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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作者:素光同

文案:

沈堯其人,錙銖必較,睚眥必報,趨炎附勢,貪財好色,不僅枉為丹醫派弟子,更枉為武林中人。

CP:深藏不露心機攻X邪門歪道地痞受

排雷:本文幾對副CP包括耽美、言情、百合。

內容標籤: 強強 陰差陽錯 天之驕子 業界精英

一句話簡介:仗劍江湖,藏龍臥虎

第1章 野種

沈堯七歲那年入了門派,跟在師父身後學習醫經和藥理。門中弟子的年紀都比他大,遂人人喚他一聲小師弟。

沈堯的父親是個窮書生,膝下只得他一個孩子。他的母親去世得早,家中收入全靠父親沿街賣畫,賣畫不足幾年,實在不堪重負,便把兒子扔進了門派。

踏入本門的第一天,沈堯就在心中立下重誓——有朝一日定要飛黃騰達,掙出一座金山銀山。

於是沈堯很上進。

師父對他的上進感到滿意,但因身兼掌門之位,白天夜裡鮮有空閒,便指派了大弟子點撥他。

這位大弟子名曰衛凌風,少年有成,精通醫理,乃是丹醫派的後起之秀、棟樑之才。

衛凌風年長沈堯九歲,比他高了一尺,平生看過的醫書,多過沈堯認識的字。

有本事的人多半傲氣,但衛凌風是個例外。沈堯在門中十年,從未見他動怒,更不曾見他與人爭執,他時常坐在自己的院子裡,一本書能看一個下午。

別的師兄給衛凌風起了個別稱,名曰「木樁」。意指他又高又瘦,杵在原地就不會動。

沈堯把這些閒話傳給衛凌風,並在一旁煽風點火:「大師兄,他們叫你木樁,你生不生氣?你要是生氣,我就去伙房下藥,往他們的飯裡倒巴豆。」

衛凌風用書冊敲了沈堯的頭:「我教你的方子你記不清,倒是記得這些旁門左道。」

沈堯沒爭得立功的機會,反而被衛凌風敲了頭。

這麼一番思索下來,心中好像燒起了一把火,逼得他誇下海口:「大師兄,你教我的那些藥方,我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考驗我。」

衛凌風從善如流。

他鋪開了一張黃紙,手指點在紙張空白處,接著和沈堯說:「很好,你把藥方寫在紙上。」

沈堯提筆正欲寫,忽而聽他開口:「垂髫之齡的孩童,年約三十的男子,耄耋之年的老人,這三個人患上同一種病症,應該分別用什麼藥?」

沈堯躊躇一陣,訥訥道:「你沒教我這些。」

「我沒教你,你就不用學了?」衛凌風放下手中的書,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年紀也不小了,合該找些事來做。」

沈堯隨口道:「我怎會沒有自己的事?山下就是集市和城鎮,每月都有往來的商人。」

他咳了一聲,又道:「為了讓我們丹醫派發揚光大,我寫了十幾篇文章,每一篇都是一個故事,講述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在我們的救治下重獲新生的始末。」

衛凌風臉色一沉。

沈堯視若無睹,仍在滔滔不絕:「比如我前天寫的,一個年輕姑娘不幸得了瘡癤,爛瘡長得滿臉都是,幾位師兄醫者仁心,用草藥為她敷臉。第二天姑娘痊癒,半點疤痕都沒留下。她千恩萬謝,下山而去,逢人便說,山上那個丹醫派啊,醫術當真高明,堪稱扁鵲回魂,華佗再世……」

言罷,他又故作神秘:「除了這個,我還寫了一個最夠勁的!男女老少都愛聽。」

衛凌風隱忍不發道:「你且說來。」

沈堯呵呵一笑:「某個年輕力壯的男子,新娶了一房嬌妻。可是新婚之夜,他脫了褲子,光著腚,欲行魚水之歡,才驚覺下面的物事硬不起來。他一時欲.火難禁,一時又無法紓解,愧對嬌妻,這該如何是好呢?幸好有我們丹醫派!」

他做了個往前使力的手勢:「幫他重振雄風,直搗黃龍!一夜三次,堅.挺持久!三年抱倆,兒女雙全!」

衛凌風卻怒道:「荒唐!」

他狠狠拍響了桌子:「你放著醫書不看,專攻下三濫的淫詞艷本?」頓一下,又稍微緩和了語氣:「你這樣做,和戲班子裡編故事的人有什麼區別?」

「自然是有區別的,」沈堯一手背後,解釋道,「這些故事,我每一篇抄十份,清早張貼在集市門口,吸引了許多求醫的人。那些外來的商人見了,都要嘖嘖稱奇。更何況食色性也,我多編一些隱疾方面的故事,大家都喜聞樂見。」

衛凌風被他氣得肝疼。

沈堯還調侃道:「大師兄,你的反應,怎麼這樣大……」

他揶揄一笑,看向了他的胯.下:「該不會,你也有點兒那方面的問題……你這尺寸還行,可惜中看不中用嗎?」

衛凌風卻道:「嘴巴放乾淨些。你誆來的那些患有隱疾的人,多半是被我治好的。」

他不鹹不淡地提醒他:「你腦子裡的那些旁門左道,真該治治了。」

沈堯毫無羞恥,直接問他:「大師兄,你難道不覺得,這段時間以來,門派中求醫問診的人比平時多了不少麼?」

衛凌風伸出手指,虛點了一下:「你這是行騙。」

「如何算得上行騙?」沈堯從座位上站起,大聲辯解道,「我們丹醫派不是沒有醫術,師父身為第四代掌門,術精岐黃妙手回春,擺在祠堂裡的幾位祖師爺,哪個沒有響噹噹的名頭?」

沈堯敲著桌子同他道:「為何在江湖上一提起醫學名門,人人都只知道藥王谷,卻沒聽說過丹醫派?我們丹醫派有師父這樣的人物,還有大師兄你這樣的青年才俊,在外卻沒有聲名,在內也沒有積蓄,一年到頭清貧如洗,連個牌匾都買不起。」

沈堯說的是事實。

衛凌風無法規避。

他抬眸與沈堯對視,雙眼炯然如黑曜石:「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醫者仁心,治病救人是為了什麼?」

沈堯張了張嘴,正欲答話,衛凌風便打斷他:「小師弟,你要明白,我們學醫術、讀醫書、做草藥,不是為了掙一個江湖上的虛名。」

大師兄這人什麼都好,就是腦子擰不過彎。沈堯暗道。

他把桌上的黃紙揉成一團,揮袖扔向窗外:「倘若治病救人只是為了講一個良心,那我們連買書和買紙的錢都出不起。」

衛凌風沉默不語。

沈堯敲了一下桌子,又聽衛凌風歎息:「你今年才十七歲,合該是少年心性,我對你管教太嚴,你也聽不進去。等你再長大一點,興許會看開一些。」

「看開」二字,令沈堯嗤之以鼻。

衛凌風掏出一沓黃紙,一邊翻書頁,一邊同他說:「你就是課業太少,才會生出這等閒心。」

沈堯當即反駁:「我一點也不閒,我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衛凌風塞給他一支筆,自顧自地說:「那這樣,我報一種草藥的名稱,你把它畫在紙上,倘若能畫出十種,往後你再怎麼編故事,我也不會管你。如果你輸了,今後便不能再胡編亂造。」

這個主意出的好。

沈堯一貫爭強好勝,又見衛凌風的手上只有一本普通的醫書,想來不會記載什麼仙草靈藥,便爽快答應了。

與人打賭,就好比打仗。才學是武器,意志是盔甲,膽量是金戈鐵馬。

然而這一仗,沈堯輸得格外徹底。

那黃紙交給他時是一片空白,臨到結束時還是一片空白。衛凌風伸手來奪他的毛筆,筆尖暈染一滴墨,紙上才算有了一點東西。

「一個也畫不出來麼?」衛凌風悵然地問。

沈堯將筆桿擲在桌上:「願賭服輸。」

衛凌風重拾了筆,合上醫書道:「那些草藥的名稱,全是我編造的。」

「這算不算出老千?」沈堯慍怒,抬頭看他,「衛凌風,你這樣糊弄我,勝之不武。」

衛凌風面無愧色。

他端坐在原位,眉目不見喜怒,一貫清冷出塵的模樣,話卻說得擲地有聲:「你編故事誆騙別人,我出老千糊弄你,一報還一報,公平極了。」

沈堯當然不會認同這句話。

他又揉了一張黃紙,蹺起二郎腿,笑道:「哪來的歪理,公平在哪兒?我剛才答應的都不算數……」

《不可方思》