「有沒有交往緊密的,關係特別好的姑娘呢?」

趙雲深握住了她的手:「有倒是有,不過她的名字裡只有星辰。」

許星辰很快忘記了那封信:「好的!我們去食堂吃晚飯。」路過學校的垃圾車時,趙雲深順手將信封撕開,廢紙揉成一團,精準地扔進了一旁的垃圾堆。

第8章挑戰

許星辰認為,談戀愛就要有談戀愛的樣子。每天三餐,最好都和男朋友一起吃。

她跟趙雲深在食堂用餐時,經常撞見雙方的同學。有時候,許星辰吃到一半,摟一下趙雲深的肩膀,剛好被他的朋友們看見。那些朋友就挺不好意思的,偷偷和趙雲深招手。許星辰反倒是豪氣萬丈:「咦,那是誰啊?喊過來讓我認識。」

憑借這種方法,許星辰熟知了趙雲深的三位室友。

她和楊廣綏玩得最好。

楊廣綏是個妙人。他教會了許星辰護膚,還送過她一瓶護手霜,強調道:「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

許星辰仔細端詳過楊廣綏:「媽呀,你的皮膚沒有毛孔。」

楊廣綏沾沾自喜:「我是T字區混油皮的膚質,經常做清潔和保濕。唉,我這兒有個面膜小樣,你拿去試試。」

許星辰攤平手掌,向前伸直,像是教徒接受聖物一般,接受了楊廣綏的面膜小樣。然後,她從背包裡翻出兩隻新買的唇膏,問他:「你喜歡哪一種?左邊是蜂蜜味,右邊是草莓味。」

楊廣綏也不客氣,直說:「蜂蜜味。」

許星辰就把蜂蜜味的唇膏贈送給他。

楊廣綏當場拆開包裝紙,拔出唇膏,試用一番,評價道:「香氣自然,潤澤度還行,持久度有待觀察。」

《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